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只母老虎。围观的男人们不慎中枪,都同情地瞧着李游,老妇人们却纷纷出言谴责。
李游轻咳两声,一脸尴尬地朝两名衙差拱手:“见笑,见笑。”
瞥见他手中的牌子,两名衙差面色大变,慌忙退后作礼:“不敢,原来是……”
李游凑近两人,竖起食指示意:“公事在身,多有不便。”
两名衙差领会过来,其中一人动作快,转身揪住想逃跑的猥琐男,厉声骂:“调戏良家妇女,胆子不小!”
猥琐男狡辩:“差爷,明明是她……”
“放屁!”那衙差怒道,“人家有丈夫,翩翩人才,一脸福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她会看上你?我看你就不是好东西,不打不长记性!”说完又对李游哈腰道:“这东西不长眼,敢冒犯尊夫人,我这就带回去处置。”
李游含笑道声“有劳”,拉着杨念晴飞快地走出人群。
好戏散场,围观众人慢慢散去,两名衙差正要带着人走,对面突然有两人走来。左边那人身着公服,边走边与右边的人赔笑,而他右边那位,竟是个身着黑袍、黑披风的年轻女子,不仅穿着与男子无异,头上更是钗花全无,仅束着高高的马尾长发。
“李校尉。”两名衙差连忙迎上去,朝穿公服的男人作礼。
李校尉点点头,扫了眼猥琐男,顺口问:“怎么回事?”
两名衙差如实回禀了经过。
“娘的,调戏到上头贵人,瞎了你的狗眼!”那李校尉大骂,踹了猥琐男一脚,踹完犹不解气,吩咐两衙差,“带回去,饿他几日再说。”
“等等,”旁边黑袍女子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你方才说那人有天网的牌子,他长什么模样?”
两名衙差不知道她的身份,却莫名地生出几分敬畏来,低头老实地回道:“穿着白衣,身材高大,甚是英伟,有点桃花眼,说话倒和气。”
“白衣……”黑袍女子微微皱眉,似觉不对,“他有妻室?”
“是啊,他那夫人去如玉楼找他,被这东西调戏了。”那衙差顺势又踢了猥琐男一脚,讨好地笑,又悄悄看李校尉。
李校尉笑问:“曹神捕认得那位?”
“不熟。”黑袍女子示意两人退开,神情恢复平静,不再问了。
这边李游带着杨念晴顺利脱身,走出人群没多远,他便丢开杨念晴,也不看她,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朝前走。
刚利用了他,杨念晴也觉得心虚,放轻脚步跟在他背后。
走到路口,李游站住了。
杨念晴在后面等了半日不见动静,忍不住出声:“怎么不走了?”
“走去哪里?”
“什么去哪里?”杨念晴莫名其妙,“你不去找神秘人物打听情报吗,要不我们回客栈?”
“错,我们不见神秘人物,也不回客栈,”李游道,“在下这个死鬼已经决定改邪归正,随夫人回家去,不知道家在哪里?烦请夫人带路。”
杨念晴脸一红,讨好地赔笑:“那个,刚才情况特殊……你这么小气啊!”
“姑娘,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李游回过身,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了戏谑之色,竟带出三分严厉来,“且不说凶手随时可能对你下手,你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晚上独自在外行走,做事还这么莽撞,倘若我没及时赶到,你真的跟他们进了临安府衙门,是要吃大亏的。”
“所以我不喜欢这里,落后的封建社会,”杨念晴也自知理亏,有些拉不下脸,“要不是你好色去找姑娘,我至于一个人出来吗!再说明明是那男的非礼我,衙门的人欺软怕硬,我还有错了啊?”
李游看了她半晌,道:“你没错,但不知审时度势,不肯入乡随俗,不会保护自己,你在这里很难活下去。”
杨念晴沉默了下,垂首,低声道:“我只是没习惯这种生活,刚才谢谢你啊。”
李游拍拍她的肩膀,微微一笑:“下次别这么冲动,遇上坏人,找我跟老何教训他。”
杨念晴抬脸看着那双含笑的眼睛,也莫名跟着高兴起来,点头:“我知道了。”
“幸亏我顺手摸了老何的牌子,正好用上,”李游侧身道,“时候不早,回客栈吧。”
杨念晴跟他并排走,边走边解释:“其实我刚才不是乱跑,我以为你要在江姑娘那儿过夜呢,这才打算自己回客栈,欸,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过夜?”李游站住,侧脸看她。
对上他的视线,杨念晴嘿嘿一笑:“不用不好意思,虽然你好色,但还挺够朋友的,入乡随俗嘛,我不歧视你嫖妓。”她很懂地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胸脯,又疑惑地打量他:“我才出来半小时不到呢,年纪轻轻这么快,你看着不像肾虚的样子啊?”
