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穿着并盛的统一校服,单手拿着书包,平静的走在去并盛中学的路上。
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的成群结队的走着,在他们中间只有一人慢慢悠悠走着的细川显得格外突兀。
路上偶尔有学生向细川投以好奇的目光,却在看清她脸的时候猛的缩了回来。
细川也不在意,一人平静的走着。
性格孤僻的少女,平静的街道,日复一日的上学生活。
那些在横滨的秋天发生的或痛苦或快乐的事,都随着没有前进的时间变成了一场梦。
……四年啊。
细川微仰着头,透过参差的树叶的缝隙看着蔚蓝的天,这时一个充气的足球从远处滚来,在轻撞到自己的鞋后停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低下了头,蹲下身拿起了足球。细川单手托着足球垫了垫,发现果然很轻。
轻而小的充气足球适合十岁以下的孩子,对幸助这些十二十三的孩子,则不太适合了。
“细……细川姐!?!”
回过神。细川将视线从手中的球移开,落在了小跑着停在自己面前,用忐忑的目光仰望着自己的男孩。
孩童的眼睛湿润而清澈,藏不住事,对于细川的害怕明显的流露其中。
虽然三年来细川做的好事不下百件,但并盛的孩子却还是下意识的害怕着这个从来不笑还一脸戾气的姐姐。
细川平静的看着他们,随即对着那个被自己的同伴顶在了前面的孩子伸出了手。
男孩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在细川的手即将触及自己的时候还瑟缩了一下脖子。
然后出乎意料的,少女纤细却布着茧的手,最终只是轻轻的放在了他的头上。
两个孩子一下子呆住了。
“不要在马路上玩球。”
少女的声音清冽而平静,放在男孩头上的手揉了揉他有些扎手的黑毛,另一只手则托着球放在了他的面前。
……男孩一脸懵逼的接过球,呆呆的仰着头,对着面前这位以前只会一脸烦躁,把球塞给他们的细川,后知后觉的回答道。
“知道啦……”
少女的嘴角似乎弯了弯,搭在男孩脑袋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好孩子。”
男孩的瞳孔因为那温柔的带着笑意的声音紧缩了一下。
带着暖意的手掌移开,细川动了起来。轻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是我的错觉么。”呆呆的抱着球,男孩恍惚的视线追随着细川逐渐远去的背影,“细川姐姐突然变的好温柔啊。”
“……真的变了好多啊。”
另一个孩子呆愣的眨了眨眼睛,回过神后看见自己一脸傻笑的同伴,嘴角抽了抽,啪啪的打了两下他的脸,让他清醒一下。
……
明明是在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和细川坐在同一个教室里的学生们却时不时的抹着汗,有些人的表情甚至还是中暑般的恍惚。
“同学。”
被点到名的男生猛地缩了缩脖子,仿佛顶着巨大压力般的抬起头,颤抖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细川。
那个永远浑身缠绕着戾气,动不动就散发出“杀了你哦”的气场,和云雀恭弥并称并盛双煞,交作业永远是用砸的细川。此时正站在他的面前低垂着酒红色的眼,伸出手平静地将手里的作业本放在了他的桌角。
“麻烦你帮我再跑一趟了。”
“……不、不不您客气了。”
反应过来的小森差点想反手甩自己一巴掌,居然对着同龄的同学使用了敬语什么的!太怂了啊!!
不行一定要说些什么!
小森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呼出,仿佛铆足了劲般猛地睁开了眼睛。
却发现身前的少女早已不见了。
……
那个黑发红眼的少女有着悲惨的身世。她是失去了记忆的孤儿,十三岁的时候在并盛流浪,靠着并盛人民的施舍和翻垃圾桶吃野菜活了下来,再之后她因为过人的战斗天赋,被满脑子“咬杀咬杀”的并盛地头蛇云雀恭弥收留。
那个少女叫细川,她没有姓。
她没有家人,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那是一个矛盾的人。她几乎是有求必应般的帮助着别人,但那双赤色的眼睛在对他人施以援手的时候,却永远是压抑扭曲的猩红色。
如果那么不想帮的话,那就不要帮啊。
露出那么愤恨的表情干什么,又没有人逼你。
所有被细川帮助的人在说谢谢的同时,心里滋长着的却是这样的恶意。
但这样的想法是正常的,是没有错的。应该说只要不是圣母,正常人都会这样想。
拒绝世界的人,也会被世界所拒绝。
但是。
“细川。”
细川的班主任是个刚刚毕业,对学生充满了教学热情的青春靓丽的女老师。她将手里可以说得上是惨不忍睹的卷子轻轻放在桌上,对着面前低垂着头的细川,用可以称得上是如春雨般细润的声音劝道。
“之前你的成绩还是可以的……但是这一次测验。”
细川抿着嘴角,不言一语。
“不过你不用灰心。这只是一次小测验而已。”以为细川是在沮丧的老师轻叹了一口气,温柔的鼓励道,“老师知道你很不容易……所以只要你想的话,老师们都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你的。”
“好好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之后就可以安稳幸福的活着啦。”
在接受世界的同时,也会被世界接受。
酒红色的眼眸里是看透一切般的通透和平静,细川对着老师有礼的鞠了一躬,在老师受宠若惊的目光下,用清冷的声音回复道。
“谢谢老师。”
“……不用谢哦。这是老师应该的。”
年轻的老师在起初的震惊后柔和了眉眼,对着那双如红酒般淳淳的眼睛,笑了笑,随即站起身,对着微愣的细川也轻轻鞠了一躬。
“老师也要和细川说对不起呢。”
细川有些惊愕。却听见老师用温柔却带着歉意的声音说道。
“以前老师对细川也有些偏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细川能解开心结变成现在这样,老师很高兴。”
“细川啊。其实是个好孩子啊。”
……
那些原本害怕少女戾气的外表而敬而远之的人,此时却怀着同情与莫名的责任感围在了少女的身边。就连那些一向觉得细川因为过去而性格扭曲没得救的人,也对细川放下了偏见,不再冷嘲热讽。
所有人都在接受着这个少女。
而在所有人都在为细川的改变而欣喜的时候,沢田纲吉看着细川在夕阳下的背影,却有些想哭。
原因是什么他并不明白,只是他的直觉告诉着他。
细川能变成这样,是因为她经历了很痛苦的事情。
那双洗去了血气的眼睛变成了漂亮的酒红色,不在浑浊泥泞,而是变的通透。
通透到完全看清了世界的本质,通透到明白了“世界不会接纳一个不接纳世界的人”的道理。
所有人接受的只是现在的细川,更可笑的是没有人在意她经历了什么才收起了自己的獠牙和戾气。
因为,没有人愿意接纳过去的她。
所以当细川学姐不再对他冷嘲热讽,动不动就“杀了你哦”的时候,沢田纲吉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难过的想抱着她哭。
但是他现在完全做不到啊!!!!
