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的杉林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总比桥上好，因为双方的操作水平也有差距，分明是自己暴露出弱点给对方踩。比如说，围攻索克萨尔的时候，涛落沙明的地雷震掀起了整个吊桥的晃动，李玖就因为操作跟不上而没起跳躲过气功师的这波念气，倒地让出了一个缺口，灵魂语者得以楔入包围圈给索克萨尔加血，本身作为奶骑还可以帮他分担伤害，后来阻挠起身的李玖也很方便。不然的话，在技能封印的时间里三个输出集火术士……不，如果徐景熙没有到位，宋晓也不会去追于锋杀牧师了。但还是有机会的，如果何束榕争气一点，不指望他能怎么黄少天，但起码拖住他的步伐，让桥上有更多输出机会，那蓝雨这场冒险就真的险了。

也就是欺负贺武的水平，才会玩这种战术吧。换轮回试试，喻文州敢这么大大咧咧地暴露自己么？

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自己曾经归属的队伍，顾明悦不觉脸颊发僵，心头苦涩。

两队握完手以示友谊第一之后，武帅下来就看到女孩儿安静地坐在选手席尾端，好像是为他们输了比赛而忧心忡忡的样子，烦躁的心情不觉稍微缓解了一些。转念却又想到顾明悦前几天来找他，说蓝雨应该会采用激进一些的战术，而他的意图太保守了会正中敌人的下怀。

今天的比赛正印证了她说的话，武帅心头又无名火起，只是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毫无理由的，近年来他已经很克制自己的脾气，所以冷着脸硬邦邦地冲女孩儿甩出一句“走了”，就带着队大步从场馆离开。

顾明悦对他人的宽容度一向很高，她也不觉得武帅冲她摆脸色有什么大问题，被蓝雨9：1击败了，谁的心情也不会好。她立刻站起来，匆匆跟上队伍的末尾。

没想到在场馆外头，他们遇到了正闹哄哄的蓝雨一队，年轻人们打完了一场比赛，马上又是愉快的冬休，自然兴高采烈。时间还不晚，应该是整队都准备去夜宵。

“武队。”喻文州本来是站在一边等自己队员讨论出个地点的，看到贺武了，自然也是他最先打招呼，含蓄地笑笑，从眉梢到唇角，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无一可挑剔之处。

武帅心情不好，也没有失了最基本的风度，简单和喻文州寒暄了两句，对方顺势客气地邀请一起去夜宵，武帅自然是一口回绝。

何束榕年纪小，本来很想去，听队长这么斩钉截铁，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叹息：“啊？”

队尾的顾明悦都有点想捂脸，但仍是觉得好笑，嘴角牵起来。

武帅不觉得好笑，而是有点丢人，他瞪了何束榕一眼，说：“你挺想去么？”

何束榕醒悟过来，连连摆手，哼哧道：“我跟队伍一起行动。”

本来喻文州也是客气一句，不说两队刚结束一场对抗，关键是彼此并不熟悉。如果对面是越云或者昭华，这种贺武平时会约友谊赛，关系不错的，就是对方不邀请他们也能自己问一句。但贺武跟蓝雨，真坐到一块儿吃饭了估计也冷场。

确实没有交集，每年就是常规赛里碰两次头，双方队员里也没有私交好的，这和战队的实力差真的有关，如果没有地缘联系，那不在一个层次上，想约友谊赛增进感情都约不起来。贺武唯一交好的强队是轮回，那支队伍成长迅猛，从名额队到现在只差一个冠军来为实力正名，只不过他们的交情却不是在大家都是草莽的时期建立的，而是由于轮回的副队长江波涛原先是贺武的选手，交接过程中两队的老板交了个朋友。

聚餐之事没有后文，喻文州目送他们离开，倒是个很好脾气的东道主。

顾明悦满腹心事地走在最后。她在想蓝雨，蓝雨可能吗？不，虽然是一个非常包容开放的团队，对她来说足够好了，但没有神枪手的位置，中远程已经有喻文州和宋晓，以及枪系的弹药专家郑轩，控场和输出都不差。

没留神，脚下一崴。

一只手从旁托住了她，伴随着一声：“哎？小心点。”

她的心脏控制不住加快跳动，同时也感到了万分羞赧，心说到底是什么见鬼的巧合，刚好走到喻文州面前就崴了一下脚？还好没有往前扑！

“没事，谢谢前辈。”她立即站好，冲喻文州点点头，就扭身去追赶队伍了，头也不敢回。

顾明悦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惊惶，从前她是很能坦然面对蓝雨队长的。灵魂是她的，但大概是这具身体……十分熟稔于在暗恋的对象面前惊慌失措，在灵魂换了个指向的情况下，心跳加速头脑不受控制的反应仍旧浑然天成。

她爱慕喻文州，前世的情感依然未曾褪色。

虽然之前接触也不多，甚至最亲近的一次只是在竞技场里听他说话，对当时的她本来是晴天闪雷，当头棒喝，然而苦痛过后，却泛出少女心情里最青涩的悸动。学习他，揣摩他，目标从队长转向了他，只是这样自行观望的话，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不动心。

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姑娘的暗恋而已。前生的杨旭和喻文州差了小十岁，并没有多少实际上的交往，搞不清楚到底是暧昧的情感更多，还是仰慕的成分占主。今生虽然处在同一个时代了，说到底也还是自己一个人孤单的心情，珍藏足矣，也许有一天她能到达他的高度了，幼稚的情感就已经褪色。

顾明悦一路胡思乱想着，不到十分钟，他们就走到了酒店楼下，却看见经理从酒店冲出来，拉过武帅走向一旁。

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似乎是挺紧急的事情。其他人三三两两地散在原地，有几个人在安慰垂头丧气的赵彬，说要不我们还是去撮一顿吧，没有一顿撸串解决不了的事情。而顾明悦照样孤独地一个人待在一起，目光放空，心里想着自己的事。

突然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

她回神，友好地叫了一声：“李玖前辈。”

“你啊你，”李玖满脸心痛地摇头，“看个广告都能看入神？”

顾明悦一愣，目光聚焦，落到对面亮着灯的公交站牌处，这才注意到，上面贴的广告……是周泽楷和一枪穿云代言的某饮料。

霎时间，心口微微拧痛起来。

队长。

一枪穿云。

刚刚二十一岁的队长啊，操作一枪穿云，带领轮回的第四个年头，将要斩获他们的第一个冠军。

没可能了，前世今生，都不可能了……

“怎么说你你还较上劲儿了了？”李玖的声音搅散了她的回忆。

顾明悦立刻移开目光，垂下眼睫，不言不语。

李玖摸不着头脑，也不是很乐意和顾大小姐打交道，草草地说：“队长跟经理叫你呢，我们出去吃夜宵了，你……快去吧。”

顾明悦转头，看到不远处武帅脸色僵硬，而经理却对她和善地笑了笑，顿时觉得可能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