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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厄斯将手里的黑色丝绸发带朝桌上一扔,迫不及待地拿过了桌上的日记本翻开,那些米黄色的纸张在他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下翻卷成一朵朵浪花,哗啦啦的声音好似真的带着海水的清凉,将他内心的焦躁短暂地抚慰。

吸血鬼的阅读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尽管凯厄斯已经刻意又刻意地放缓了他的速度,但是左手边的书本页数依旧越积越高,一页一页连成一条波浪状的弧线跳跃在凯厄斯绯红色的眸子里。凯瑟琳还在作为人类时的两年经历在他手上尽数展现开,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的几个呼吸间。

那些承载着时光的单薄纸页看起来十分脆弱,黑色的字迹或工整或潦草地舒展在上面,一笔一划地雕刻着凯瑟琳曾经的时光。

这些日记并不都是十分有意义,有时候凯瑟琳闲来无聊还会抄那么一两首她喜欢的歌曲上去,再不然就是一些索然无味的零碎小事。

“今天去了那家‘缪斯’音像店,蹲在那里挑了一个下午的唱片也没有看到别的客人来。老板皮耶罗是个很好的人,猫王的绝对粉丝,从纹身到T恤印花都是猫王的头像。他说今天是音像店的最后一天营业,马上就要因为长期入不敷出,无法缴纳店铺租金而被强制收回卖给一家美妆店做分行。

我几乎每个周都会来这里三四次,三年前就跟他已经很熟悉了。听到这个消息真的很难过。这是佛罗伦萨最后一家黑胶唱片店,网上的东西贵而且摸不到,我总是不太放心。

他说今天一开店就在等我,让我在这里随便挑自己喜欢的唱片,可以全部送给我。还拿出了他心爱的留声机,陪我一张一张的试听。皮耶罗是个对音乐很有热忱的人,可惜我们喜欢的东西注定已经被时代淘汰。

他跟我说了很多,从他上学玩乐队到打架逃课被劝退,最后靠当初玩乐队攒的一点钱开了这家音像店,如今也要倒闭了。

快七点的时候,我抱着一大堆唱片回家,慢慢煮着意大利面,觉得自己在佛罗伦萨的乐趣正在慢慢减少。”

“警校的面试很顺利,我会在九月份入学。拿到offer的那天,我一个人去了博洛尼亚大学。这个地方曾经是我很想很想来的,我热爱翻译这个职业。我在这里吃了午饭,然后躺在图书馆外的草地上晒太阳,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

晚上回家后,我将那些和翻译有关的书籍都封存了起来,因为我需要在我的房间里腾出足够的空间来容纳即将到来的法医教材。

因为晚上实在无聊又为了练胆,在克丽丝的怂恿下和她一起找了美国的高分恐怖片《行尸走肉》来看,然后我到现在还在写日记……

那张在沃特拉拍的圣马库斯节照片已经快要坏掉了,我打算明天去照相馆看看能不能用底片重新洗一张出来。

克丽丝的脑子里永远装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对行尸走肉这类恐怖片十分热衷,我却连釜山行都要拿着手机挡住画面只看字幕。她一脸同情的看着我,说到了警校的法医系有我好果子吃。我觉得她说的很对。

就在我找那张沃特拉拍的照片的底片的时候,克丽丝突然问我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和丧尸。我告诉她除非我真的见到了,不然我不会相信。

她没完没了地缠着我,非要我在丧尸的世界和吸血鬼的世界里选一个生存,她想知道我的答案。

我想了一会儿,认真负责的告诉她,如果非要在丧尸和吸血鬼之间选一个,那我选择去死。

反正结果都一样,有什么好选的。

她几乎被我的回答笑到呼吸困难,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不是这样吗?等她笑完了,我的灾难还在继续,她不允许有自杀这个选项,一定要我选一个。我怀疑这是不是她的新课题,这个牛津大学心理系毕业的女人有时候真的挺恐怖。

