即使前一夜折腾到几乎凌晨才睡着，林晓今天还是早早地就醒了。
这一晚上根本没有睡好，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堆积在一起，她醒过来的时候都还有些恍然。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才九点过一点。一抬手，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林晓看着锁屏上出现的一堆消息时，还有些茫然疑惑。
和她一样，凡特斯的其他人也差不多都在这个时候醒了，正在群里痛苦嚎叫。
秦越越：痛苦啊，昨晚上我几乎折腾到两点才睡着。一想到接下去还要熬夜两天，就觉得更痛苦了@黄禄
林放：差不多差不多，我也奖金两点才睡着，一晚上都在做乱七八糟的各种梦，我会不会猝死啊@黄禄
徐远航：熬夜一时爽，一直熬夜一直爽
黄禄：我是绝世神医吗？都来艾特我做什么，有病加完班后去看病。
陈素：有个东西，应该是能治百病的。
黄禄：我们要相信科学，能拯救你们的，只有医生。不过也可以先去精神卫生科，查一查脑子之类的。
秦越越：啧啧啧，无情啊。
林放：啧啧啧，冷漠啊。
徐远航：啧啧啧，抠门的黄世仁啊。
陈素：对了，林晓呢？以往她不是都起得挺早的吗？
徐远航：终于累趴下了吧。
黄禄：睡太晚了，她估计四点才睡觉。
秦越越：？？？
林放：？？？
徐远航：？？？
陈素：怎么睡那么晚？
林晓一点开手机，就看到这一连串的问号，黑着脸把手机屏幕敲得噼里啪啦地响：重新截取了下视频，把直播片段重新截取了下，发到社交平台去了。
秦越越：什么社交平台啊？
林放：我靠！我刷到小林姐你的视频了！！！
徐远航：这么多？都是你们凌晨弄的？
陈素：什么平台啊，怎么可以看？我去让我女儿教我一下。
秦越越：什么情况？
徐远航：你们快看现在的热搜，昨晚上那个话题上热搜了！
黄禄：真的？我去看看，这些人是吐苦水，还是吐洪水去了？
秦越越：我…………
林晓在回完群里的消息之后，便点开了其他的软件，看到“与我相关”后面跟着的那串数字之后，顿时就马上坐了起来。把收到的消息大概匆匆扫了一眼之后，林晓便放下手机，先去浴室洗个了澡。
她现在极度需要冷静。
她忍不住也有了和黄禄一样一样的疑问：这群人到底是去吐苦水的，还是去吐洪水了？
“在淘宝店上班这么爽的吗”这句话牢牢地挂在了热搜榜单的最后，和其他明星相关的点进去没什么人讨论的热搜不同，这个话题点进去，除了之前“存在感被狗吃了”这个博主发的那条之外，还有不少微/博，转发和评论数量都不少。
没有选择的电商民工：被恶意退货这种事情，我真的是深受其害。前两年，我们店铺一直被盗/版，对方买了衣服过去，描完稿打好版，把衣服重新给我缝纫好寄过来。外行人可能乍一眼看，看不出来有什么，顶多觉得是次品。但我们行内的，就知道这衣服不行了，能穿，但是不能当做新的卖给不知情的客人穿，只能自己忍着。很多人可能要说，你要是能看得出来这衣服已经不能二次销售了，那就去一直申诉好了，平台总能给你们解决的。但是朋友们，不怕贼偷，真就怕被贼给惦记着啊！好人很单一，但坏种的花样却很多，多到我们根本想不到也应付不过来。对方可以发动身边朋友同事亲戚来投诉，可能仅仅只需要简单说说自己买到不好的东西了受气了之类的话。但我们只有一个店铺，几个客服，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啊！明明七天无理由退换货，和免费赠送的运费险，是想给大家提供便利，同时也是对自己店内宝贝一种自信的展示，没想到会变成砍向自己的利器。
不想说话：深夜逛淘宝，本来是开开心的，看到恶意退货的这条，也让我想到一个脾气原本很好的朋友。他辞职做电商，眼看着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结果被这些打着薅羊毛名义的人，利用漏洞去退换货。最后逼得他直接骂娘，当然结果就是招来了更多的人去恶意差评退货，最后愤怒地关店，回去上班了。
不瘦不改名：怪不得我之前经常去逛的一家店，服务态度很好，本来一直都会送运费险的，结果弄到最后不送了，退换货超级麻烦，一把都不允许退还了还。
我是小糖糖：太恶心了吧，我就说为什么之前有次买的新衣服上面还有唇膏印子。还好卖家很好说话，给我重新换了一件。我当时还膈应了好久，以为那家店是故意的，把他们拉黑再也不去了。现在想想，说不定人卖家都不知道这是被穿过后再恶意退回来的吧。
理智并且充满了才华：想要赚钱，就要把一切风险给考虑进去好吗？现在来抱怨这些有什么用，不会做生意就不要做。
……
林晓大概地翻了下，各种言论都有，但总体来说，还是谴责这种钻漏洞恶意退货的居多。林晓顿时放下心来，点开了自己昨晚才注册发布的视频账号。浏览量，评论转发这些，自然比不过传统文字社交软件这边。不过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后来黄禄上号去发布的那些主图视频，点击率竟然都挺平均。
显然是看过一个之后，特地把其他视频也一起找过来看了。
