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丈夫也热得不轻，但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还是B市好？”
莫禾点点头：“B市是最好的城市。”
他们并肩向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离得越近人群就越发稠密——身穿战队服同款的狂热粉丝，兜售荣耀周边的小摊贩，更多的是一脸兴奋握着门票的普通观众。
到了检票通道口，就可以听到架设在各处的LED小屏幕中对这场比赛看点的介绍。
“荣耀联盟第十四赛季总决赛之夜。”
“前两场比赛兴欣与蓝雨战成了一比一平，才有了今天这场加时赛。”
“此前，同为黄金一代的苏沐橙与黄少天都宣布将于本赛季结束后退役。谁将带着冠军荣耀离场？”
“不光是苏沐橙与黄少天，喻文州也表示将在下赛季陆续完成蓝雨内部的交接，不排除在赛季中退役的可能。所以，今晚很可能是这位战术大师最后一次出现在决赛的赛场上。”
“随着训练的规范化、科学化，电子竞技选手的退役年龄开始向30大关逼近。但这几位似乎都不打算打到打不动为止。也正是迅速成长的下一代选手给了他们从容而退的底气——蓝雨以卢瀚文为核心的新阵容通过数个赛季的洗礼已然成熟，而兴欣战队的王牌莫谷正值巅峰。”
听到“莫谷”的名字，莫禾眼角一跳，接着视若无睹地把目光移开。
姐夫夏先生微笑着感慨起排队的长龙：“荣耀可真受欢迎。”
“难以理解，只是一个游戏。”
好不容易进入到场馆里，中央空调的辛勤劳作拯救了广大观众朋友的体表温度。
莫禾轻舒一口气，看看时间，离开场还有半小时。她盯了她看得云里雾里的赛程说明两分钟，终于决定放弃，将墨镜往鼻梁上一搁，开始闭目养神。
“开场……不，那孩子上场的时候叫我。”
夏先生有些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也许是赶飞机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又或许是因为室内的温度太过宜人，她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到她被丈夫推醒的时候，已经是擂台赛的尾声。
现场一片喧哗，双方粉丝的加油呐喊使得邻座的两人都无法听清彼此的声音。场地中央的全息投影是两个奇装异服的游戏角色拿着大剑对砍。两侧的大屏幕则显示着技术统计和双方的血条蓝条。
莫禾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开始皱眉：“怎么血量落后对手这么多？”她好歹知道自家妹妹用的角色叫“晨风无言”而不是“流云”。
莫禾用胳膊肘顶顶丈夫的手臂，凑到他的耳朵边大声问道：“是不是要输？”
夏先生在嘈杂的环境中好不容易听全妻子的话，都快无奈了。这是擂台赛，莫谷之前已经挑了一个，以75%的血量迎战蓝雨的守擂大将卢瀚文胜负可以说五五开，毕竟狂剑士血越少爆发越强。
果不其然，莫谷以实际行动证明了狂剑士单挑的凶残。
被打脸的姐姐一脸深沉：“这就赢了？”
“不……兴欣目前领先一个人头分，最终结果还是要看团队赛。”
哦，团队赛。团队赛对姐姐来说更加难以理解。她只能一脸冷漠地听夏先生在一旁滔滔不绝：
“兴欣奔着索克萨尔去了，这招真狠。不过自从联盟开放了队内语音之后喻队可是boss级别的。
“漂亮！苏沐橙被牵制住了。气功师气功师！抓那个沐雨橙风！唉，被躲开了。小谷回援，蓝雨这波没机会了。
“喻队刚刚好险，这个走位，几乎是擦肩。等等，等等，蓝雨这是想干嘛？索克萨尔和夜雨声烦互换了位置？
“好刁钻啊，不愧是喻文州！小谷以为追的是喻队，一头撞上了黄少天。周围布了埋伏，就等兴欣来救！”
莫禾：……
“你很懂嘛。”心累，女王式斜眼。
姐夫尴尬地挠挠脸：“偶尔和高中同学去网吧……”
“哦。什么角色？”
“……术士……我是鱼粉。”
“什么粉？”
“呃……喻文州的粉丝。”
作为B市人你竟然粉蓝雨？！姐夫你真有勇气。
话分两头，这边正是比赛紧要之时。发现自己落入陷阱的莫谷立刻意识到了蓝雨打的是“围点打援”的主意。可惜她与黄少天当前所处的位置正是兴欣为狙击喻文州准备的，三面围墙，视野之内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动向。
而此时喻文州正带着卢瀚文打兴欣大部队呢。黄少天可以跟她玩box-1，她不行啊，她是兴欣的指挥。