我被她弄得无可奈何,最后不得不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回答她看情况。她很不解,这还分什么情况(原来你也知道无论是丧尸还是吸血鬼,只要遇到都没差啊)。

我说,如果是五只以下的丧尸,那我就提着枪拿着刀冲上去爆掉它们的头。如果是成群结队那就算了,我选择吸血鬼。

然后我会坚持一个普通人的本分,以默默无闻为己任,绝不泡吧绝不晚归绝不抛头露面绝不去奇奇怪怪的地方,如果必要我会投靠梵蒂冈教皇国。吸血鬼数量没那么多,我要做的就是用尽毕生运气来避免和他们遇到,然后安享晚年,了此残生。

她笑得比上次还要失控……”

凯厄斯看到这里,翻页的手顿了顿,瞳孔猛烈皱缩了一下,鲜红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凯瑟琳日记里的意思,她好像很讨厌吸血鬼?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很讨厌……

这个想法很细微,出现得漫不经心却很快像风暴一样席卷了凯厄斯的思维。他快速翻过这一页,过快的速度让指尖即使是轻微的颤抖也在薄弱纸张上划拉出了一道锯齿状的裂痕,那些漂亮的字迹被撕裂开来。

凯厄斯皱起眉头,伸手抚平破碎的边缘,目光在桌上浏览了一圈,没有发现可以补救的东西。

入学后的故事还在继续,凯瑟琳在法医这个职业上的挣扎和逐渐适应就像电影一样呈现在凯厄斯面前。从一开始的狂吐不止到后来的面不改色,代价是她的胃落下了毛病。

“我接触到的案子越多,就越觉得地狱的空虚,因为恶魔都到人间来了。

下个周又是沃特拉一年一度的圣马库斯节,痕检科的米兰达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参加,顺便可以问问兰登有没有时间。我打赌她的目标是兰登,我只不过是个可怜的挡箭牌。

很可惜我们都没有时间,要去罗马法医部交流学习,因此我不得不委婉的回绝她的好意。

她送给我一个吸血鬼风格的笔记本,问我有没有听说过沃特拉的传说,会不会觉得很阴森。

若是换作以前,我的答案是会,但现在不一样了。吸血鬼不见得就比人类可怕,看看我们每天经手的案子,人类有时候可比吸血鬼恐怖多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一种无法控制但是又别扭无比的放松感从心里涌了上来,在凯厄斯都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紧绷的身体已经放松了下来。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凯厄斯感觉到有些颓败,这种中毒一样的感觉从理智上来讲是必须被根除掉的,但事实是在牵扯到凯瑟琳的事情上,凯厄斯很少能保持他该有的理智。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不用这么痛苦地戒除这样的毒瘾又能不至于发疯?

答案是有的,凯瑟琳留在他身边,永远。

那些日记在凯厄斯的脑海里转换成一幅幅鲜活无比的画面:

凯瑟琳对自己的秀美长发从来都是缺乏感激和珍惜之情的,一时兴起就能把蓄了半年或者一年的长发一刀剪到脖颈处那么短。那些深褐色的发丝纷纷扬扬飘落在空气里,柔软无力地落在凯厄斯脚下。

他看着凯瑟琳左右甩了甩头,清爽利落的短发立刻划开一个圆润的弧度,跟着她的动作散开又收拢。她对自己的新发型很满意,一边哼着歌一边提起背包就往外走,轻快无比。

她二十岁生日的时候,被几个警校的室友拉去了KTV,对着点歌台想了半天只能想出一首吉他版的《lethergo》。

回家的路上,她带着因为喝多了酒的微醺而毫不吝啬自己的笑脸,继续哼着这首歌一直到坐在书桌前提起笔乱记一通,洋洋洒洒的歌词占了两页。

凯厄斯没有听过凯瑟琳唱歌的声音,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来勾勒,但是越是这样却越是虚幻。幻觉里的少女穿着松垮垮的大衣,衣领滑到手肘处,双脚在地上用力一蹬,让转椅托着她旋转,歌声洒满了整个房间。

