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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暂时只是一个壶。

无助得像刚被五条悟摘头的时候。

并且再也不会有一个花御救他。

落到了上弦之五玉壶的手里。

唯一会说话的壶!

——以这样的理由,他被献了上去。

然后献壶的手下就被杀了。

漏瑚面临进入鬼杀世界以来最大的危机。

王不见王。

壶不见壶。

危漏瑚危。

玉壶的艺术是寂寞却孤高的。他需要来自金主的欣赏,而不是同类。

跟他的定位撞了。

他不需要同行。而且他觉得漏瑚长得很丑。

居然是对称的!真是缺乏想象力。

漏瑚并不知道,他有多么幸运。

这是作为价值七八根宿傩手指的强者,几次三番被天花板暴打以至于失去自信的壶所久违了的幸运。

如果玉壶及手下不小心让他晒过一次太阳,如果玉壶发现他不必喝人血,甚至如果玉壶再乖顺一点,将漏瑚上交给无惨。

然后发现他似鬼非鬼,是无法解释的新存在。

那漏瑚就会迅速失掉现在一个单纯大眼萌壶的退休生活。

漏瑚原本不讨厌玉壶的手下。

他看见了他杀人。

比咒灵更粗鲁、更血腥的杀人方法。

手下趴在尸体上饮血。

漏瑚很快理解了这个世界的运转方式。

是同仁,同仁也在反抗人类。也在迫不得已地依赖人类。

对无法靠怨念恢复自身稍微释怀了。

惺惺相惜在玉壶残杀同胞的一瞬间化成了怒火。

为了这种理由。

就为了这种理由。

本来两个壶只能存一。

死掉的势必是虚弱的漏瑚。

命若悬丝之时

无惨的催款信到了。

作为卖壶支持鬼的大业的可靠上弦,玉壶脑子冒出了一个主意。

唯一会说话的壶!

用这个概念把丑陋的对称壶高价卖了。

可算及时交上了钱。

耻辱。

继被五条悟摘头后,漏瑚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买走他的是个无药可救的恋|物癖。

这种事情,就算这个时代没有概念,漏瑚也从来没有了解过相关知识,在走进富商的房间的一瞬间就能发现。

壶。

大大小小的壶,摆满了整个房间。

姿态各异、色彩纷呈。

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的颈项。

或取自于蛇,或取自于鹤,或取自于天鹅。

狭窄、瘦长、扭曲。

在烛光下,这种相似竟营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曼妙气氛。

准确说,令漏瑚毛骨悚然。

漏瑚是房中的壶的异类。

他头上开口很宽。

会折损富商的男性自尊。

但没关系。

唯一会说话的壶!

这就够了。

而且它有三个口子。

人类还是毁灭吧,赶紧的。

漏瑚痛骂富商。

这反而令他更兴奋。他居然还想试探漏瑚的嘴能不能成为第四个口子。

漏瑚给他展示了一口好牙。

“涂黑了的牙,遵守传统这一点也很可爱。”

漏瑚第一次被人说可爱。

他宁愿听一百遍五条悟说不要害羞。

再说一次,漏瑚并不知道他有多么幸运。

箭在弦上之时。

富商家里走水了。

告知富商这一消息的女仆把富商打晕了。然后她发现了漏瑚。

“……鬼?”

“不是。”

她似乎想拿富商床头的鼻烟壶又嫌恶心,把大壶对准小壶。

“你闻闻,他有没有对我的壶做恶心的事。”

做了呢。

虽然富商不至于渺小到鼻烟壶的地步。但是他舔了。

漏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不说就杀你。”

漏瑚本来想说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他讨厌女仆的语气。

“不说就祓除你哦。”五条悟这么说过。

“没有做。”

女仆掏了个榔头把鼻烟壶砸碎了。

“算了,还是砸了吧,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这什么……这不跟五条悟一模一样自说自话???

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

女仆把他带了出去。尽管漏瑚说用不着她多管闲事。

“遇到这种事情,无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会难过的。”

“都是受害者。受害者需要帮助是正常的,不用抵触求助的。”

“不用太感谢我。”

鼻烟壶是女仆的东西。被富商抢走了。几个月后她扮作女仆报复了回来。

“虽然很多人会说我傻,但是你能理解吧,壶壶。他当鼻烟壶用也就算了,无论如何不能用在那种地方啊。隔多远,要找多久,我都要收拾那个杂碎。”

她叫他壶壶,也真的把他当个壶用。

装干粮、盛鸟食。

甚至煲汤。

甚至煲汤。

漏瑚听着自己大脑里咕噜咕噜的声音,还喷香。

他原本想,女孩一开盖,他就表演个火山喷发。

哪怕没有咒力,淋一锅热汤也够人受的了。

但是女孩从耳朵那里放了闸。

“给你喝一点。”她对半分了汤碗,“毕竟壶壶也出了力嘛。”

