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回光返照一般，记忆从厚厚的冰层下涌动而出，一下子破裂。她的笑，她的好，他们曾经一起说过的天长地老，都在他记忆里走马观花一样回放。

他微微列开嘴微笑。

生命的沙漏按下了暂停键，他在最后看见了那张爱了一辈子的脸。

她还是三十岁的样子，哭着靠在他的怀里。“阮正意，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你，傻瓜，为什么不再娶，我希望你再娶，希望你儿孙满堂，希望你平安喜乐，你怎么那么笨？”

插着针管的手奇迹般地可以抬起，他摸上她的头发，“苏婉婉，有你的这辈子很好。哪怕没有长长久久，但是仅仅是靠着那些回忆，也够我过完这辈子啦。”

苏婉婉泣不成声，“对不起。”

阮正意却说“谢谢你。”

谢谢你的出现，温暖过我的一生。唯一的遗憾，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我们没有可以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我也痛恨过命运，但你教会我的东西却足够支撑我用平静的心去面对命运给予我的一切。不管好坏。

岁月沧海桑田，摧残了爱人的容颜，他白发苍苍，行之朽木，可总有些东西亘古不变。

苏婉婉的身体逐渐透明，生命的沙漏落下最后一粒沙尘。

她最后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便随风散去。宛如从未来过。

阮正意收紧双手，却只是抓住虚无。他缓缓闭上眼睛。上帝按下暂停键，他咽气的那一霎那，他听见他在心里说话。

我爱过一个女孩，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岁月，足够填补我漫长六十年的孤单。

一辈子遇见这样的感情，即使死去也不可惜。

我无儿无女，孤苦伶仃，活到九十岁太长啦。老不死也是遭人嫌的。

如果早点知道活这么长，可以做笔交易就好了。这六十年阳寿，和苏婉婉一人一半。我们都活到六十岁，一起慢慢变老。

阳光洒满病房，阮正意的唇角还带着微笑。上帝轻轻点了点金手指，拨动命运的钟摆。

“叮咚”，时间被拨回2021年，上帝实现了他的愿望。

这六十年阳寿，一分为二。

三十岁的苏婉婉醒来时，会发现自己不过是太累了睡了一觉，她赶完桌子上的设计稿，就会回家。

她会发现丈夫已经在家等她。

迎接她的是丈夫的拥抱，和桌子上她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巧克力特有的微苦香气在舌尖打转，最后只留下甜甜的余甘。就像他们的日子，苦尽甘来，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她笑着看向丈夫，发现他也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