林晓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着这几个地方的数据，以及能用这几个数据做点什么。只是这些事情，完全超出了她二十多年以来的所有经验，甚至连一个类似的参考都没有。有时候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关键点，结果下一个瞬间就消失了。
等林晓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注意到旁边的手机，不知道已经亮了多久。上面显示着硕大无比的“黄禄”两个字，只不过在她伸手过去拿手机的时候，屏幕随即熄灭，显示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林晓只得又重新给对方打过去，黄禄几乎秒接。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黄禄说完，自己先笑着回答了：“是不是去睡回笼觉了？没这么熬过吧，那你要不多睡会儿，反正你今天的事情也不多，还是那个点直播，再多休息会儿养养状态也行……”
“我这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先给我清清楚楚地安排上了？”林晓有些无奈，终于还是没忍住打断了对方的絮叨。
黄禄顿时嘿嘿乐了起来：“这不是担心自己太过黄世仁了，适当地挽回一下，这样你们才能更好地给我卖力工作。”
林晓也跟着冷笑，她可是看到群聊里的消息的。
黄世仁并不会因为自己的黄世仁行为而愧疚，反而还会为此感到沾沾自喜。
“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林晓疑惑地问了句。
“当然心情不错，”黄禄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说：“我们店铺那个话题，截止到现在都还挂在热搜上呢。”
“现在都还在？”林晓微微有些惊讶。
昨天的事情发生在晚上，而店铺商家们几乎都在为了双十一而熬夜，空下来的时候正好也是热搜空窗期，能把话题刷上去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现在已经白天了，正是各种需要曝光资源的明星们以及各大社会性时间需要流量的时候，怎么还会轮到他们这些鸡毛蒜皮上热搜？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是鸡毛蒜皮的事情？”黄禄似乎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说道。
被人拆穿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林晓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还是认真地嗯了一声。
她总觉得，热搜这些事情都离她实在是太远了。
普通人，哪有人会觉得自己成为话题中的一员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如果放在平时，可能的确也不怎么上得了。”黄禄难得地没有嘲讽，而是一本正经地认真分析解说：“但今天不一样。”
林晓看了眼时间，顿时了然。
熬夜熬到把今天这个日子给记错了，今天可是十一月十号。
当天晚上十二点过后，就是一个全面购物狂欢节。
随着智能手机和4G网络的普及，如今不少人出门甚至连现金都不用带在身上了，网上购物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而双十一狂欢，早就成为了一桩盛事。
“吃饭了没？”黄禄突然问了句。
“没吃，”林晓下意识地回答道，想了想还开了个玩笑：“怎么？今天不能在凡特斯蹭饭了？”
“当然不是。”黄禄那边不知道是在哪儿，能听到隐隐风声，说：“我过来给他们买点满汉全席，今天吃点儿好的，反正也挺近的顺便过来接你。”
说完，黄禄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说：“毕竟我们整个公司，也就只有你是住在市里的了。”
“收起你的嘲讽吧。”林晓现在已经能很轻松地接住对方所说的那些看似嘲讽实则玩笑的话了，看了一眼时间，说：“到哪儿了？我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这么早？昨晚没睡觉啊这是？”
“睡了，没睡好。”
“嗯，过了这几天给你们放个假。”黄禄难得地没继续开玩笑，相当正经地说了这么一句。
狂欢节后，购物热潮会消退几天。后面主要处理忙碌的，也都是售后和运营方面的事情，林晓直播间停一两天也的确没事。
“到时候再说吧。”换做是以前，林晓肯定自然而然地就答应下来。
这段时间她的确很忙，通常到凌晨才下播，隔三差五地又早去跟这帮忙，有休息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现在……
她反而有点不是一个人安静地待在家里的感觉了。