李游表情更古怪:“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蜡烛、皮鞭?”
“你应该没这种爱好吧!”杨念晴吃惊,然后反应过来,“懂了,我要矜持,非礼勿言是吧?”
李游揉额:“你还知道矜持。”
杨念晴道:“说正事,我们不去见那个神秘人物吗?”
李游道:“已经见过了。”
杨念晴愣了许久,恍然,懊恼地道:“妓院果然是最佳情报机构,我怎么没想到,原来你说的神秘人物就是江姑娘!”
李游道:“你想的是,在下在哪里过夜。”
“她确实喜欢你,我怀疑也很正常,”杨念晴道,“人家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你还当着她的面跟别的姑娘调情,喂,你不会是在利用她吧?你个渣渣真这样,我跟你绝交啊!”
“别误会,”李游道,“是她让那些姑娘陪我的。”
杨念晴道:“你懂什么,她故意安排姑娘陪你,实际上就是希望看到你拒绝她们,最好表现得像柳下惠一样,坐怀不乱,她心里就高兴了。”
“是吗,”李游笑道,“姑娘懂得真多,真聪明。”
杨念晴听出他在说反话:“少阴阳怪气,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男人这些套路我都知道,你这种花花公子也就只能拐骗无知少女。”
李游抬脸看她背后:“南宫兄?”
杨念晴马上收敛彪悍的表情,迅速拉拉衣襟,回头去看,接着又反应过来,气得指他:“你耍我!”
李游忍住笑,点着她的鼻子:“南宫兄知不知道,无知少女春心荡漾?”
杨念晴拂开他的手:“你才贼心荡漾!”
李游笑着往前走。
杨念晴跟着走了几步,又碰碰他的手臂:“你别告诉他。”
“告诉谁?”李游一脸不解。
杨念晴瞪他:“就是南宫大哥,你帮不帮我?”
李游恍然大悟:“原来你真的贼心荡漾,可惜南宫兄向来不近女色,无知少女要失望了。”
杨念晴雄心勃勃:“你懂什么,女追男隔层纱,他不近女色,那是因为之前没遇上对的人。”
“明白了,”李游举起右手,并两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发誓,“我保证不说一个字。”
“知道你够朋友,”杨念晴放心了,问,“你刚才在江姑娘那儿有没有问到什么线索?”
李游道:“先回去,等老何他们到了再说。”
杨念晴无异议,两人回到客栈已经很晚,各自先歇息,当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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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虫生活很悠闲,次日杨念晴在街上逛了一天,有李游这个向导兼饭票,她也是真正领略到了古代大城市的气象。第三日就是与何璧他们约定的时间,两人赶到湖边。
此湖居然也叫西湖,湖面宽阔,游船往来,风景如画。
“这就是你们说的老地方?”杨念晴打量四周,“风景真不错。”
李游抄手倚着树干,微笑。
淡淡的阳光铺在水面上,远处的山、远处的塔、远处的船,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而轻盈的色彩,飘逸、和谐,比之上次所见洞庭湖的烟波浩淼、空灵悠远,又别是一番韵味。
身旁,坠叶如金。
湖水荡起波纹,幽冷清澈,杨念晴凝视着湖面,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指,陷入沉默。
“怎么了?”李游察觉她的异常,问道。
杨念晴摇头:“没,没什么。”
李游逗她:“既然没事,有的人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杨念晴立即瞪他,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扑哧”笑出来:“因为啊,我有一千一万个伤心的理由。”
李游闻言也笑起来,并不与她计较,反问:“为什么是伤心的理由,而不是开心的理由呢?”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杨念晴笑得弯腰。
李游含笑道:“这就对了,女孩子就该多笑笑才好看。”
杨念晴脸上莫名地一烫,立刻不笑了:“你少甜言蜜语,我可不会上当,花花公子!”
李游哭笑不得:“姑娘,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愁绪不知不觉已消散,杨念晴心情真的好了许多,往旁边草地上坐下:“我误会你?你本来就好色花心……欸,你怎么没再去看江姑娘?”
李游道:“我怕有人又在外面数时辰。”
杨念晴想到之前的误会,也脸红:“是我小人之心,行了吧?我就是觉得她很喜欢你,你难道不想救她出来?一个女人落到那种地方……”
“她要离开如玉楼容易得很,”李游打断她的话,“何须我救。”
杨念晴意外:“不是要赎身吗?”
“如玉楼就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