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报纸上的丽塔·斯基特光鲜明亮，这会儿站在勒梅宅门口的丽塔·斯基特看起来几乎像个疯婆子。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过来，但似乎并不是在看哈利，只是盯着屋内，然后哑着嗓子：“……我找到了……大人。”

她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恐惧。这让哈利也紧张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然而丽塔没有进门来，她让出了门口的位置，一个男巫出现了——看起来矮矮胖胖，有些秃顶的男巫，他进门时扫视了一周，在看到哈利时猛地瞪大了眼睛。

哈利不确定他脸上闪过的是惊慌还是喜悦，也可能两种都有，以至于他的脸一下子扭曲成一个奇怪的模样。

“主人——比想象中的更好——哈利·波特在勒梅宅。”他低声说着。

“哈利，后退些。”尼可·勒梅低声说。他抖了抖魔杖，“乒乒乓乓”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二楼跌跌撞撞地飞了下来——一个雕刻了精致花纹的盒子。

秃顶男巫握着魔杖的手抖了一下，看上去想做什么却没有做。他紧紧盯着他们。而他的背后，另一个光头的巫师进来了——不，那是——

哈利下意识地抬起手按住自己的伤疤。

——有些像那个怪物，他在梦里梦见的怪物——但是伤疤没有疼，只是那天晚上的疼痛记忆太过鲜明，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时候。

那个巫师是倒着走进来的。乍一看像是被烧糊了的脸实际上出现在他的后脑勺上。那张脸像是粉笔一样死白，红通通的眼睛放出光来，下面是两道像蛇一般细长的鼻孔。

“哈利·波特……”怪物嘶嘶地说，“我原本想着等这里结束……不过很好，你送上门来了……”

“那、那是——”哈利结结巴巴地说。

“伏地魔。”尼可·勒梅冷静地回答他。年长的巫师打开了盒子，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光膜，淡淡的金色在上面不断流动着，把敌人和他们三个隔开了。

哈利瞪着那张脸。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难不死的男孩”，但他其实没有太多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最开始只记得一道闪电般的绿色的光，最近在守护神咒的训练中，他听到了一点当年的细节。

就是眼前的这个人——这张脸先杀死了他的父亲，再害死了他的母亲。梦里偶尔会出现的尖利的大笑突然有了一张面容，这样丑陋不堪——

“蛇！”佩雷纳尔低低地叫了一声。

一条巨蛇从勒梅宅的门口游了进来，它吐着信子，游到淡金色的光膜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伏地魔，这可不是让你乱来的地方。”尼可·勒梅说。

“别犯傻了，老头儿。”伏地魔嘶嘶地说，“交出长生不老药，交出魔法石，或许我还能留你一条命。你该不会以为这东西能挡住我吧？”

尼可·勒梅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声音却很平稳：“别小看活了六百多岁的老人家。你现在活着全靠魂器的支撑，这让你非常虚弱——跟随你的这些人不知道吧？你实际上只是一道卑微的游魂——”

哈利注意到那个有些秃顶的男巫的神情游移了一瞬。

“古费，你可以试试。”伏地魔嘶嘶地笑了一声，有些秃顶的男巫立刻紧张地跪了下来。

“主人，我怎么敢……”他面如土色地匍匐着不敢动弹。

“他们敢不敢试试我是不知道，”尼可说，“但邓布利多快来了。”

“蠢货。”伏地魔不屑地说，“邓布利多赶不过来。他有得忙了——全英国订《预言家日报》的人都会被我发明的诅咒所影响。想想看吧，谁会让他离开呢？”

“要解决你也用不着邓布利多。”一个声音从厨房传来。小天狼星大步走进前厅，冷着脸看向面前的这些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些哈利不认识的巫师，其中一个有一张吓人的脸，似乎每一寸皮肤都有伤痕，两只眼睛一大一小，黑的那只很正常，蓝的那只不正常地转动着，格外恐怖。

“小天狼星！”哈利的心欢跳起来。

“稍微花了点时间。”小天狼星简洁地对他们点点头，“不过看起来还是赶上了——运气不错，我想亲手对付伏地魔很久了。”

伏地魔那张恐怖的蛇脸转向了他。

“啊，布莱克家的逆子，”他嘶嘶地说，“又有一个纯血家族将在今天彻底消亡，你的家人是否知道你——”

“‘致黑魔王’，”小天狼星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了深刻的痛苦和仇恨，“‘我偷走了真正的魂器，并打算尽快销毁它。我甘愿一死，是希望你在遇到对手时能被杀死。’——雷古勒斯留给你的话。不用你操心，布莱克家的人——”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在这儿对话，”有着恐怖眼睛的男人粗暴地打断了他，“我们不先解决他们吗？”

几乎是立刻的，红色和绿色为主的魔咒在房屋内乱窜起来。偶尔有几道擦中淡金色的光膜，这上面的流光就会黯淡一分。

伏地魔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嘶嘶地说：“蠢货，别和这群人纠缠，勒梅和波特才是目标——”

