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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五百两银子买你们的命。”一个黑衣人缓步走出来,阴冷发亮的眸子锐利如刀,透着股邪气。令杨念晴意外的是,他没有蒙面,那张脸看着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杨念晴惊讶。

杀手是很危险的职业,他这么暴露真面目,就不怕被人寻仇?

“许久不见,”李游倒似见到老朋友一般,熟稔地打起招呼,“五百两怎么够买我的命,半斤杀手居然吃亏了?”

“不亏,”黑衣人居然笑了,客客气气地道,“他没说杀你,否则我也不会接这笔生意了。”

原来他和李游认识。杨念晴略放心:“那你是来……”

黑衣人看看她,笑得邪恶:“杀人啊,雇主只说杀你们当中的一个人,你们却把那老头放走了。”

杨念晴顿时感觉不妙,哆嗦了下:“你……想干什么?”

“杀你啊,”黑衣人无所谓地道,“我又打不过李游。”

……

杨念晴抱紧李游的手臂,恨不得贴到他身上。李游倒没怎么紧张,抚掌道:“不愧是‘半斤杀手’,老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我也没占便宜,”黑衣人道,“跟我打交道的雇主从没吃亏过。”

李游笑道:“半斤对八两,谁不知道黑四郎做生意一向公平,童叟无欺。”

原来‘半斤杀手’是这个意思。杨念晴暗暗称奇。

黑四郎忽然咧嘴,突然一剑刺向杨念晴。

杀手的剑快得不可思议,银光如毒蛇般窜出。杨念晴见两人聊得友好,哪想到他会突然出手,一时都来不及害怕,剑已到面前,森森剑气逼人,透过眉心沁入身体,冷彻骨髓。

画面定格了。

剑尖停在她眉心前一寸处。

杨念晴盯着眼前的剑,颤抖着嘴唇,叫不出声来。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和李游已经不在原地了。

原来李游带着她后退了好几丈,黑四郎的剑快,李游的后退之势更快,待停下时,黑四郎这一剑去势已尽,剑尖直抵她的眉心,却再无后力往前送半分。道理看似简单,但其中分寸拿捏很关键,出不得半点错,李游算得很准。

黑四郎赞了声“好”,转头下令:“都上!”

几声轻喝,无数道银光如有默契般掠起,交织成一片银色大网,向二人撒下来。

杀手果然六亲不认,冷血无情!杨念晴情急大叫:“别!都是朋友,有话好说嘛!”

背后凉飕飕的,不知道有多少柄剑。

没人会白费力气去杀李游,眼见那些攻击全往自己身上招呼,杨念晴死死地抱住李游:“救命啊——”

“找对人了。”李游叹气。

眼前景物迅速变化,快得看不清,杨念晴吓得尖叫,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只知道他带着自己在剑网缝隙中游走,几次都感受到剑气刮过脸庞,却始终安然无事。

终于,李游带着她腾空而起,冲出包围,将满天剑光远远地甩在身后。

“没事了?哈,真的没事了!”杨念晴欣喜欲狂,“你可真厉害!”

李游谦虚地道:“哪里,适合当小偷而已。”

杨念晴脸一热,扳着他的肩催促:“别让他们追上来,快跑呀!”

黑四郎与手下并没有追赶。

李游要走,天下又有谁能拦住?

.

遇袭,尸体,凶案,杀手……这样的江湖惊险又刺激,令人热血沸腾。

黑四郎号称“半斤杀手”,做生意公平,会这么轻易住手?杨念晴越想越觉得不对,猛地从李游怀里抬起头:“糟了!他根本不是想杀我们,是要拖延时间!”

李游叹了口气:“当然,老黑若真要杀你,哪会说这许多废话?”

“你知道还跟他们啰嗦半天!”杨念晴急了,“凶手让黑四郎拖住我们,只怕是要对何璧和南宫大哥那边下手!”

“你以为老何他们跟你一样笨?”

乍被歧视,杨念晴也承认自己后知后觉了,别过脸装死。

风声“呼呼”响在耳边,两旁草木迅速往后倒退,夜色将垂,远处已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并且越来越密集。

温暖的怀抱平稳而温暖,杨念晴很快就忘记了害怕,想起另一件事:“我的鞋!”

“你的鞋都被扎成刺猬了,姑娘。”

“捡回来还能穿呢!”

“穿了鞋你能自己跑?”李游道,“在下若来得及捡鞋,就来不及捡你了。”

杨念晴抱怨:“你怎么不脱自己的?”

“你的鞋底结实,挡暗器很合适。”

“你的靴子更结实。”

“不穿鞋也没人认得你,”李游道,“我不同,我堂堂李游不穿鞋到处跑,成何体统?”