“onlyneedthelightwhenit’sburninglow,onlymissthesunwhenitstartstosnow,youonlyknowyouloveherwhenyoulethergo,andyoulethergo(只有在朦胧灰暗时才会念及灯火明亮,只有在冰天雪地才怀念阳光温暖,只有在你已经失去她后才会明白,你爱她已经刻骨铭心,但你已经错失最爱)”

他快被自己这样的妄想逼疯,就像开关坏掉的电影放映机,失控一样地循环,不知疲倦。这些妄想从凯瑟琳留给他的并不算多的记忆里蔓延疯长,最后衰颓在现实里。

日记本放回桌上,凯厄斯走到阳台边,看着外面因为季节变迁而渐渐开始起了变化的森林和沃特拉,一动不动站了好久,直到阿罗亲自来找了他。

“你的办法很有用呢,亲爱的弟弟。”阿罗推开房间的门,并没有走进来的打算,“凯茜在西雅图的一家旅馆住过,当天下午就和一个福克斯镇来的人类一起……去了福克斯。”

当阿罗意识到卡伦家的预言师是无比的忠于卡莱尔后,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寻找预言能力的替代品,以及如何避开预言能力对沃尔图里行动的影响。

这三年来的各种明暗试探下来,阿罗终于发现了爱丽丝预言能力的缺点——只要这个行动不是直接针对卡伦家族的,那么爱丽丝就不会发现。

换句话说,只要将直接的行动拆分成许多步,一步一步地间隔着一定时间去实行,让她毫不察觉,那么预言能力能给卡伦家族争取到的时间就会大打折扣。

凯厄斯和阿罗并肩从宫殿走到普奥利宫的喷泉处,看着那些水流被高高抛起,然后闪着像宝石一样五彩的光芒纷纷落回水池。只要凯厄斯稍微集中下注意力,就能在那些水珠落回去前,看到自己留在水珠表面的影像。

阿罗最后做出总结:“所以你不能直接去福克斯,得换个办法,让爱丽丝先离开卡伦家。”

“知道了。”凯厄斯的回答依旧很简短。

要想支开爱丽丝,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他们的证件上做文章。爱丽丝不会发现证件出问题只是一个幌子,因为她只能预见到会发生的事,不能预见事物之间的联系。

吉安娜和切尔西将这件事做得很好,不露任何痕迹。凯厄斯在守卫们里面挑选出了精锐中的精锐,带着他们前往了福克斯。其实按照之前的铺垫,他无需这样大费周章,但是他也绝对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他要凯瑟琳,现在就要!

……

西雅图就像是个被湿透了太平洋水汽的巨型海绵笼罩的城市,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下个不停的雨,即使是在万圣节的晚上也毫不例外。

切尔西传来了消息,爱丽丝和她的伴侣果然中计来到了西雅图,处理那些被篡改过的证件。

伴侣。这个词真是刺耳。

凯厄斯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出发的时间到了。简将之前就带着的黑色盒子递给了凯厄斯,那里面是一个特别定制的面具,没什么特色。但是简记得六年前凯厄斯在极度无聊的情况下,没有拒绝阿罗的邀请,和他一起去了沃特拉参加圣马库斯节。

那时他戴的就是这个面具,现在又是这个。

毫无疑问这个面具是和凯厄斯的品味绝对不相符的,但是他似乎对这个面具有种奇怪的执着,或者说对这个面具背后的某些事有着这样的执着。

简和亚力克跟在凯厄斯后面,德米特里在前面带路,福克斯镇在吸血鬼的超高速度下已经越来越近。

这时,简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凯厄斯没有束发。

他很少将头发这么随意地披散开,因为这会很大程度上给外人造成一种性别模糊的印象,但是这次……简眨眨眼,不再去想这件事,反正她作为守卫,只要尽忠职守就好,主人们的事情,他们不需要也没有资格去管。