一道绿光击中了他附身的巫师，那巫师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一道幻影从他的身体中飞出来，有一瞬间变成了一个蜷缩起来的怪物，然后它飞快地向下俯冲——

光膜拦不住它——它冲进了哈利的身体。

“该死！”小天狼星震怒地大喊，“先杀死那条蛇！”

一道金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一只凤凰突然出现在了这儿。它轻盈地飞过，在小天狼星的脑袋上丢下了皱巴巴的分院帽。

但哈利看不到这些。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像是被一个怪物牢牢地抓住了。但他身体的一部分在疯狂地排斥这个怪物。冥冥之中，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来自他母亲的保护、来自尼可和邓布利多教授的炼金术——它们共同在驱逐、伤害这个缠绕上来的东西。

哈利头痛欲裂，但是他可以听到那怪物也在痛苦地嘶吼着试图逃脱。

“不许逃！不许逃，你这个——”他大吼着，拼命伸手去抓住那个半有形半无形的东西，然后找出了一个词来形容那个怪物，“——懦夫！”

有不止一个人在尖叫他的名字，但哈利无暇顾及他们。他只知道自己能伤害到伏地魔这害死他父母、还害得他的朋友被诅咒的人。他曾经阻止过伏地魔一次，他这回也必须做到。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骤然轻松起来，那个怪物变得轻飘飘的，再也抓不住了。哈利徒劳地握紧手指，只感觉有一阵烟从他的手里散去。

“不许……”

“你做得很好了，哈利。”小天狼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现在放轻松，没事了。”

哈利浑身颤抖着：“小天狼星？”

“我在呢。”他的教父回应道，“没事了。”

“那就好。”

哈利喃喃地说完这一句，然后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昏了过去。

“把他抱到这儿来。”尼可·勒梅说。他刚刚变出了一张柔软的床铺。

“我不明白。”阿拉斯托·穆迪站在勒梅宅的地板上，魔眼滴溜溜地扫视着满是蛇血的地板，“你杀掉了伏地魔的那条蛇，那个——”

他思索了一会儿要怎么措辞形容，最后还是决定用它原本的名字。

“——伏地魔就突然消散了？”

跟着他一同前来的几个巫师都默默地点着头。

小天狼星小心翼翼地把哈利放在床上，又替他摘掉眼镜。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更多的你去问邓布利多吧？我能说的就是，伏地魔这回应该是彻底死了，没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瞥了一眼那边《预言家日报》的编辑和记者们：“还可以带他们去审问。还有几个活着的呢。”

穆迪的同行者已经在收缴他们的魔杖了，那些巫师们被捆到一起，然后“啪”的一声，跟着他消失不见了。

小天狼星徐徐地吐出一口气来。

伏地魔这回……是真的死了。

害死詹姆和莉莉的凶手终于彻彻底底地没了，哈利安全了，也不用再回他那些麻瓜亲戚那儿——

他低下头看着哈利，而后无声地笑起来。

……詹姆，莉莉，哈利可真像你们，勇敢无畏……如果你们能看到，也一定会为他而骄傲的吧？雷尔，你的努力是有成效的，这回伏地魔是真死了。

他的眼眶有些发热，鼻子也在发酸。

“太勇敢了，小混蛋。”他最后骂了一句，“真是被你吓死了。”

邓布利多接到来自穆迪的守护神传信时还在圣芒戈，甚至身边还有治疗师、魔法部官员……以及魔法部部长本人。

阿拉斯托·穆迪的口信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传给了他。

“在那儿遇上了伏地魔，他带来了一群《预言家日报》的人。布莱克说伏地魔这回是彻底死了，也不知道波特家的小子是怎么办到的。报纸那边还活着的巫师被送去魔法部了。”

福吉一脸愕然：“伏……神秘人？难道是说这次的事件是食死徒的残党所引发的？”

“康奈利。”邓布利多抬起头，“我以为阿拉斯托说得很清楚，是伏地魔本人策划了这场袭击。”

“穆迪——当然啦，”福吉的鼻尖上冒出了汗，“他一直都喜欢疑神疑鬼的，对吧……但我以为大家都知道神秘人在十三年前就死了……”

“十三年前他只是失踪了。”邓布利多清清楚楚地说，“当然，现在彻底死了，多亏了一些努力——我相信后续的审问能给你一部分答案。”

“可是、唉——”福吉瞪着他，声音有些虚弱，“——我、我明白了，我先回部里看看——”

他大步离开了，像是背后有一头凶恶的火龙在追赶似的。

一片安静中，有一个治疗师小声地开口询问：“十三年前姑且不论——但总之，这回神秘人是彻底死了，是这样吗，邓布利多教授？”

“是的，伯顿小姐。”邓布利多说。

“听起来不错。”另一个治疗师说，“我还以为今天会有一整天的坏消息呢——等病人的病情稳定下来，我要开一瓶火焰威士忌庆祝一下。”

“这确实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邓布利多认同地说，“我想你很快就可以开你的火焰威士忌，布雷恩先生，我大概明白这个诅咒的运行原理了——我们可以开始尝试解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