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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个假期过去,他超出预期地把那些模糊破损的咒文复原了一半,但是人也瘦掉了一大圈——德拉科在假期的最后一顿晚餐前冲回宿舍把自己梳洗打理干净,然后扑到礼堂大吃了一顿。他的理智还可以控制自己在那个又脏又乱的垃圾山里待下去,可是舌头再也忍受不了干巴巴的面包和奶酪了。

习惯真是令人悲哀。尤其当布雷斯扑到他身上,满脸同情地追问他一个假期受了什么虐待变得如此消瘦以后……德拉科决心以后做事一定要保证后勤。

“哥们儿,再来一块草莓馅饼吧!这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你一定会喜欢!”

“大清早吃那么甜的东西,你不会反胃吗?”他坚决地推开快要递到鼻子下面的糕点盒子,鄙视地看了看嘴角沾了粉红色奶油的男孩,穿好长袍匆匆地离开了宿舍。布雷斯连忙丢下糕点追着他爬上楼梯,然后发现公共休息室里挤满了人。

“怎么了怎么了?”布雷斯兴奋地挤进人群,惊呼,“幻影显形课!太棒了,每人十二加隆,这真不贵!斯内普院长建议每一个在八月三十一日前年满十七周岁的学生都报名,德拉科你也来吧?我帮你报了!”他不等他回答就掏出钱袋交出去二十四个加隆并且签上了名。

德拉科在人堆外围黑着一张脸,很想告诉那个假期回来以后就显得热情过头的男孩,他一点也不想交钱并且花时间去学习一条早就能熟练使用的咒语。

当一群人闹哄哄地来到礼堂大厅,似乎所有的学生都在议论幻影移形培训的事情,格兰芬多长桌上,哈利和几个学生围在一起兴奋地聊着什么,赫敏坐在一边,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德拉科微微一笑。他知道她对于运动方面的活动总是不太有信心,比如魁地奇就是她决计不会碰的东西,现在一定是在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落在他人之后了。

你很聪明,很优秀,所以一定没关系。

他喝了一口枫糖红茶,门外开始传来扑动羽翼的声音,一头花斑猫头鹰轻巧地落在他面前,训练有素地抬起一只脚。

“那个,德拉科……”布雷斯看到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显得心情不错的样子,就趁机凑上来说。

“嗯?”他解下报纸,往猫头鹰脚上的小罐里扔了几个铜纳特。

“你看,你上一学期一直都行踪不定,常常闹消失……”

“我好好地待在图书馆。”

“可是我经常在图书馆也找不到你呀!”

“我都坐在固定的位置上,是你没有好好去找。”德拉科展开预言家报,说谎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布雷斯看着他笃定的表情,疑惑了一下,决定放弃争论这个问题:“好吧,那么这学期你可不可以别那么单独行动?高尔和克拉布都说少了你这个老大,他们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了……”

德拉科沉默了一下,高尔和克拉布头脑简单,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父母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一直以来也是出于家族要求才跟在他身边。也许没有心机,也算不上是食死徒,但他绝不可能让他们参与到这件事里来,布雷斯也一样。也许他真的该和他们谈一谈……

“嗯,还有帕金森,昨天还跟我抱怨你连她的圣诞礼物也没有收……她是真的很迷恋你,德拉科,你对她……”布雷斯开始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德拉科停下手里翻报纸的动作,眯起眼睛。

“你想说什么?”

“就是帕金森……”德拉科顺着布雷斯眼神看向长桌另一边,潘西已经站了起来,正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圆圆的脸上布满红晕,让她鼻子上的几粒雀斑都变得明显起来。闹哄哄的礼堂大厅诡异地变安静了,一半的人停下正在做的事情往这边张望,剩下的一半也在从眼角里偷瞄,连哈利那一圈人都没有继续讨论他们的话题了。

德拉科没想到自己的“感情问题”居然能有如此高的关注度。

他抱着手臂站起来,黑色的长袍勾勒出高挑秀颀的身形,明明都是同样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优雅得好像最昂贵的礼服,每一根线条都华丽而完美。赫敏坐在人群中从大流地看向他,冬日的阳光透过施了魔法的穹顶,他在那一片清澈的光芒中抬起睫毛,眉目疏冷,金发垂肩,皮肤苍白得晶莹,就像是一座精雕细琢的玉像,美丽却没有生机。

听着周围同学们小声的议论和感叹,赫敏忽然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位马尔福少爷惫懒恶毒的样子了——对所有人都颐指气使,看谁不顺眼就嘲讽欺侮,心情不好就捉弄同学施展恶咒……那时的他虽然也是一样的形貌,但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好吧,她应该诚实地说——有魅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马尔福变得安静了许多,虽然依然会对他们恶言相向,但不再是全身都竖着刻薄的毒刺,随时随地攻击他人。他用冷漠包裹了自己,同样是拒绝靠近,可前一种让人厌恶,后一种却令人着迷。

当然。赫敏严厉地看了看周围眼神迷离的女生们,表情有点像麦格教授。这只限于那些被他这副皮相迷惑的人而言。

浅灰色的眼睛看向帕金森,德拉科忽然抿起形状美好的薄唇,轻轻笑起来:“你想说什么,潘西?”