福克斯因为广场的万圣节晚会而万人空巷,街道上冷清得可怕,只有那些南瓜幽灵灯还挂在各个店铺门口。再浓烈不过的人类气味指引着凯厄斯他们朝广场中央走去,德米特里依旧无法确定凯瑟琳的位置。

不过这也无所谓,福克斯镇就这么大,凯厄斯会很有耐心地把它一点一点翻过来,直到找到凯瑟琳为止。

这个想法就像毒瘾一样,让凯厄斯的情绪和身体都开始怪异地兴奋。咬紧的牙齿间,毒液开始缓慢地渗透流淌,渐渐充斥整个口腔,一种无比熟悉地欲/望开始在身体里苏醒,捕猎进食的欲/望。

几乎是一瞬间,凯厄斯就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因为落单而钻进森林里打算抄近路追上同伴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从树上悄无声息地跳下来,动作灵敏矫健得像一只豹子。带着棒球帽的高大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凯厄斯的尖锐獠牙已经刺进了他的动脉,新鲜血液喷涌进嘴里,安抚性地解除了他身体里的干渴。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真正的解药还没有找到,多少鲜血他都不会满足。

“接下来这首《closer》,我想要送给凯瑟琳·克拉克小姐,希望她会喜欢。”一个沙哑的男声被扩音器放大数十倍后,尖锐无比地刺进了凯厄斯的耳朵。

凯瑟琳……克拉克?

凯厄斯想起来了,切尔西调查到的,卡伦家族为了让凯瑟琳的身份更隐蔽,将那个耀眼的英皇“温莎”改成了一个平淡无奇的“克拉克”。

他站起来,舌尖从唇缝里探出来缓慢舔舐过唇角的残留血渍,被放慢的动作带着诡异的危险,但是却透露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染血的情/色味道,只有吸血鬼才能轻松地糅合驾驭。

探照灯帮助了凯厄斯追寻的视线,他一眼就看到了正端着咖啡不知所措的凯瑟琳。那些光,璀璨无比地堆砌在她身上,从头顶流淌到脚尖,连睫毛和发梢都像是精心雕刻出来那样的极致美丽。她站在灯光之下,整个福克斯的人都在看着她。

这样的过分关注和突如其来的示爱行为让凯瑟琳十分慌乱,她不自觉地做了很多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小动作,咬嘴唇,把头发放下来遮住侧脸,手里端着的咖啡有些不稳,身体绷直,站姿不自然。

她在那里,那片光海的中心。

凯厄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伸出右手将那个红色的面具拿出来戴上,修长的食指抹去了还没清理干净的血迹,诱人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舌尖轻轻扫过手指,留下一串暧昧的水渍。

那个人类叫什么名字?

凯厄斯的心里升起一股极其强烈的憎恨,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他折断脖子,然后撕碎了拿去太平洋里喂鲨鱼。他知道凯瑟琳不会接受这个人类的粗俗示爱,从她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但是即使这样,那点幸灾乐祸和愉悦也依旧不能驱散他的怨恨。

吸血鬼的独占欲都是变态的,就算是一向以温良无害著称的卡伦家族也不例外。惹怒一个吸血鬼最疯狂的办法就是觊觎和染指他的伴侣,这绝对比任何威胁和挑衅都有效。

然而凯瑟琳却在他准备靠近的时候不顾一切地离开了,探照灯一直追着她,她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凯厄斯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刻让自己跟着凯瑟琳的方向追了过去。她在福克斯的街道上落荒而逃,他在道路边的森林里穷追不舍。没有了那个该死的隐藏者,凯瑟琳身上的味道顺着夜风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凯厄斯轻而易举地就能捕捉到她的身影。

那是一家星巴克的店铺,凯瑟琳流畅地开门进去,没过多久,提着一袋散发着咖啡味道的东西走了出来。她似乎有点紧张,步子迈得很小心,也许是为了缓解刚刚被吓到的情绪,她开始唱歌。