但兴欣若要强行汇合，就不得不撞上蓝雨的埋伏网。
一个两难抉择。
不过2秒，莫谷就作出了决策：“不救，报坐标。”
四个坐标报上来，莫谷仗着自己的绝对记忆开始遥控指挥，竟也和有着喻文州的蓝雨大部队打起了拉锯战。
看清形式的现场观众响起一片掌声。
开启队内语音通话，确实给指挥带来了更大的发挥余地。像莫谷这种与队员隔离的情况，由于语音通话可以及时把战况传达给她，再加上莫谷对地形的记忆，远程遥控指挥也能打得十分优秀。
比赛打到这个地步，可以说陷入胶着，看不出哪方有明显的优势。唯有今天异常安静的黄少天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逮着莫谷就是一顿狠揍，似乎把节约出来的APM都用到了输出上。双方的血条像是坐跳楼机一般往下跌。
到了图穷匕见的5%，黄少天终于破功。
“哈哈哈哈，我已经不是战队主力了，但你还是啊。所以，
“同归吧，少女！”
夜雨声烦和晨风无言一换一。
又纠缠了大约十五分钟，失去指挥的兴欣最终落败。
黄少天真狠。
蓝雨真狠。
让曾经的大神成为团队胜利的垫脚石，这个冠军令人伤感又似乎带着薪火相传的特殊意义。
莫禾走出场馆的时候，屏幕上接受采访的莫谷正红着眼眶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作为大师姐……我对沐橙不够好……特别……特别想给她挣个冠军……特训两个月没和男朋友通电话……但是蓝雨……比我们打得更好……”
兴欣队员们安慰副队长和谴责黄少天“注孤生”的声音渐渐远去，莫禾望着体育馆外漆黑的天空出神。
“第一次现场看妹妹的比赛，不去见一面？”
“不是输了吗？见什么？”
“阿禾。”
“聚在一起没好事发生，我和那个孩子大概真的八字不合。”见丈夫还要再劝，莫禾不容置疑地打断，“拉倒吧，还要赶飞机呢，明天不上班了？”
虽然坐了午夜航班，莫禾还是在第二天上午9点赶到了事务所。一进门就是各种招呼声。
“禾姐好，提前回来了呀。”
“禾姐，XX集团的案子要推迟到七月中旬开庭。”
“禾姐，刘经理昨天打来了六个电话，点名要你负责——对对对，就是与电视台经济纠纷的那个案子。”
“禾姐……”
将各项事务交代好后，莫禾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她的小助理正哧哧笑着看荣耀论坛。
“【震惊】黄少天退役当日求婚，对象竟是莫谷！！！”
“八卦科普君来了：莫谷有男朋友想必大家早就知道。当初‘晨风无言’初次亮相的时候就说过。采访原话附视频：‘我本来想取名子不语的，但是男朋友不高兴了，说和队长像情侣ID，于是换成了现在这个。’现在回过头来看，感情是从君莫笑的情侣ID换成了夜雨声烦的情侣ID吗？老不死的叶谷党哭晕在厕所。还我青春！”
“我去我去我去，夜雨声烦和晨风无言是情侣ID！虽然对仗不是特别工整，但什么都没意识到的我真是又聋又瞎！”
“当年都是小聋瞎+1”
“当年都是小聋瞎+2”
“瞒得真紧，一直以为蘑菇的男朋友是圈外人……当年都是小聋瞎+10086”
“在把女朋友揍出一脸血之后竟然还能求婚成功？！为什么不拒绝他？”
“回楼上。只能说蘑菇真是个好姑娘，黄少毕竟快奔三了。”
“莫谷答应的时候还挂着战败的泪花，sosad。”
“我想说的和兴欣一模一样：黄少你注孤生。”
“行了行了，没看到黄少天急得差点连第六赛季的冠军戒指都要掏出来了吗？”
“哈哈哈哈这求婚片段我可以笑一年。”
……
莫禾瞧够了，敲敲小助理的桌子，吓得小姑娘飞快关上了网站页面。
“禾……禾姐好！”
“嗯。”莫禾点点头，坐下开始埋首案卷。电子办公虽然方便，但大量阅读的时候她更青睐纸页。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莫禾收到了打着“婚礼请帖”的邮件，不是黄少天发来的，是莫谷。
莫禾的嘴角微微扬起。想到昨天那个在媒体面前表情丰富的莫谷，与以往真的很不一样了。她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酸涩的肩膀，透过位于33层的落地窗，可以俯瞰B市林立的高楼群以及在玻璃幕墙间来回反射的阳光。很美。
我的梦想，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一座心仪的城市挣下一片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