“让你休息都再说？在家里这么待不住啊？”黄禄失笑，说：“还是要适当地休息会儿，不然猝死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林晓原本还想说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了？”听到她这边突然变安静了，黄禄有些疑惑地问了句。
“你什么时候到了和我说吧，我下来。”
“哦，行。”黄禄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茫然地看了一眼手机。
看来VISION的事情，给林晓留下的阴影还挺大。
只不过……
黄禄皱了皱眉，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
正值上午晨光好的时候，不用开灯室内都是明晃晃的光亮一片，算是冬日难得的晴天。躺在沙发上看本书等一会儿，或者是看点其他的什么秀场视频，关于购物节的相关新闻都不错。
林晓在门口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随即推门转身走了出去。
即使黄禄还有一会儿才过来，她现在也不是很想一个人待着。
黄禄把顺路能买的不少东西都买了，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才到林晓楼下，刚想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便看到对方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啧，时间算得这么准？”黄禄笑着说道：“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结果你就出现了。”
林晓不想说她这四十分钟里，几乎一直都在小区里转悠，只得换了个话题，往黄禄后座看了一眼，说：“怎么买这么多？”
各种零食还有小菜，几乎把整个后座都给占满了。
黄禄平时也会隔三差五地去买些什么零食饮料之类的放公司，但今天这架势，几乎像是要买齐半个月的量似的。
“就这？估计也就只能挡个一个星期左右。”黄禄摇了摇头，吐槽秦越越他们的话几乎呼之欲出。
“真的这么忙啊？”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晓想了想突然问道。
即使这几天她已经对今天晚上就要到来的狂欢节，有了一定的了解和心理准备，但看到黄禄这么忙上忙下严阵以待的样子，还是没忍住有些好奇。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去年的一千二百多个亿怎么来的？”黄禄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
“那我们店铺，这次目标多少？”
几乎所有需要业绩的公司，都很难跳开目标这个词。不管是之前待的VISION也好，还是周围认识的朋友公司也好，年销售额季度销售额月销售额甚至是周销售额，可以不达到，但一定要把目标定得明明白白。
但是来凡特斯这么久了，还没听他喊过什么相应的口号，林晓不免还有些好奇。
“不知道。”黄禄咧嘴笑得一脸坦然，说：“是真不知道。之前的时候，也定了目标，根据之前的数据，和林放也有一个大概的推算。”
“现在就没了？”
“是啊，有直播了。”
林晓蓦地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就在一个月前，直播对于凡特斯来说，不过是一个“跟风好玩儿”的存在，放在旁边一直直播着就行。数据和订单量，不是不重要，只是压根儿不觉得那点数量能带来多大的用处。
但是现在，却听到黄禄一本正经地承认，因为直播，他们觉得之前的推算都不能作数。其带来的流量和订单，一天高过一天，以一种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无比夸张的速度不断成长着。
直播，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存在，而是真正变成了一个值得让人无限期待的东西。
“不要紧张，就当今天和平常一样，只不过稍微忙一些好了。”黄禄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发动了车子，说：“也别去想任何目标啊之类的，不要让自己受限。”
“今天，都拥有无数种可能。”
林晓心里的那股郁结之气，竟然就这样被他三言两语，轻飘飘地给说没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彻底过去。至少现在，今晚，她要和凡特斯一起，备战这个之前她一直只是旁观的节日了。
这一次，她要真正地加入到其中，成为新闻上，不断攀升着的那些天文数字后的制造者。
或者说，从进入凡特斯开始，她终于真正地，踏入了浪潮之中。
现在，就是乘风破浪的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