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谢·谢·你的评价啊。”他眯眼，“你看起来也不遑多让吧？从回来之后就没见你去过学校，同学也没联系过——当然你以前也是这样，反正你也没朋友。”

琉江丝毫没有被戳中痛脚的感觉，她换了个姿势，缩在沙发里，半边身体靠在巨大的扶手上。

“高中你选的哪所学校？”她一点都不担心她哥的升学考试，他头脑好着呢，反正肯定是他选学校，不是学校挑他。

“桐皇学园。”今吉翔一说，“离家的距离远不到住校的情况，篮球队也很不错，最近几年成长的很迅速。”而且他对桐皇的篮球部风格颇感兴趣。

琉江嘴角一抽：“你干嘛要选离家近的？”她还盼着她哥去读那种寄宿制呢，真失望。

今吉翔一笑眯眯地伸手揉她头发：“我还不知道你？想让我去读外地的学校吧，你忘了我最喜欢做什么了吗。”

“……对啊对啊，别人讨厌的事你就最喜欢做了对吧。”琉江翻白眼，“反正也只是每天要看见你，我都看了十几年了还能怎么样。”

今吉翔一笑而不语。他选择桐皇除了因为自己的恶趣味和篮球队很不错外，自然还因为父母出国前交代的那句‘好好照顾妹妹’。他知道琉江从小就是那种不需要被担心的孩子，生活上也好，学习上也好。

他双商都高，但是与之相对的，琉江的情商似乎不怎么高，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家妹妹像机器人似的，但饶是如此，她的人际关系他也从未担心过——几乎不建立人际关系的家伙，没有担心的必要吧——之前他是这样觉得的。

可是最近一年的时间，他开始担心了，尤其是在那个村川奈美的事之后，他有意地留意着琉江的行动，直到赤司征十郎出现在琉江的生活圈子中。

赤司征十郎是不安定因素，这是今吉翔一在看到他和琉江相处后的第一感觉。

之前之所以那么干脆地答应让她参加交换生，也有这点的影响。赤司家的显赫家世，赤司征十郎从小接受的教育，赤司征十郎整个人看起来就和今吉琉江是两个世界的人。

总有一天，他们俩的相处会不复曾经的和谐，至少今吉翔一这么觉得。

而且，在琉江这次回国后，他发觉他们俩一直都没有联系过。以琉江的情商他可以理解，说不准就是觉得没必要，但是赤司怎么可能呢——按他的为人处事，至少会来打声招呼吧。

再加上琉江根本对赤司闭口不提，无论他怎么引导话题，只要能和赤司扯上关系的，她就会转移话题或者干脆沉默。

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吉翔一无从得知，但他由衷地希望这样最好，慢慢地疏远是个好办法。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琉江又要去美国了。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送机只有今吉翔一去了。

琉江登机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哥哥在向她挥手，她也抬手挥了挥以示离别，随即踏上飞机。

赤司征十郎没有来。

她想着，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回日本之后没和赤司联系，听说赤司还挺忙的，不过她相信赤司肯定知道她回来了。

上一次的邮件通信，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一个月……不，两个月了吧。

黑子说篮球部发生了变化，赤司大概也变了吧，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按他说的，琉江确定那绝对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也许她和赤司的观点，非常不一样。

就黑子所说的事，她赞成的是黑子，并非赤司。

最后发出的邮件没有得到他的回复，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呢。

空姐走了过来，提醒琉江关机。她按量了屏幕，沉默片刻，果断地关机——而关机前的最后一刻，赤司也没有打来电话。

临走前，赤司问出的那句‘我难道不算是你的朋友吗’，她当时没有回答，不过现在应该可以了。

『征十郎，你不算是呢，真遗憾。』

她微笑地看着屏幕转黑，怡然自得地想着，内心的一抹失落感被完全忽略。

之后的琉江并没有为丧失一个潜在的朋友而困扰，自从村川奈美事件之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再也没有渴望过诸如友情一类的东西。在A中学就是学习，参加社团活动，偶尔会去参加一些比赛，然后和哥哥打国际长途——当然是今吉翔一出钱——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因为琉江的优异成绩，曾经好几次老师找她询问愿不愿意留在美国继续读书，她的各项指标都是符合的，只要她点头，办个手续就可以。

琉江一直在考虑着这件事，一直到交换生的两学期结束，她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最后被老师催的没办法了，于是便说要回去问问父母和兄长的意见。

然而她这一次回国，却让她下定决心又去了美国。

琉江回日本的时候，恰逢篮球的全国中学联赛又一次举行。今吉翔一一直都是有看比赛的习惯的，再加上他想看看有没有不错的家伙能招揽到桐皇去，所以更是每逢比赛日就要去现场观看，琉江也被他拉去了。

“你怎么不拉着花宫去啊？”琉江抱怨道，大夏天的，热都热死了，她还得陪她哥去看比赛。

今吉翔一笑道：“你以为那家伙不参加比赛吗？他可是主力好吗。”

“哦……对哦，貌似他在你们那圈子里还比较有名？”

“什么圈子啊……真是的。”今吉翔一黑线，“花宫是‘无冠的五将’之一啦，就比奇迹的世代逊色一点，别看他那样，他是天才级别的。”

