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眯起眼睛，勉强控制着自己没有喷出更加恶毒的话语：“难以置信，德拉科。你在如此重要、危险的行动开始以前，有没有尝试过弄清楚——安全事务司的魔法全部是复合魔咒，解除它不光要弄清楚是由哪些咒语组合而成，连每一道咒语的顺序和魔力使用的强弱都不能出一点差错！”

“讲解得十分清晰透彻，不愧是霍格沃茨最优秀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德拉科轻轻一挑唇角，然后在斯内普黑着脸再次喷射毒液以前，吟唱出一长串晦涩的魔文。

大片银色的光芒从魔杖中喷出，笼罩了他们面前的两条长桌，斯内普惊讶地发现那些原本坚硬的魔法壁垒忽然变得温驯柔软，被德拉科的魔杖指挥着，一层一层剥落下来。这种方法似乎和熬制高级解毒魔药很像，这道分析魔咒可以把不同咒语产生的魔力波动分离开，从源头上还原出这里的咒语——完成这一步以后，就可以有针对性地施展破解咒，从而彻底瓦解掉这里的防御魔法。

如此精确的解咒方法，斯内普从没见过，他的目光变得探究，看着德拉科念完最后一句魔文，银色的魔力光芒稳定下来，好像液体一样细腻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开，消弭在空气里。他想了想问：“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破解魔咒？”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呼吸急促而紊乱，斯内普吃了一惊，抢上前一步扶住他，让他坐到一张宽大的软椅里。短短几秒钟里，德拉科额上挂满汗珠，脸色惨白如纸，皮肤也冰冷得吓人。斯内普轻轻抽了一口气，这明显是魔力透支的症状——虽然德拉科才刚成年，但马尔福的血脉加上这一年多来疯狂的努力，他如今已经是一名法力高强的巫师——能一下子把他的魔力抽得干干净净，刚才那个魔咒未免太惊人了！

德拉科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发不出声音，他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支水晶瓶，斯内普立刻拔掉瓶塞，把里面浅蓝色的魔药灌进他的嘴里，德拉科紧闭着眼睛，过了几分钟，脸上才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

斯内普给他念了几个魔力治疗的咒语，确定他已经有力气在椅子上坐稳后抽回手，咬着牙冷冷地说：“我不得不说，德拉科，某些东西似乎破坏了你原本还算聪明的大脑，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越来越像那些愚蠢的格兰芬多了！”

德拉科疲惫地抬起睫毛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挪揄，俨然在说“彼此彼此”。

斯内普重重地哼了一声：“那魔咒是无法控制的对不对？它在强行抽取你的魔力——我真应该把刚才那精彩的一幕告诉卢修斯——如果解析时间再延长一两分钟，你现在的情况就不是一瓶魔力药剂能恢复了，你的魔力可能受到永久性损伤！也许马尔福家会出现有史以来第一个哑炮！”

德拉科的喉结滑动一下，叹着气说：“……可是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啦，不然为什么非要让你来配合我……纸和笔，我要立刻把结果记下来。”

斯内普浑身散发着愤怒的低压，还是给他变出了羊皮纸和羽毛笔，德拉科费力地抬起手，歪歪扭扭地写下十几条咒语，然后再次歪倒在椅子里。他示意斯内普拿起那张羊皮纸，喘着气说：“接下来的解咒，就靠你了。”他看到斯内普脸上能吓哭学生的可怕表情，却笑了一声，“时间紧迫，你得赶快控制这里，才能准时放他们进来。至于剩下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妥当，用不着我们出手了。在带着魔法部去向黑魔王邀功之前，我们还能有一段时间，好好谈一谈……”他说着闭起了眼睛。

看到少年似乎瞬间就陷入了深眠，斯内普嘴角抽动了两下，怒冲冲地拈起那张羊皮纸，仔细分辨着德拉科•马尔福有生以来最难看的字迹，开始一条一条地施展破解魔咒。

阴云堆积在七月的天空，盛夏本应该带着暑热的风透着令人颤抖的寒意，人们纷纷躲进自己的屋子里，伦敦的街头变得冷清，渐渐西斜的阳光如血般鲜红地涂抹在这座城市上，仿佛在叹息着颂赞死亡的美艳。

下午两点二十五分，第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穿着黑色长袍的巫师从魔法部的壁炉里堂而皇之地走出来，正式宣布了伏地魔带来的黑暗时代，第二次降临。

战争到来得毫无预兆，以至于很多巫师在看到食死徒如潮水一般疯狂涌入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抽出魔杖迎敌，而是逃跑。卡罗兄妹疯狂地大笑着，把魔咒射向那些背对着他们、手里甚至还抱着文件的职员，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控制了整个魔法部大厅和壁炉。贝拉特里克斯则带着另一支食死徒精英扑向官员们所在的办公室，遇到顽强抵抗的一律格杀，除了之前就暗地里投靠了伏地魔的官员，其它人全部被施展了夺魂咒。在这期间，魔法部所有的防御魔法、警报系统全部失灵，绝望的巫师们甚至无法往外传递出去任何消息。

下午三点五十分，食死徒们控制了魔法部，并且封锁了所有的通道——只留下斯克林杰将要使用的那一个壁炉，天罗地网，等他自己踏入。

德拉科坐在椅子里听了食死徒的报告，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没有理会那个男人讨好的笑容，他只是点了点头：“黑魔王要活的，抓到人以后送到我这里来。”

那名食死徒应了一声，退出房间，斯内普重重地关上大门，补上一道闭耳塞听，然后挑眉看着他，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地露出几分威胁意味。