杨念晴:“……”

.

夜已降临,城外码头依旧热闹得很,来往船只络绎不绝。一艘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客船也泊在岸边,一串灯笼高悬在桅杆上,随着寒冷的夜风微微晃动。

船舱正中赫然摆着一副棺材,衬着幢幢灯影,使得气氛格外凄清诡异。

椅子上坐着两个人。

南宫雪看着门外,曼声道:“‘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今年三月在下还曾去过,想来如今的洞庭湖又别是一般风景了。”

何璧道:“一片水。”

南宫雪道:“水也有不同,湖水之淡妆浓抹,大江之奔腾澎湃,而洞庭之水,必要到了秋天才格外好看。”

“不好看,”何璧停了停,又道,“淹死过人。”

南宫雪哭笑不得:“何兄你……”

舱门外忽然响起个声音:“洞庭水好不好看且不说,南宫兄下次谈风景时,还是先去找一只牛最好。”

眨眼间,船舱内就多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

看见杨念晴的脚,南宫雪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此话怎讲?”

杨念晴乐得:“说你对牛弹琴呢。”

李游道:“谈论风景倒罢了,若说弹琴,在下宁愿对着只牛弹,也绝不会找老何。”

这回杨念晴与南宫雪都笑了。

何璧仿佛没听见,看李游:“老毛病,拈花惹草。”

“别误会,我才不是什么花什么草,”杨念晴立即澄清,指着脚,“是他把我的鞋弄丢了,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两个男人目不斜视。

李游将杨念晴往棺材盖上一放,自去找个椅子坐下,顺手倒了杯酒。

刚经历惊心动魄的围杀,杨念晴胆子大了不少,知道他故意吓自己,她索性抱膝坐在棺材上,将事情前因后果讲了遍:“我的鞋救了赶车老伯的命呢,你们就是封建,脱个鞋而已,又不是脱衣服!”

何璧道:“差不多。”

“差远了,”杨念晴怼他,“封建!”

何璧道:“差不多。”

此人就是顽固分子,复读机。杨念晴“啧”了声,懒得跟他讲理,转脸见李游歪在椅子上,一只穿着白靴的脚半踏椅沿,更嫌弃:“喂,你说话呀,没见他误会我们了吗?”

“想多了。他只是看我们笑话,怎么可能误会?”李游看也不看她,端起酒杯,“你这样姿色的女子多了,又粗鲁泼辣,在下品位再差,也断不至落到如此地步。”

南宫雪轻咳,摇头:“李兄你……”

领教过李游的毒舌,杨念晴居然忍住没有爆发,回敬他:“彼此彼此,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其实啊,长得白白净净,眼睫毛比女人还长,这种小白脸只有无知少女才会喜欢。”

李游失笑:“喔,方才是哪位无知少女抱着在下求救的?”

杨念晴举手:“我有必要澄清,那不过是一时情急,不代表我想让你抱。”

“明白,”李游点点头,看她身下的棺材,“棺材坐着很舒服么,姑娘还打算坐多久?”

杨念晴安心唱反调:“我就喜欢拿棺材当椅子,怎么……”话没说完,身下棺材就发出“咯吱”一声,吓得她尖叫着,比兔子还快地跳下了地。

李游笑道:“看来拿棺材当椅子,坐得也不太舒服。”

“李游!”看清地上滚落的杏仁,杨念晴忍无可忍,赤着一只脚蹬蹬地冲向他,“你不要太过分!”

一道身影拦在她面前。

杨念晴险些撞到他身上,抬脸:“你……”

“李兄爱开玩笑,逗你的,”南宫雪低头看着她,微笑,“算了吧,小晴。”

这声“小晴”仿佛敲在心上,杨念晴只觉得心跳都乱了一瞬,她愣愣地对上那温和的凤目,凤目中隐着最真挚的关切。

南宫雪也意识到两人距离太近,很自然地后退了步:“李兄爱开玩笑,看在他救了你的份上,别生气了?”

柔和的话语如同兄长的谆谆教导,让人禁不住生出亲近之意。杨念晴咬了咬唇,声气不觉弱了许多:“哦……其实我也没有真生气。”

“那就好。”南宫雪重新坐下。

有他出面,杨念晴不好再和李游计较:“事情很不对……”她回身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赤着一只脚,忙瞟了眼南宫雪,腼腆起来,踮着脚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了。

李游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动作,提壶,重新斟了杯酒。

察觉他在看自己,杨念晴狠狠地瞪他一眼,转向南宫雪:“既然你们这边没事,凶手找黑四郎来拖住我们有什么意义呢?”

众人都没有说话,显然也有同样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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