他的笑容让女生们纷纷红了脸,帕金森更是整个人都像被火烤过一样,她攥住自己的裙边,鼓起了全部勇气,颤抖地说:“我喜欢你,德拉科——不,我爱你!”

出现了!第一个敢于站出来表白的勇士!然而在一片或懊悔或羡慕的叹息中,德拉科的声音平静得无情。

“所以呢?”

整个礼堂的人都愣住了,没有理解到这一句反问的意思,德拉科抬起一只手,瘦长的手指曲成优美的弧度,轻轻抵着自己的脸颊,浅笑里带了点自嘲:“你爱我,所以我就得爱你吗?”

赫敏看到帕金森的背顿时绷紧,毛茸茸的后脑勺也整个僵住了。人群中响起小小的抽气声,没有想到马尔福居然会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对着表白的女孩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少年敛起笑容,他的目光飘渺地越过渐渐包不住泪水的帕金森,落向她背后的某处角落,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触到他的视线时露出了一点诧异,德拉科望着那双眼睛,嗓音变得低沉冰寒:“这不是我的义务。世上永远求不到回应的爱太多了,也不差你一个——”他把书包甩到背上,悠悠然往外走去,“布雷斯,下次不要多嘴,即使你觉得你是存着好心。”

布雷斯尴尬地看着德拉科离去的背影,潘西捂着泪水从侧门跑了出去,而刚刚目睹了这一幕的学生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内容居然大多都是“果然吧,第一个挑战的人失败了”、“好无情,但是好酷”、“你觉得他说这话是不是代表他其实有了喜欢的人”这类的话。布雷斯一眼望去,脸色红润讨论着某人的女生们,丝毫不为他的冷漠所动,甚至有点激动开心,他哭笑不得地想,上好的皮相还是配上恶劣的性格才对,扎比尼家的大少爷从小游走花丛,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魅力了。

“马尔福这是想说什么?”哈利迷惑地收回视线。

“我还以为他会很得意,不答应,不拒绝,把那颗脑袋炫耀地扬得高高的。”罗恩同样迷惑地和他对视。

“他看上去似乎更想表达:你配不上马尔福。”金妮摸着下巴,调侃地说,“另类的傲慢,不过女孩子吃这一套。赫敏,你说呢?”

“他其实说得有道理。”赫敏移开目光,好像对墙壁上的一处雕花很有兴趣,“世上求不到回应的爱太多了……”

四人忽然都想到了什么,一齐红了脸。不过都和刚才的事情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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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进入一月,大雪停歇,但这并没有让天气稍微舒适一点,北风依然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结着冰的场地、灰暗的天空和山脉,更加剧了人们心里凄冷阴暗的感觉。

德拉科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的学习和工作,消失柜剩下的一半魔法阵更加艰深,他花了比之前更多的精力去破解修复它,加上钻研咒语的时间,使他的行踪越发飘忽不定,除了上课、吃饭和睡觉,几乎没有人能见到他。不过经过了上一次的教训,布雷斯也不再多嘴追问,直到德拉科拒绝将幻影显形课的十二个加隆学费还给他,才龇牙咧嘴地表示了不满。

“是你擅自给我报的名,那种东西我早就会了,干嘛还要浪费钱浪费时间去上课?”德拉科叉着一块羊排,懒洋洋地把他的怒气堵了回去。

布雷斯有一瞬间感觉到了罗恩·韦斯莱的辛酸。

到了二月,积雪开始消融,消失柜也终于修好了,只要试用几次不出问题,他的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即使寒雨连绵也没有影响到德拉科半年来难得的好心情,至少在下午的魔咒课以前——在午休时间,马尔福家的猫头鹰用爪子拼命挠图书馆的玻璃窗,直到他把注意力从书本转移到它身上。可怜的鸟儿全身都湿透了,翅膀和尾巴上结着冰珠子,德拉科却拿不出食物犒劳它,猫头鹰黄色的圆眼睛里满是愤怒和委屈,差点啄破他取信的手。

