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接近竹林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一小片格外茂盛的菊花又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片菊花很特别,□□两分米左右,硕大好看,白色的花瓣上托着点点斑斑的殷红,如同颜料溅在了上面。
珍稀品种?杨念晴惊叹之余更加苦恼,这些花枝全都齐腰长,十分稠密,枝叶相绕,拨弄不开,哪里过得去!
千姿百态南山阵,真厉害。
杨念晴往旁边石头上坐下,正一筹莫展,背后忽然响起个声音:“害怕吗?”
男人,一定不太老,而且是难以接近的那种。因为这声音听起来虽没有何璧那么冷,却很淡,淡定,淡漠,甚至带着种疲倦的味道。
杨念晴一边想着,一边回头看。
一抹黄影映入眼帘。那人穿着土黄色的衣裳,年龄与何璧等人不相上下,长相却平凡得很,不丑也不美,鼻子眉毛嘴巴简直没有半点特别的地方,放在人群里毫不显眼,很难让人记住。
或许正是因为平凡得过分了,杨念晴看着他,竟泛起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想自己不可能认识他,估计是长得太过于大众化?
平凡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神情,他整个人看上去既超然闲适,又透着一股孤傲之气,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睛,目光锐利,含无限冷意。
杨念晴被看得很不舒服,连忙站起来:“嗨,你好啊,你也是迷路了吗?”
那人盯着她的眼睛,神色毫无波动。
气氛尴尬,杨念晴心道他或许比较爱面子,于是转移话题:“这些花跟活了似的,想不到世上真有这么玄的奇门阵法。”
那人道:“你可以踩过去。”
踩花?杨念晴看看挡路的花丛,迟疑:“这不好吧……多可惜呀。”
说话间,那人走近前来,杨念晴似乎嗅到了一股独特的香味,乍闻像菊花香,细细品味又好像不是。
“不认得它么?”那人看着那片奇异的菊花,仿佛在自言自语。
杨念晴忙摇头:“我不懂花,这是什么品种呢?”
“它叫泪,”那人语气平静,“流泪的泪,泪菊。”
“很新奇,我从没听过。”
“我起的名字。”
……
你起的名,问我认不认得。杨念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内心暗暗吐槽。
那人侧脸看她:“想到什么了?”
发现他性格古怪,杨念晴忙收起心思,指着花上的斑点直言道:“我就是觉得,这个红色……叫泪菊有些不合适吧。”
那人打量她半晌,收回视线,俯下身整理花枝,动作很轻柔小心:“眼泪也有红色的,你没见过而已。”
红色的泪?杨念晴莫名打了个寒战,只觉头顶天色忽然沉闷下来,风好像也冷起来了:“你……见过?”
那人不答反问:“你怎会来这里?”
“我跟人打赌,他说走不出这个阵,”眼前突然浮现一双含笑的眼睛,四周压抑的气氛竟无端消失了,杨念晴情不自禁地笑了下,语气也随之变得轻松,“本来我以为要输,但现在,我肯定能走出去了。”
那人道:“何以见得?”
“因为有你啊,”杨念晴莞尔,“你也在这个阵里,却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心情跟我讨论花,我猜你肯定知道怎么走出这个阵,你应该是菊花先生的人吧?”
那人果然没有否认,直起身:“你怎知我会帮你?”
杨念晴指着菊花:“因为连花草都会爱护的人,一定是个好人。”
“好人,”那人跟着重复了遍,似乎又嗤笑了声,“走吧。”
马屁是万能的。杨念晴暗喜,连忙道谢。
“谢你自己,”那人慢步走,“你没有踩过去。”
因为大学生不能没有素质啊。杨念晴暗戳戳地生出几分优越感,跟上去搭讪:“大哥,你是菊花先生的徒弟嘛?他老人家脾气是不是真的很怪啊?”
“老人家?”
“不是吗?”