凯厄斯屏住呼吸,听着那歌声悠悠扬扬地传到自己的耳朵里,填补了他对于凯瑟琳歌声的所有幻想。

那是一种无比优美的声音,柔滑得像最上等的丝绸,缠绕着凯厄斯的喉咙,对他温柔地施以最痛苦的绞刑。她唱的是一首歌词古怪单调的童谣,内容是和万圣节有关的。

凯厄斯还以为她会唱那首《lethergo》。

——只有在你已经失去她后才会明白,你爱她已经刻骨铭心,但你已经错失最爱。

还好,他没有失去她,他已经找到她了,近在咫尺。

“不给糖就捣蛋。”

“不给……不给糖就捣蛋……”

“不给糖……”

糖?

凯厄斯知道凯瑟琳已经发现了周围的不对劲,也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暴露。他庆幸凯瑟琳对自己的吸血鬼能力适应得很差,这让新生儿的优势在她身上已经大打折扣,所以凯瑟琳尽管发觉了异样却依旧没有发现他。

她为什么反复唱着这句歌词?她要糖?

糖对吸血鬼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如果她想要的话,凯厄斯很乐意给她。

口袋里的sugerfina是吉安娜的推荐,那种蓝色很特别,据说是被注册了商标的蒂芙尼蓝。

他不着痕迹地将糖果丢到凯瑟琳一定能看见的地面上,期待着她也许会喜欢这个小玩意儿。吉安娜说这是人类情侣间会互赠的东西,专属情人之间。凯瑟琳还没有脱离她的人类思维方式,也许这个礼物会比较和她心意?

不过这个糖果好像起了反作用,凯瑟琳开始慌不择路地朝广场中央跑回去。凯厄斯冰冷地下达着命令:“包围她。”

他抢在凯瑟琳之前来到了广场,嗅着那唯一会被他感知到的气味,让他发疯的气味,用尽最大的意志力来压制住那股越来越明显的兴奋和躁动,站在人群里等着她,等她来到自己面前,回到自己身边。

你说她看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凯厄斯忍不住扬起嘴角,期待这那一刻的到来。

果然,她的反应比自己想象的有趣多了,她站在原地不动。

“凯茜。”凯厄斯开口,温柔而诱惑地喊着她的名字,像在引诱自己的猎物那样。吸血鬼天生就是为了诱惑人类和自己的伴侣而生的,这种无法抗拒的诱惑从骨子里成长起来,最终渗透蔓延到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和部位。

凯瑟琳看着凯厄斯的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眼神是接近堕落的前兆。然而下一秒,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慌慌张张地掉头就跑。

凯厄斯的眼神瞬间阴暗下来,绯红瞳孔里一片汹涌的暗色沉淀,胸腔里翻滚着怒火。一切和他想得一样,凯瑟琳被逼得无路可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

他一把捏住凯瑟琳的下巴,一瞬间的事情,他所有的感官都复活了。周围人类的气味,烟花燃烧的硫磺味,咖啡和蛋糕的香味等等,全都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感知里。

有那么一刹那,凯厄斯听到了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叹息,这才是自己永生不灭活着的唯一意义。

“我找到你了,凯瑟琳,万圣节快乐。”

凯厄斯将她拥入怀里,时间也好,空气也好,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仿佛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的提醒突兀而必要地响起,凯厄斯杀气腾腾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搂紧凯瑟琳将她带到了广场外的森林里。

她以为自己没注意到,但是她小心翼翼地抓住自己的银发爱不释手的抚摸的样子,却是尽数落在凯厄斯的眼里。看起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这头长发,凯厄斯对这个带着肯定性质的发现有种窃喜的感觉。

不过这种喜悦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凯瑟琳对于那个人类——阿罗想要的隐藏者的保护让他火冒三丈。命定伴侣的吸引力有多大,凯厄斯是很清楚的,所以也很清楚这种情况下德米特里的疯狂有多可怕。

凯瑟琳这样试图将他的歌者夺走还用后背对着他的行为,简直就是找死!

