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想可能是队长更委屈，卢瀚文自己反省了一会儿，又理直气壮起来，大小剑客在发布会上克制地欺负了一会儿记者之后，蓝雨就急匆匆地撤了。

没想到雷霆撤得跟他们一样早，两队在场馆大门口再次相遇，看得出来雷霆的人心情很不错，顾队长倒是平静，迎面撞上的时候，她正侧着头跟她队里的一个小队员边走边说话。

喻文州本来还以为要在场馆等一会儿见顾明悦，刚跟经理请了假，没想到这边就遇上了。

两队相逢，官方外长还没互相打招呼，卢瀚文就蹦出去跟顾明悦站到了一堆。

小卢少年当年刚被蓝雨挑上的时候，前辈们为了让他明白职业圈人才辈出，不可小觑，让他被迫看了各家新人的精彩比赛集锦，结果他一眼就看中了顾明悦，喜欢这个打架霸气笑容好看的小姐姐，暑假还跟她在网上交过手。

小孩子没什么定性，发现顾明悦之后抛弃了偶像黄少天，遇到刘小别之后又再次改换了阵营，但还是挺喜欢顾明悦的，因为悦姐姐不把他当孩子欺压，而且对他很和善。

顾明悦和卢瀚文说了两句话，强调说没有针对你啊，又侧头看喻文州。

“那顾队是针对我？”喻文州笑道。

没想到顾明悦愣了愣，然后神色间带了点忐忑，问：“你生气了吗？”

喻文州不解，难道他言不由衷，有苦涩的表情？不会吧，他心里都没这么想。

“怎么会，我们队长这么大度，”黄少天郁闷地说，“我替他生气了，顾妹子你请不请客来顿夜宵？”

顾队长大方地应了，转头询问队员们的意见，然后两边就约着一起走了出去。

喻文州觉得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把衣兜里的礼物单独塞给顾明悦吧，就往前走了两步，招招手道：“明悦……”

两个字一出口，他忽然反应过来刚刚顾明悦为什么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不禁哑然失笑。

女孩子抬头看他，明亮的眼睛里有盈盈波光，天生的桃花眼剪水眸，倒映着场馆不算辉煌的灯火，妩媚动人，往日所见并烙在记忆里那种清水一般的小姑娘形象蓦地遭到了动摇。

中了邪了，好像他从前没有正眼打量过人家一样。

喻文州摆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示意她靠前说话。

两人往前走，后面的队友也没什么反应，毕竟两方长官，谁知道是在共商什么大政方针呢，反正他们自己讨论游戏更新讨论得挺热烈的，蓝雨整体年龄结构要大于雷霆一些，加上有黄少天这个输出，话语权很大。

“怎么了，前辈？”顾明悦一边说，一边伸手把鬓发别到耳后，露出白皙圆润的耳垂，显然是一种比较放松的状态。

喻文州的左手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来，把小巧的礼盒递给她：“说好的生日礼物啊，希望你喜欢。”

十一月下旬的天气，W市比还在秋老虎的G市凉快多了，但喻文州莫名感觉自己捏了一把汗，好在女孩子高高兴兴地接过去了，漂亮的眉眼间是真心实意的开心，这会儿才有点像他一直以来理解的那个顾明悦，小姑娘，带着些孩子气。

“不拆开看看？”

顾明悦望着他，眨了眨眼，嘴角一直扬着，然后低头打开礼盒，脸上的笑意随即凝了一下。

喻文州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很有些惊讶的表情，连“惊喜”都不能勉强称作，纯然的，没有意料到。

这是出了什么错？喻文州简直有些尴尬了，他不是没跟女孩子打过交道，就算是再意料之外的礼物，假设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是合她心意的，都不会是这种表情。

沉默流淌了不过两秒钟，只是人的心思转得比什么都快，喻文州一句“我挑错颜色了吗”和顾明悦那句“谢谢前辈我很喜欢”分毫不差地撞在一起。

喻文州瞧着她，“你刚刚的表情可不像这么回事。”

顾明悦摇头，比刚刚拿到礼物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时候笑得更开心了，眉眼弯如新月，有股子小狐狸的狡黠。

心头被狐狸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这模样不似做伪，是真高兴，但更接近于……被逗乐了的那种状态。

喻文州叹口气，说：“好吧。”

“真的！前辈你别误会！”顾明悦还举起手来发誓，表情却像是遇到了什么乐不可支的事情却要严肃地忍住。

喻文州知道肯定有哪个环节不太对劲，但是他暂时想不出来是什么环节，而且不太想弄清楚，神色有些讪然。顾明悦这才着急，为了说明自己真的没有不喜欢，直接打开了里面的小包装盒取出淡金色的唇膏，拧开那管红之后往唇上涂。

喻文州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以往并没有被带上性别标签看待的后辈今天晚上忽然展露出了属于女孩子的风情，白嫩纤细的手指好看地捏着唇膏，嘴唇轻启，上了色之后抿一抿，再露出个甜美的笑容来。

是他想多了，中了邪了。

“我挺喜欢的呀，好看吗？”顾明悦问道。

“嗯，你皮肤白，这个颜色好看。”

可能匆忙间太紧张，手法又不是很娴熟，涂得往内溢了界，舌尖尝到了唇红的味道，顾明悦又下意识说：“水蜜桃味儿的。”

喻文州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附道：“水蜜桃啊，想吃了。”

蓦然间，女孩子的脸上染了一层薄绯。

喻文州回神，意识到刚刚那句话可能是一句耍流氓的发言。但那也要往流氓的方向上附会啊，他无奈道：“呃……我没有别的意思。”