“我就是菊花先生。”
……
那人也没生气,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带路。
杨念晴灰溜溜地跟在后面。没想到这位是本尊,谁叫电视剧里的神医都是长胡子老头呢。为化解这尴尬气氛,她厚着脸皮道:“都是别人骗我,大哥贵姓?怎么称呼?”
“邱白露。”
“你好,”杨念晴自我介绍,“我姓杨,叫杨念晴,其实我这次是和几个朋友一起……”
“何璧与南宫雪,”邱白露截口道,“你和李游打赌。”
杨念晴惊讶,继而恍然:“你见过他们了?”
“我刚回来,”邱白露脚步不停,“只有他们敢闯进来,何况南宫别苑的血案人人皆知,何璧要管,必定也会拉上李游。”
这番分析虽然不怎么客气,却真的半点不差。杨念晴失笑:“若是不只我们几个呢,说不定还有别人。”
“死人不会打赌,”邱白露面色有些难看,“他们找我,看死人的时候多。”
杨念晴生怕被迁怒,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是和李游打赌?”
谁知邱白露听了更恼火:“何璧不会理你,南宫雪是滥好人,只有李游才这么无聊,他已经拿我的阵打了八次赌。”
能将淡定的菊花先生气成这样,杨念晴又想起某张欠扁的脸,忍笑忍得胃抽搐:“他可真够无聊……八次?他还跟别人打过赌吗?”
“女人,”邱白露停下脚步,“被萧铃儿她们缠得紧的时候,他就会躲这里来。”他冷哼了声:“那些女人不知糟蹋了我多少花!”
见他变得情绪化,杨念晴顿时觉得距离近了许多:“踩花是不对,你让她们赔钱呀。”
邱白露冷笑:“区区银钱俗物,赔得起我的花?”
杨念晴道:“那怎么办?”
“踩了花,留下命,”邱白露继续走,“人中了迷药不会太痛苦,在不知不觉中饿死,已经很对得起她们了。”
杨念晴愣了愣,打个哈哈:“大哥你说笑的吧。”
“说笑?”邱白露冷冷地道,“花中高士,岂容那起俗人随意践踏,拿命赔命,不是很公平?”
杨念晴倏地顿住脚步,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场景——鲜艳的花下,几个昏迷的女人,几具白骨骷髅……难怪南宫雪不同意自己闯阵!杨念晴深吸了口气,再看看邱白露,觉得必须收回“好人”的评价,踩了花就得死,这人性格未免过于极端了:“那跟李游打赌的那些……”
“没死,”邱白露道,“李游想甩掉她们,哪舍得她们死,只好一处一处去找,有一次他将四十九处全翻遍了,自己累得要死。”说起李游倒霉,他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杨念晴这才松了口气,想到某人倒霉的样子,又笑起来。
邱白露很快收起好心情,恢复平淡:“草木与人一般,皆是有生命之物,一个人若不懂得尊重生命,又何必去救他的命?”
这话杨念晴倒是赞同:“尊重生命,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嘛!”
邱白露道:“比起之前那个女人,还是你更特别。”
杨念晴深感荣幸,好奇地问:“之前的女人是谁啊?”
“江湖谣,”邱白露瞥她,“李游带来的漂亮女人。”
花花公子!杨念晴暗暗唾弃:“她也没踩花?”
“踩了。”
“那……”
“她不一样,”邱白露道,“只有她一个人跟李游打了四次赌,踩了我四次花,也掉了四次坑。”
牛人姐姐。杨念晴笑起来:“那有什么奇怪的,她肯定特别喜欢李游,所以故意掉坑,等李游去找她呗!”
“哦?”邱白露似乎有了兴趣,“那你呢?”
杨念晴立即摆手:“你千万别误会,花花公子不是我的菜。”
邱白露挑眉:“是吗。”
“我其实是想见识一下你的千姿百态南山阵,”杨念晴解释道,“李游人不坏,我知道他不会害我,如果这个阵非常危险,他是不会和我打赌的,所以我才敢一个人进来。”
“他是很聪明,”邱白露嗤笑了声,“但世上之事多有意外,谁能保证呢。”此后,他便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