在被平斯夫人赶出去以前,德拉科揣着猫头鹰回到寝室,总算用一把干果哄住了它。他撕开红色的漆封,展开信纸细细读过,脸色顿时一沉。

信上是纳西莎熟悉娟秀的字体,说的都是些不搭边的琐事,但按照母子俩约好的方式解读后,却带给他一条不容乐观的消息:霍格莫德事件让贝拉受到了责骂,最近一直没有被派出去做事,她认为自己被马尔福母子连累了,对亲姐妹也日渐生出怨恨。她昨天独自离开了马尔福庄园,说要给邓布利多心爱的小羊羔们一点小刺激。“不知道她会做什么,你要万事小心。”

一点小刺激?上次的一点小热闹是能炸掉半条街的黑魔法项链,这次又是什么?

黑魔王的势力在不断壮大,即使是一直粉饰太平的预言家报,也不得不在接连不断的恐怖事件发生后隐晦地指出:魔法部在与食死徒的对抗中已经渐渐落于下风,政府内部的争斗并没有因为外患停止,反而越来越趋于白热化,只怕黑魔王的手早已经伸进了魔法部。黑暗越发浓重,恐怖的阴云积压在每一个人头上,他更是首当其冲,和凤凰社的合作必须要尽快达成了。

德拉科简单地回了一封信给母亲,要她多注意贝拉特里克斯的行踪,虽然知道这样的作用不大,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阻止她“制造刺激”了。况且,以波特绝对吸引麻烦的神奇体质,他敢说那些“刺激”一定和那三个人脱不了干系。

好像他还不够心烦,不够忙似的!德拉科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傻笑着挥动魔杖,看上去无忧无虑的波特同学,额上青筋直跳。

梅林保佑赫敏快和救世主绝交吧!

他越想越觉得恼火,恶狠狠地抖动手腕,无声咒语把弗立维拿给他们练习燃烧咒的木头一瞬间烤成了灰烬。

“很好,马尔福先生率先完成了!不过你得注意控制魔力,我们只是要升起一堆火——”弗立维又变出一块木头摆在他面前。德拉科撇了撇嘴,用魔杖戳着那块木头,心想“升火”这种事情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自己动手去做,还是用咒语把东西烧成焦灰来得更实用。

一个疏忽,木头像是被泼了油一样猛地窜起了几乎有半人高的火焰,把旁边的两个斯莱特林同学吓得从凳子上跌下去,火苗甚至燎着了弗立维的胡子。

格兰芬多们立刻抓住机会乐呵呵地鼓掌起哄,回敬不久前斯莱特林对迪安的嘲笑——他又一次炸掉了他的木头。

“清水如泉!哦天啊……马尔福先生,课后你留下来,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讲一讲怎么控制魔力,好了,现在下课!你们要回去多加练习,下堂课还用不出这道咒语的人就得写论文了!”

同学们顿时都蔫了,哀声叹气地收拾书包离开教室,德拉科愣在自己的桌子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听到了什么——甚至没有去回击哈利和罗恩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眼神——他居然被留堂了!

而且是因为“不能控制魔力”这么低端过分的问题!就连刚入学的小巫师也不会因为这个被留堂!

“教授,我只是一时不留神……你真的不用……”德拉科脸色难看地听弗立维啰嗦了足足半小时“如何控制魔力”的技巧,暗暗咒骂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去研究这种本能一样的东西,然后一个念头忽然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教授,照您说的这种方法,有没有可能一瞬间把魔力彻底切断,让自己的魔杖发不出咒语?”

弗立维几乎只到德拉科腰部那么高,他停止滔滔不绝的讲解,努力仰着头,疑惑地说:“如果你很刻苦去练习的话大概是可以的,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想施咒的话不念咒不就行了?”

“……嗯,我只是随便说说,下次我会注意不要把咒语弄过火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教授?”

“好的,你去吧。这学期你的进步很惊人,马尔福先生,不管你周围的人或物变成什么样,那都不代表你本身。你只是霍格沃兹的学生,我希望你坚持下去。”

德拉科惊讶地看着这个小个子教授说出了一番几乎是在安慰他的话,然后抱着课本离开教室。他撑着额头坐在课桌前,反思自己最近的表现,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弗立维究竟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单纯就他的父亲入狱阿兹卡班才这么说?暗自警告自己需要更加谨言慎行后,德拉科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木块,忽然用魔杖敲了它一下,嘴里念道:“烈火熊熊。”那木块闪了一点火星子,但并没有燃烧,而是漂浮到了空中。

他确实需要一点刻苦的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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