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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赏牡丹,不过是替皇长子先相正妃罢了。

听闻,皇后有意于朱家八小姐。

朱氏一门自太后起已有三位后宫之主,自然不甘权位旁落。只可惜朱氏自皇后姊妹之后再无出类拔萃之女,更兼连连夭亡数位未出阁的小姐。如今最年长的八小姐乃是皇后堂兄的小女儿,不过十四而已。若非皇后在后宫逐渐式微,又如何要费心思推她上去?

这亲上加亲之举,亦是为保她地位稳固。

季昭隐约记得皇长子是不曾看中朱家小姐的,但剧情愈往后面她记忆就愈不清晰,又不是与她多相干的事,也懒怠掺和。

遂命人以“身体不适”的名头推了,反倒惹得陵容等人来看她一遭。

尽管不曾出席那场赏花宴,季昭亦在不久之后得知了场中发生的种种闹剧——

朱八小姐极不待见胧月帝姬,因胧月帝姬摸其衣裙而不快,惹得德妃十分下不来台。莞柔夫人想要说和,却被胧月帝姬嫌弃。之后朱八小姐拿梅子讨好皇长子,皇长子却将梅子喂给胧月帝姬,场面十分尴尬。最后皇长子气氛受不了,带着胧月帝姬出去走动,偏巧遇着了许怡人。

他们似乎谈得十分投机。

听说,莞柔夫人目睹了一切,之后还巧遇了为此事苦闷不已的皇长子,指点他去找皇帝直接阐明心意。

分化皇长子和朱家或者说是皇后,莞柔夫人的目的清楚明白。然而之前曾因胧月帝姬之故甚不喜莞柔夫人的皇长子,却是对她因此改观。

尽管许怡人并不高的门第势必会拖累到他,然而皇长子看上去并不在乎。

这一切,季昭都是乐见其成的。

乾元二十四年三月十六,贵妃季昭于云意殿,同皇后、德妃一同出席选秀大典。

十二年前,她就站在殿下,紧张不安地等待着上面人的挑选,为自己挣一条好的活路。如今,她同德妃一并成为了大周开国以来,首度参加甄选秀女的妃子。

季昭端居高座,俯视着那些娉婷少女,面上是温煦的微笑。

从前的时光模糊地在心头滑过,她几乎要怀疑现代是否她臆想出来的一个梦?假如不是脑海中残留的记忆——这些年来她一遍又一遍温习的那些系统的理论知识,她恐怕真的已经成为另一个季昭了。

原先的她几乎已经了无痕迹。端坐在云意殿上的,是个气度雍容沉静的女子。

她是贵妃季昭。亦是殿下所有有志于入宫女子的……榜样。

“太学礼官朱衡铭之女朱茜葳,年十四。”念到这一名字时,内监的音调拖得格外长。

季昭下意识看了皇后一眼。

皇帝淡淡道:“皇后的堂兄?”

皇后笑得端庄:“是。堂兄自幼得母后教诲,是极老成的人。茜葳是堂兄的女儿,秉承了她父亲的性子,倒是懂事。”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后一眼:“懂事便好。”

显然,这位朱八小姐嫌弃胧月帝姬的事情已经被捅到皇帝那里了。

皇后正要说话,德妃已笑吟吟道:“朱小姐很会选衣衫颜色。这烟水绿,正是皇上所钟爱。咱们皇长子一贯只爱樱色的。若皇长子见了朱小姐,必然觉得她会合皇上心意。”

德妃视胧月帝姬为掌上珍宝,为了她不惜与莞柔夫人反目,自然不会喜欢这位朱小姐。话语中的挤兑之意,不言而喻。果然皇后微微沉了脸。

季昭浅浅一笑,举起手中的锦绣团扇遥遥一指:“话说回来,与朱小姐同列的不是有一名着樱色的女子么。”

那正是许怡人了。一身樱色新衫,清新可人。闻得贵妃垂问,出列福身。

司礼内监唱道:“随国公养女许怡人,年十六。”

季昭微微蹙眉,许怡人既然被收为养女,一应名册登记必然补全。此时刻意点出养女两字,着实不大合适。这应该,是皇后的意思。

皇帝听到了许怡人的名字,亦想起来莞柔夫人前几日同他说的话。

既然是予漓看上的人,做父亲的,总要留心一二。

皇后的眉心微蹙,向皇帝轻声说道:“听闻随国公只有两子,这许氏是养女,门楣不高。”

皇帝淡淡道:“朕求淑女为媳,未必要出身豪门。”言下之意,并不怎么给皇后面子。

皇后忙垂首:“那倒不是。臣妾只是觉得,不如……让皇长子自己择选吧。毕竟是他自己的婚事。”瞧见皇帝看向许怡人的赞许神色,皇后的眸光倏然一沉。

道:“请皇长子自己做主吧。”

这个请字实在是重了。

片刻工夫,皇长子已至。皇后温言唤他上前,为他正一正束发玉冠,道:

“这许氏与朱氏都是父皇与母后相中的。你自己选定了谁,把玉如意交给她就是。”她郑重叮嘱,“娶妻娶德,该是你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了。”

皇长子握了如意在手,迟疑不定:“还请父皇母后为儿臣做主。”

谦恭是好事,但是到这样地步,却不免让人觉得怯懦。

皇帝微微蹙眉:“现下不必问谁,你自己拿定主意就是。”

皇长子见皇后面无表情,皇帝亦不多言,温厚的面庞满是优柔之色,忍不住举目四顾。

德妃心下不忍,开口道:“殿下去吧,娶妻可是一辈子的事呢。最紧要感情亲厚,才能夫妻和睦,皇室祥和。”

皇长子略一踌躇,再不多想,径自往许怡人身前走去。皇后面色顿时一变,呼道:“漓儿。”

皇长子猛然回头,面上满是优柔之色。他犹豫着恭顺道:“母后有何吩咐。”他这样畏惧皇后,竟丝毫没有成年皇子的气概。

季昭淡然一笑。皇帝不满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却恍若未觉:“母后能有什么嘱咐,不过是提醒你玉如意重。小心拿稳了才是。”

皇长子眼中希冀消散,只留下无奈,终究道:“是。”

贵妃温和的声音已从后头传来:“玉如意再重,也不过就是个物件儿。重要的是人,不是吗?”

她的暗示亦很明显。

许怡人投来感激的一撇,轻理鬓发,一朵斜簪的娇艳牡丹落在足下。

德妃一笑,看了贵妃一眼,唏嘘:“可惜了这朵‘美人面’。”

皇长子蓦然深吸一口气,手势一缓,玉如意生生从朱茜葳面前划过,至许怡人面前。

皇后神色一变,正要出言,可是再来不及。许怡人的双手已牢牢握住如意,平举下跪,双颊晕红道:“臣女多谢殿下厚爱,多谢皇上皇后厚爱。”

皇后郁然吁出一口气,消散在云意殿的静谧里。朱茜葳难掩失望神色,慢慢退回列中。贵妃与德妃相视而笑。

皇长子似乎有些不安,看着皇后道:“母后不同意么。”

皇后默默摇头,旋即神色如常:“没有,你有自己的主意,母后很欢喜。”她停一停,意味深长道,“皇长子果然长大了。”

皇长子面上忍不住流露出喜色,他伸手握住如意柄,牵过许怡人一并行礼。

皇帝大笑道:“极好,朕也属意许氏。下月二十六,朕就给你们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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