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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东西不好吃,凡事要亲力亲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快乐和味道。厨房在哪儿?”

花千骨仿佛又看到白子画站在跟前谆谆教导她,可是眼前的人温暖亲切,她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墨冰仙很快便弄好了几样小菜出来。很简单,也没什么花样,但是清淡爽口。花千骨感觉自己的味蕾纷纷苏醒了,她已经很久没好好地吃一顿饭了。之前她陪白子画的时候总是想到糖宝,越吃越难受。

“原来百合还能这样炒。”

“我瞎倒腾的,闲来无事有时会自创些菜式。”

“你经常自己做饭吃么?”

“嗯,虽然没有必要,但是这么多年,就算身在蛮荒,我每天三餐都会按时吃,这样才感觉自己还有血有肉真实地活着。”只不过,有时候自己吃的东西和旁人不太一样罢了。

“一个人?”

墨冰仙点点头,有如寒星的眸中似有千年积雪。从很早很早开始,就是他一个人了。

花千骨仿佛梦游一样眼神飘忽:“我的手艺也很好,以前都是我做东西给大家吃,还从没有人给我做过吃的。晚上轮我来做吧。”

墨冰仙看着她,轻轻点头。

于是很自然的,墨冰仙在般若殿住下了,花千骨什么也没说,两人看上去仿佛如多年好友一般,有时对弈,有时弹琴。墨冰仙若即若离,态度常常十分暧昧。花千骨没有掩饰自己对他的喜爱和优待,几乎是言听计从。但是她闭关的日子也相对越来越长,精神也越来越恍惚。

“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吧。”花千骨苍白的脸转向窗外,睫毛轻轻颤抖着,像蝴蝶的翅膀。

墨冰仙点头,二人离开神界,朝着东海的方向飞了去。墨冰仙心道,难道她想回长留么?结果却在离长留不远的一个岛上停了下来,周围繁花似锦。

“这里叫花岛,以前常常和一个朋友一起来。没想到人界的天那么冷,花还是开得那么茂盛。”

“这里被施了很强的保护咒,你的朋友一定希望你每次来的时候,都可以看到那么多盛开的花吧。”

花千骨点点头,仰卧在绿草花丛中,闭上了眼睛。墨冰仙在一旁几乎要为眼前美丽的景象所迷惑了,海蓝天阔,花丛中的她犹如精灵,美得江山失色,完全没办法和涂炭世人的妖神联系在一起。

刺骨的寒风逐渐变得温和起来,他眺望海天之间,摩严的话在耳边响起:

“妖神之力既然是可以转移的,就说明它再强大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虽然花千骨的神之身是承载妖之力的最好的容器,可以对消耗的力量进行源源不断地创造和再生,但是那毕竟需要花费时间精力。我们就算无法将她身上的妖力再次转移,只要赶在她最虚弱的时候下手,依然可以使她重创,将妖力重新封印,再杀她则轻而易举。问题是她连收复六界都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全靠竹染和手底下的妖魔,根本就消耗不了什么力量,所以只能求助于墨冰仙了。”

墨冰仙长叹一声,居然把六界的希望都压在他一人身上,他虽不喜欢做救世英雄,不过这么有意义有挑战性的事,偶尔做做倒也无妨。

花千骨看着他飒爽坦荡的背影,笔直的脊梁如一把出鞘的剑,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来。墨冰仙看她掌心一朵盛开的冰莲,接过来闻了闻,然后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花千骨又神情恍惚了,墨冰仙见惯了各种女人总是望着他的痴痴神情,花千骨对他的迷恋让他既有些自喜又有些恼怒,因为她眼中望见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我们回去吧。”花千骨刚准备转身,墨冰仙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本能地想抽出,墨冰仙却已带着她腾空而起。

花千骨不再多语,任凭他握住自己,修长如玉的手指温凉而有力,她的手臂酥麻了一般,什么东西在消散瓦解,破碎成空气。原来这就是他的能力,这就是让他来的原因,花千骨望了墨冰仙一眼,脸上有一丝苦笑,只是这世上被他握住的手,怕是都不会舍得放开,哪怕魂飞魄散。

落地时,花千骨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墨冰仙放开她,斜挑唇角看着她。花千骨知道他的意思,却并不说破,慢吞吞道:“我去闭关。”然后又一头钻进地下的巨大冰窖。

墨冰仙见她似乎早已料到,却依旧无所谓的模样,微微皱起眉头,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呢?只是,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手下留情的。他一手捏碎手中的那朵冰莲,花汁四溅,略有些嫌恶地擦了擦,大步踏过扔在地上的残瓣。

花千骨夜里醒来,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轻轻贴着自己。白子画?她翻转身,墨冰仙正斜支着脑袋看着她。

“你睡得真死,丝毫都不留神防范的么?那么多人要杀你。”他一只手撩起她的一缕发别在耳后,眼神温柔得让人沉醉。

花千骨睡眼惺忪,迟钝地摇头:“不喜欢提心吊胆地活着。”的确没有什么好防范的,以前或许还防范,成了妖神之后,她就再也不关心周围了,或许是因为知道没有任何人能真正伤害她,又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真希望有人来把妖神杀了。

“你怎么跑过来了?”花千骨依旧疲惫想继续睡。虽然云宫里一直盛传他是她的新男宠,可是墨冰仙一直都睡在隔壁。

“我过来做我该做的事啊。”

“你指的是陪我睡觉还是杀我?”