凯厄斯想都没想就朝德米特里下手了,在他差点触碰甚至撕裂凯瑟琳的后背之前。看到他被自己扔出去的瞬间,凯厄斯才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凯瑟琳就被德米特里伤害了,只差一点。

“凯厄斯……”

“你闭嘴!你为了一个蝼蚁一样的人类,命都不要了是不是?!”凯厄斯恨不得撬开她的脑子看看,她到底把她自己放在了第几位?这样的风险,就为了一个人类!!

这个该死的人类还紧紧抱着凯瑟琳,不住地朝她怀里钻。凯厄斯怒不可遏地让她滚出来,她该呆在德米特里身边,而不是凯瑟琳。

清晰的木料碎裂声抓回了凯厄斯的注意力,眼看德米特里又要失控,凯厄斯示意亚力克切断他的感官,这样歌者对他的影响对小很多。

卡莱尔夫妇还算识相,知道自己逃不过被审判的命运,主动愿意前往沃尔图里。至于凯瑟琳……

凯厄斯分不清她那句“从刚刚开始关心沃尔图里”的话是真是假,或者说他不敢去相信。从福克斯到天使港,一路上凯厄斯都在想这个问题。他和凯瑟琳靠得很近,她的气味萦绕在自己鼻尖,她的长发时不时就会扫过自己的脸颊,细细密密的痒,和自己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什么是歌者?”她好奇地转头看着自己。凯厄斯着重观察了一下凯瑟琳的样子,发现她的神态和之前有些微妙的区别,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没有那么恐惧了。她甚至愿意在问话的时候朝自己微微靠近,在自己没有拉着她的情况下,依旧和自己奔跑在同一条线上,速度步调高度一致。

可是这个问题……无知到极点,就像她刚刚试图用自己来保护那个人类一样。

一想到凯瑟琳差点为了别人受到伤害,凯厄斯就忍不住地生气,他咬了咬牙,“你到底对你自己这个族类了解多少?!”

“我知道得很少。所以,什么是歌者?”她这会儿看起来真是一点也不害怕自己了。

凯厄斯别扭地就着凯瑟琳不完全的理解扯了一个谎,卡莱尔就该死的戳穿了他。凯厄斯回头朝他露出牙齿,恨不得把他一起戳穿。

谁知卡莱尔的回答让凯瑟琳一下子失了神,差点从树顶上掉下去。凯厄斯慌忙拉回她,然后又急忙抽回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手,害怕被凯瑟琳看出什么异样:“你走路都不会看路的吗?!”

“卡莱尔说的……”

“他说的是真的,少见多怪!”凯厄斯决定终止这个话题。

深夜的天使港机场在眼前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们的航班定在凌晨两点,距离现在还有四十五分钟。

卡莱尔和埃斯梅抱着菲奥娜坐在过道左边,简和亚力克以及德米特里自然而然坐到了右边,中间隔着一条洒满灯光的楚河汉界。

凯瑟琳尴尬地看着两边的人,丢下一句自己想去洗手间后,立刻逃之夭夭,那种熟悉的僵化麻木感再次席卷了凯厄斯的全身。

她才离开不到三分钟,凯厄斯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开始朝凯瑟琳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仿佛将死之人在寻找着唯一的希望。

希望理了理她的头发,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疑惑的转身:“凯厄斯?”

她的神情里没有了那种畏惧,只是单纯的疑惑,身体也很自然,并没有防备式的紧张。

她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勾/引着自己,让他一步一步地靠近。

凯厄斯只想得到解脱,而钥匙在凯瑟琳手上。可是她呢?却带着自己唯一的希望离开了这么久,这么久!

久到让他每天每天都仿佛煎熬在地狱里。

她怎么可以这么毫不知情又随心所欲地折磨自己?!

一种强烈的愤恨感涌了上来,凯厄斯跨出最后一步,将凯瑟琳朝自己搂过来。

吻住她的一瞬间,他重获新生,得到了真正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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