“如果说整人的话我承认他是天才……”

“他智商超过160。”

“……”琉江震惊了，“你等会，花宫智商这么高？！”

“所以才说他是天才啊……”

“他那个样子鬼才看得出来智商高啊！明明就剩下恶趣味啊！”

今吉翔一扶额，“好啦，专心看比赛吧你。”

最后一个比赛日。

决赛，帝光VS明洸。

今吉翔一看着对战表，摸下巴：“果然是帝光啊，要是这次赢了的话，他们可是三连霸啊。”

琉江脚步一顿，没接话。

他余光瞥了一眼琉江，之前他的推测果然没问题，和帝光有关。

“走吧，占个好位置，听说这一年奇迹的世代进化飞速呢，他们明年也要读高中了，我得去提前看看未来的对手。”

今吉兄妹提前很多时间就去了，坐的位置离赛场很近，等了好一会儿比赛才开始。

帝光入场的时候，今吉翔一寒毛都倒竖了。这群人实在是太有气势了，和去年所见到的相比完全判若两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者的气息。

“哎呀呀……真是不得了呢，看来明年开始高中的比赛会变得很可怕啊。”他啧啧道。

琉江却没有受到奇迹的世代强大的气场影响，她只是觉得有种很不舒服的违和感，尤其是在看到赤司的时候。

算起来，她快一年没见过赤司了。

但是在记忆中，赤司没有这么充满锐气的眼神，乍一看仍然平静如常，但却掩匿着慑人的锋芒。其它的几个人也是，琉江渐渐明白之前黑子所说的‘改变’是指什么了。

说到黑子……

她飞快地扫了一遍帝光的人，却意外地发现黑子并不在其中，难道他存在感已经低到这种地步了？不会吧……

“听说之前的晋级比赛中，帝光有正选受伤了。”今吉翔一给琉江解惑。

琉江讶异，也就是说，黑子受伤了？

她不太放在心上，只是点了点头，观看比赛。

但是随着比赛的不断进行，琉江内心有种莫名的烦躁感，越来越强烈。

分差在不断扩大着，准确的说，是帝光这一方在疯狂得分，而明洸那边要费尽全力才能进一个球。

一边逼近着三位数，一边却还停留在个位数。

今吉翔一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喂喂喂，这可是决赛啊……”

打进决赛的队伍，绝对不是弱者，明洸绝对不弱——然而比分却悬殊至此，帝光简直就像在和初学者比赛啊。

比赛进行到第四节的后半，帝光突破百分，对方还是个位数。

琉江突然注意到不知何时，选手席那里多出来一个人，水蓝色的身影——黑子哲也。

同时，进球的声音响起。

琉江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计分板上鲜红的数字——111：11

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扑到观众席的栏杆上，瞪着那一串的‘1’，紧紧咬牙。

黑子哲也绝望地看着场上的荻原成浩——他的朋友。

比赛结束，以这十倍的分差，帝光实现了全中三连霸。

回到帝光，黑子哲也质问自己的队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却让他比之前将近一年的迷惘更痛苦。

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他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叩叩叩。’

一串轻轻的敲门声，黑子哲也却觉得自己没有力气抬头去看来者是何人。

“黑子。”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开场，他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今吉桑。”

“好久不见。”琉江拖了张椅子，坐到黑子对面，端端正正的。

“抱歉，我现在……”

琉江打断他：“今天的比赛我去看了。”

“是吗……”黑子闭了闭眼，脑海中仍然是朋友崩溃的神情，让他觉得无比痛苦歉疚。

“他们在凑分，对吧。”

黑子痛苦地点头：“……是的。”

琉江问：“你之前说的变化就是指这样的吗？不尊重对手，如此狂妄无礼的行为？”

“不，之前还没有到这种地步。”他握紧拳头，“今天的比赛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做……”

琉江静静地看着他。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胜利会让我如此痛苦！”黑子眼眶泛红道，“痛苦得……我根本无法呼吸……”

“这样……也能称之为胜利吗？”

“我再也，不想打篮球了。”

她看着脆弱哭泣的少年，说要放弃自己曾那么喜爱的东西，一时间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半个月之后，琉江收拾好东西，重新踏上了去美国的飞机。这一次到机场送别的除了今吉翔一，还有黑子哲也。

“我退出篮球部了。”黑子哲也说。

琉江：“如果这样你觉得好的话，那就是最好的。”

“谢谢你，今吉桑。”

“谢我做什么？”她连安慰都没说过。

“因为你之前的理论……还有荻原君的话，我也许还暂时不会放弃篮球。”他微笑，看向机场外无限广阔的碧空万里，“至少，在我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之前，不会放弃。”

半年后，结束学业的琉江重返故土，经过父母和兄长的劝说，她还是决定返回日本读高中。

今吉翔一问：“那你要读哪个高中？没方向的话就来桐皇好了，我还能照顾你一下。”

“你就剩一年就毕业了，照顾哪门子啊。”

“……”

“嗯，诚凛吧，离家也不远。”她在一堆校名中，圈出了这个才创立两年的新校，“新校的话，风景肯定很棒。”

“……”他妹妹还真是活得潇洒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