顾明悦大窘，挥挥手说什么啊我知道你是正经人。

脸上的红没散，白瓷一样的肌肤透出匀净的粉，她才像一颗水蜜桃。

“那可不一定。”小狐狸又挥了一爪子，喻文州低声笑道。

顾明悦瞪大眼睛望着他，像是怀疑自己听错没有，又像是找不出话来回答。喻文州好心替她解这个围：“咱们走到哪里了？”

女孩子赶紧四望，然后更窘了，回头看两队队员一直跟着他们瞎走，赶紧小跑回去问路。

晚上快十点才往回撤，今天打得不错，之后的夜宵活动也很和谐，大家都挺活泼的，戴妍琦和张奇不知道为什么原因又闹起来了，一路小猫挠架似的。

顾明悦心里有点复杂，听刘皓跟革命年代主席发表动员演讲似的跟方学才他们分析今天的比赛，不好意思泼冷水，但她对于这盘的想法远不如队友一样乐观。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疲惫，可是回去还不能睡，不然明天上午空口白牙现扯淡啊。

夜里有些凉，顾明悦一边往前走，一边两手放进衣兜里，左手指尖忽然摸到了一个细长的圆滚滚的东西，她愣了愣才想起是喻文州送的口红，不自觉地，嘴角向上扬了扬。

男生们到底是受了什么荼毒啊，送女孩子礼物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但是不一样的，自己知道不一样，顾骄杨那个奢华霸气的礼盒她放在了梳妆台上的一个格子里，摆起来看赏心悦目，但一支都还没有拆过。

无意识地在手里滚来滚去揉搓了半天，顾明悦才想起膏体可能会被热化，赶紧撤手，然后似乎是为了打消那种莫名其妙走神的状态，她走到戴妍琦和张奇身边去，把两个幼稚鬼分开。

戴妍琦是不肯承认她幼稚的，其实她已经算成熟的了，相对于年纪来说。她看不惯张奇有很严肃的理由，但也不愿意跟这个死小鬼胡搅蛮缠，挽了顾明悦的胳膊一起大步往前走。

“好了，别计较了。”顾明悦顺她的毛。

“我计较什么，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戴妍琦撇撇嘴，“明悦啊，不觉得他越来越放肆了吗？没打出什么成绩还目中无人。”

“他在进步啊。”

戴妍琦忽然涨红了脸，然后她意识到顾小队长并没有弦外之音，便叹气道：“我看他的自负进步得比实力快。”

“膨胀的气球，拿针一戳，就会破了。年轻人总会遇到挫折的。”

戴妍琦已经习惯她偶尔老气横秋的发言了，翻个白眼，“明悦，你太温柔了。”

“那是我还没碰上需要严厉的时候。”顾明悦笑笑。

“那我希望你还是永远温柔下去，”戴妍琦说，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顾明悦，“你今天凃的是哪个色号啊，好粉嫩。”

“呃……没涂啊，刚吃完饭。”

“咦？我明明看到你餐前有擦掉啊。”

“嗯……那时候有，没补。”

戴妍琦充满嫉妒地在她嘴上擦了一把才肯确信人家这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然后顾明悦岔开话题，问她你们去路上都跟蓝雨的聊了些什么。

戴妍琦苦恼地表示有黄少天镇场有什么可聊的吗，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哦他重点强调了会给他们队长报仇的。

关于比赛中盯准喻文州手速这点来进行干扰这一点，或许在场上其他人还没怎么察觉，毕竟从喻文州接手以来索克萨尔就经常是活靶子。但喻队长肯定醒悟了，下来跟队友一提，这比直接集火他还具有讽刺性嘛，蓝雨众人纷纷感到愤怒，当着顾队长柔弱乖巧的面儿不敢提，但她不是跟喻文州俩人走老远去了么，就开始跟敌方队员互掐。

真难为最后大家还能坐一个屋子里吃夜宵。

顾明悦摸了摸鼻子，“你觉得我们阴险吗？”

戴妍琦大手一挥，“兵者，诡道也。去他大爷的。”

顾明悦笑起来。

“那你们俩都说什么了？”戴妍琦又好奇道，“走那么远，有啥我们不能听的？”

“冬季转会窗不是马上就开了么，”顾明悦说，脸上也露出了一点无奈之色，“那谁……都联系到蓝雨那边去了。”

“贺铭……啊？”

“嗯，”顾明悦抬头望了望天空，明月高悬，“雷霆确实不能给他更多了。没什么好说的。”

戴妍琦扭头看了一眼那个从嘉世转过来的队友，和她一样的职业，她也害怕过，忐忑不安过，甚至于她最开始殷勤地和试图新来的队长打好关系，也有一些小心思在。三个月比赛下来，顾小队长头脑清醒，给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定的表现机会，端看自己怎么把握了。

她自己觉得自己表现得不怎么样，所以刚刚顾明悦说张奇在进步，戴妍琦还闹了个大红脸，可是比起贺铭来说……她至少心是踏实的吧。贺铭这人，明明是出局队里过来的，不知道在傲气什么，整天心不在焉。

走吧走吧，咱们庙小容不下大佛。

她撇了撇嘴，又想起了到嘉世去的老队长，心口蓦地一抽，神情也低落了下去。

顾明悦不知道想什么去了，也没说话，两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地一路走回了宿舍，再互道晚安。

一层楼其他房间里的灯光很快就熄灭了，只有队长那个屋里一直亮到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