墨冰仙笑了:“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你不走反而留下来的时候,或者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如果不是别有目的,凭竹染怎么可能胁迫得了你?我只是想仙界绞尽脑汁,最后派了你来,到底是想出了什么办法。”

“然后知道了?”

“差不多吧,的确很厉害。”

“我只是体质比较特殊,而且我没有修过五行术,比较喜欢钻研一些失传了的奇怪术法。仙界的人都觉得我太邪门,厌我怕我。”

“所有的法力,包括我的妖力你都能吸收?”

“也不是全部吸收,我吃不下那么多,身体负担不起,只是化解,像一种能量的转化,将其融回自然中的风雨雷电和空气什么的。”

“很奇妙。”

墨冰仙陷入回忆,轻笑一下:“是啊,我从小打架就没输过,谁一碰上我就没力了。以前同门师兄弟也总是说我赖皮,根本不用比试就能获胜。”

“自己可以控制么?”花千骨忧心地皱起眉头。

“非接触性质的可以控制和选择。”

“也就是说,凡是直接接触的,所有力量都会被你消解?”

“对,妖神之力也不例外。”

“没办法停下来么?”

“不接触,自然就停下来了,否则,至死方休。所以我娘当初还没生下我,就已经被我耗光精力断气了。”从小自然无任何人敢抱他、碰他。

花千骨突然明白了他眼中偶尔流露出的孤独和寥落从何而来了。他的年纪,比白子画还要大一倍不止。他的一生,比他们都要长,一定吃过更多的苦吧。

花千骨伸出手握住他,打了个哈欠又想睡了。

墨冰仙凝望她的脸,眼神深邃不可测:“明知道后果,却仍然愿意被我触碰?”

“我是妖神,我很强的。”花千骨看着他咧嘴一笑,墨冰仙心中猛颤一下。

“为了这世上的鱼和雁,你还是少笑一点好。”

花千骨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他在调侃,忍不住又笑了。

听见花千骨醒来,墨冰仙放下书卷从案边抬起头来。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呆模样,实在是太像一个孩子,他皱皱眉头,突然很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会让她变成妖神。

花千骨在梳妆镜前坐下,墨冰仙很自然地拿起梳子温柔地替她梳着,静谧而温馨。花千骨怔怔地看着镜中的墨冰仙,心头如水,凉凉地浸润着。真好,要是他可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要是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做戏……

“我一直很奇怪,来那么久并没有发现你对杀戮有什么兴趣或是对六界有什么野心,却为什么会容忍竹染那么一个人到处作孽?”

花千骨望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脸真是美到可怕,也陌生到可怕,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竹染,他是唯一一个陪在我身边的人了,这些年来,不管是在蛮荒还是成为妖神之后,他总是在我最苦的时候,与我相依为命。六界与我无关,他对我却是重要的。”

蛮荒?相依为命?她对竹染竟然有那么深的感激之情?看来他真是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啊。他告诫自己不要对她产生任何兴趣,唯一需要做的只是让她痴迷自己,而不需要知晓她的任何从前之事。她如今居然能影响到他的情绪,这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那为何竹染肆虐六界你不管,甚至连长留都不理,却单单只保茅山派?现如今,所有人都往茅山躲,茅山几乎已经成了反攻你们的大本营了。”

花千骨沉默了半晌。

“我曾是茅山的掌门,我答应过清虚道长,自然会守护好茅山派。”

墨冰仙是蛮荒陷落之后才离开,对之前六界发生之事并不知晓,听到花千骨一个女子居然曾是茅山掌门,不由得一股荒谬之感油然而生。

“那现在的掌门是谁?听说是清虚的大弟子?”

现在的掌门?花千骨愣了愣,想起一年前她刚冲破封印化为妖神没多久,去茅山见云隐。毕竟他还有茅山派,已是她在这世上不多的牵绊了。从她尚还年幼时起,云隐都在背后默默支持着她,抛开所有世俗成见关爱着她。然而望着眼前之人的那一刻,花千骨傻眼了。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她一眼就认出,那不是云隐,而是云翳!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个朋友,已经死了。早在十六年前,就替云翳而死。

那一瞬,花千骨差点就杀了他,却终于还是忍住。毕竟他的命,是云隐好不容易才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花千骨怎么都想不明白。

云翳却冷道:“我才是最想问为什么的那个人。”

当年为夺南无月,瑶池仙魔大战,他被霓千丈致命一击,却丝毫无损,当时就猜到可能是云隐逆了术法,代他受伤。他飞速赶往茅山,却只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为什么?他当时疯了一样,不住问云隐。

他既然知晓了一切,甚至查到了解决的方法,却为什么不干脆将术法解除,而是使其相逆?他难道以为只要这样,就能偿还对他那些年的亏欠么?可是云隐却只是虚弱地紧紧握住他的手:“终于轮到这一天,我可以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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