一个多小时的休息让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德拉科咳了一声，调整一下坐姿：“那个咒语——黑魔王施展过一次，就在——我刚接受标记的那会儿。

斯内普抿起嘴唇，那显然是一个不美好的暑假，尤其对于面前这位马尔福来说。

“黑魔王说他对马尔福庄园的防护魔法不满意，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一些魔咒，但那时我爸爸在阿兹卡班，没办法‘献出’破解咒语，于是他施展了这个魔法，想要解析马尔福庄园的家族魔咒。”他的食指点着扶手，回忆着那时的情景，脸上流露出一丝恨意和轻蔑，“他花了几天的时间，解析、记录、破解、失败，重新解析……然后他终于意识到延续千年的马尔福家族魔咒绝不是他随便就能研究出来的，至于对防护不满意……哼，那座庄园经历的岁月甚至不逊色于霍格沃茨城堡，这简直是个笑话。”

德拉科扬起贵族惯有的高傲假笑，就像一条露出了锋利毒牙的华丽的小蛇：“但是无论如何，这是一种非常强大且稀有的魔法，而黑魔王——以这位的身世，他的魔法应当大都源自于霍格沃茨。于是我派家养小精灵去把黑魔王记录分析的笔记全部复制了一份，在破解消失柜魔文的时候顺便在禁书区里找到了它。”

“所以呢？”斯内普两手抱在胸前，丝毫不为所动，“你就觉得自己能干和黑魔王一样的事情了？”

德拉科嗤笑：“拿这儿跟马尔福庄园比？你也太看得起斯克林杰了。况且真正的复合魔法都是多名巫师一起完成的，我们这位部长的疑心病却让他不愿意有第二个人参与进来，所有魔咒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一个人的魔力变化能有多大？”他撑着椅子站起来，正色看着斯内普，“我做过试验，确信自己能成功；我准备了魔药，保证自己不会受到咒语伤害；事实证明我成功了，我只用了四个小时，就夺下了魔法部——斯内普教授，你还觉得我是无谋而为吗？”

浅灰色眼眸里闪动的光芒如此耀眼，斯内普恍然发觉，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变得如此睿智而勇敢，他过分精致而显得脆弱的眉眼，正透出一种沉着的自信：“我的父亲仍然惧怕黑魔王，凤凰社现在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波特放不下他的积怨和偏见，对你一直是半信半疑……教授，你还不明白吗？你必须信任我，必须跟我合作了。”

斯内普满面怒色，他想训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十七岁男孩，想告诉他这些危险的事情本应该让大人们来做，沉默片刻后，却只能露出一丝苦笑。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德拉科确实是这世上知道他全部真相的唯一一人，在这漫长而不知终点的黑暗征途里，斯内普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得住莉莉的儿子，更何况是德拉科——不，他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他早就让自己站在了保护者的位置上，德拉科说得没错，他们都太需要一个盟友、一份能够托付的信任了……

斯内普迎着少年明亮的目光，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很好。”德拉科微笑着坐回软椅里，“那么现在开始交换情报吧。”

斯内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黑魔王命令我回到学校里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格兰芬多的宝剑找出来交给他。”

“邓布利多的遗嘱里留给韦斯莱一个熄灯器，格兰杰一本《诗翁彼豆故事集》，给波特的是他第一次魁地奇比赛抓到的飞贼还有格兰芬多的宝剑——这把宝剑肯定有特别的用处，不能交出去。我会弄一把假的宝剑给你送过去。”

“假的？你确定不会被识破吗？”

德拉科沉吟几秒，说：“这件事我有把握，你不用问了。”

“……好吧，那么我会找机会把真品交给波特。”

“波特那个筛子一样的大脑不会再随时随地透露情报给黑魔王了？”

“邓布利多向我保证过，黑魔王恐惧那种精神连接，不会再尝试读取波特的大脑了——但是以防万一，一定不能让他知道是我们交给他的。”

德拉科点点头，继续说：“注意一个东西‘魂器’，这是那天晚上我在韦斯莱的脑子里捕捉到的词语，邓布利多让波特去寻找它，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马尔福家的藏书毕竟比不上霍格沃茨。”

斯内普的身体似乎一震，又立刻恢复了正常：“我会去弄清楚的。”

德拉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漠然的脸：“你正式接任校长以后，帮助我去一趟校长办公室，邓布利多在那里留给我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可以。”

“邓布利多的画像……会有用处吗？”

“我恐怕他的肖像只保留了对甜点的狂热，这你不用担心，如果它想要告诉我什么再容易不过，可以预见不久之后我们就得‘朝夕相对’了。”

“或许我应该在马尔福庄园里挑一个足够安全的壁炉，和校长办公室连起来。”

斯内普看着他，点了点头：“但你最好不要使用它。”

“最好是我不需要用它。”德拉科站起来，一挥魔杖把桌上写着咒语的羊皮纸烧成灰烬，“如果……他们出现在学校，请一定保护他们。”

斯内普冷哼：“这个用不着你说。”

德拉科笑了笑，解除了房间里的所有魔咒，他面对着推门而入的食死徒们，高傲地抬起下巴：“主人会对我们今天的战果感到满意的，斯内普、阿米库斯和阿莱克托留下来继续控制魔法部，贝拉姨妈和我回去向主人禀告。”

他往前几步，抓住被食死徒们抬进来的、浑身是血的斯克林杰：“你们每个人所做的我都会如实禀告黑魔王，今晚马尔福庄园会有最豪华的庆功宴，我等着和你们举杯痛饮。

镶着银绿色绣边的黑袍飞舞，年轻的马尔福先生在食死徒们的欢呼大笑中幻影移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