被自己某天突然从天而降的斯巴达大头婴儿家庭教师绑在椅子上,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写着作业的沢田纲吉,只能在脑海中脑补自己安慰细川学姐的美好场景。
……
“你真是喜欢这里啊,细川。”
戴着黑色的和中原中也品味不相上下的礼帽,只会在二次元出现的大头婴儿踱着步子走向黑发的少女,径直坐在了她的身边,学着她的样子仰着头,用那大的离谱的黑色眼睛注视着被夕阳染成了渐变色的天空。
细川没有转头看他,酒红色的眼睛在金色夕阳的映照下变成了瑰丽的红,“你也来了啊,Reborn。”
经历了两次穿越的细川,对这位三个月前还是一米八的绅士,三个月后就变成大头婴儿的Reborn,表示接受良好。
而经历了秒变小婴儿的Reborn也对细川这个一下子穿越了四年的设定见怪不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算是被时间抛弃的人了。
绿色的蜥蜴趴在帽檐,学着他主人的样子一起眺望着红橙色的天空,Reborn用孩童特有的萌音问着孩童根本不可能考虑到的问题,“想好接下来怎么活了吗,细川。”
细川点了点,声音很平静,“想好了。”
细川从Reborn手里知道了自己不在的四年里发生的一些事,也知道了坂口安吾是四国混血,以及那两颗死气弹的真相。
Reborn估计是从自己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想改变她既定的命运。因此在上山之前给了坂口安吾两枚子弹,在彭格列混过的坂口安吾立马发现了这是能让火焰在体内长久滞留的死气弹。
【我给了他两枚死气弹,让他能救下一个人。】
就算Reborn原本低沉磁性的声音变成了婴儿的软萌声,字里行间的深意却还是让细川的胸口闷到窒息。
【但是,他却想救下两个人。】
如果那枚子弹射中的是织田作之助,那么之后的一切,会由细川来完成。
如果射中的是细川,织田作则会代替细川走向死亡。
……细川已经记不清自己在知道真相时,露出的是怎么样的表情了。
在她消失之后,坂口安吾回归了异能特务科,太宰治也离开了港口黑手党,在消失了两年后加入了武装侦探社。芥川龙之介直接杀到了太宰治的面前,结果被他打了一顿后送回了港口黑手党,然后在这四年里,组织给他匹配的所有搭档都被他杀光了。
中原中也倒是最戏剧性的那个,在细川消失的时那晚他一边嚎一边发酒疯毁了一家店。在太宰治离开的时候他更嗨了,直接开了一瓶最贵的酒,一边嚎一边发酒疯,到胃里的酒没几滴,基本上全洒在了他的身上。
四年之后,所有人都回归了自己的轨道。
只有细川,永远停留在织田作死去的那一天。
坂口安吾将细川的案底全部洗白了,港口黑手党也不再追究她这个暴打了一顿森鸥外的人的责任。四年的时间将曾经的“双川”沉淀到了“芥川”,在这个由云雀恭弥一手掌控的并盛,就算还有追着细川来报仇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细川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了。
“那个愿意对过去的我伸出手的男人,已经死了。”
细川站起身,对着被赤色的夕阳染红的天空伸出了手。
虽然并盛的大家的确爱着细川,但是细川却已经不再想弥留于并盛。
“我不想再麻木的活着了。”
极力伸出的手仿佛触及到了彼端遥远的赤橙天空,细川缓缓的将不存在于面前的什么紧紧抓住。
“那个用玛雷指环悬赏我的男人显然知道什么,我要去找他。”
“找到他,然后问出真相。”
爽朗的秋风将少女在赤色的夕阳下被染成了驼色的衣摆猎猎吹起。Reborn注视着就算被浮云遮挡,依然散发着耀眼温暖金光的太阳,嘴角微微翘起,“知道真相,然后呢。”
“然后的事情然后再说。反正总归会比现在好。”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去找太宰治。”
“毕竟……我已经让他等了太久了。”
细川的嘴角扬起,转过身,在与Reborn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用清冷却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
“谢了,Reborn。”
大而萌的黑色眼睛没有追随细川离去的背影,Reborn只是注视着仿佛被夕阳烧着的天空,摸了摸帽檐上的列恩,扬着嘴角,发出意味不明的感慨。
“果然,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