女孩勤俭持家,等汤的水位降到耳朵以下后就拧紧了盖子。“试试看明天能不能喝。如果壶壶能保鲜的话。”

漏瑚不保鲜。

漏瑚不想喝。

漏瑚想自闭。

“别挑食嘛,我是不会给你喝人血的。”

这不是挑食的问题。

这是尊严的问题。

女孩不会懂的。

“啊,我本来以为我的运气可以和炭治郎一样好的。”女孩叹息了一声。“还想凭这个见到主公呢。”

漏瑚不说话,他感到一股杀气。

来自女孩。

“黄泉路上记得杀了你的人的名字哦,”女孩笑眯眯的,“和变成鬼以前的亲人团聚吧。”

漏瑚在鬼灭莫名其妙成了幸运S。

千钧一发之时。

鬼到了。

是玉壶派出的手下。

他卖掉漏瑚,不代表放过漏瑚。

漏瑚看了一会。

对这个世界的鬼——反杀人类的主要势力彻底失望了。

又弱小、又愚笨、又残酷。

同伴就要被杀了,害怕地逃跑了。

难得都是人形。

浪费了人形啊。看起来很低级的样子。

女孩挥了挥刀,回到漏瑚身边。“没有鬼打扰了,让我们继续——”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凝固不动。

女孩捧起漏瑚。

“不怕太阳呢你。”

“我本来就不是鬼。”

她娇笑着拔了漏瑚的眼睫毛。

“那还挑食呢?不是跟我找死吗?”

“……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跟没听到似的笑得更甜了。

因为如愿以偿见到了主公大人。

超温柔的!

女孩说。

可是身上明明都是诅咒的气息。

因为女孩一再表示漏瑚可能很危险。所以和祢豆子不同,柱们防备地在漏瑚面前排成一列。随时预备保护主公。

漏瑚尝试吸收了一下诅咒补充力量。

成功了。

主公感受到了变化。

“你在尝试治疗我吗?真是好孩子。”

漏瑚,漏瑚破口大骂。同时发出了火焰。

好像随着他的能力的回归,他的幸运也消失了。

漏瑚并不知道这一点,只以为自己一直走背运。

他把这个世界当做低魔世界。

没想过是见识的鬼太少。

“小心!他要发展血鬼术!”

他们一点都不怕他的火焰。

一部分人掩护主公撤离,一部分人疯狂殴打他。

“没有关系。”主公说,“让我留在这里。他不是无惨的耳目。”

漏瑚在太阳下战斗。

他不怕阳光。

无惨哪里舍得送他做诱饵。

主公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盈。

漏瑚不断吸收诅咒,因为诅咒消耗大于产生的速度。有那么一两刻,主公恢复了健康。

主公看出了这一点,叫停了战斗。

“他的力量源自于我。”

漏瑚被隔离开了主公,然后就消停了。

被分给蝴蝶忍和珠世研究。

人看到盖子就想拧开。

“这什么……”

蘑菇汤淌了一地,弄脏了实验室。

女孩咋咋呼呼的声音在实验室门外响起来,“啊,他头里有汤——”

蝴蝶忍:微笑。

珠世:微笑。

女孩打了个哆嗦。

她被痛揍了一顿又被勒令清理实验室。

漏瑚拍手叫好。

顺带一提,他的手脚在吸纳诅咒补充能量时已经长好了。

“真对不起啊,不知道你要吃这个,把你饿坏了。”她拖着地,笑嘻嘻地说,“简直像食腐的乌鸦一样辛劳可靠。太可爱了。”

漏瑚感觉怪怪的。

他宁愿听一百遍富商夸他可爱。

漏瑚和珠世搭话。

她是他见过最体面的鬼。

其他的脏兮兮臭烘烘,愚蠢不说还毫无能力。

珠世还有同伴,对同伴还很温柔。

他看得起珠世,但不理解她。

“为什么不当新人类呢。”

“被你发现了呢。”珠世感动地微笑。“这个时候还不可以。必须杀了无惨。”

一鬼一咒灵开始跨服聊天。

珠世介绍了无惨的可怖之处,譬如监听鬼的想法,控制鬼的举动,又恐惧鬼的聚集,生怕他们成长。

真人都会鼓励花御战斗。

听起来无惨完全是个屑版宿傩。比人类还垃圾。

一下子理解了珠世。

他们成为新人类的时候,也不想要被宿傩踩在头上。为此真人甚至不惜冒险放弃稳胜局面。

跨服聊天居然取得了一致。

漏瑚告诉了珠世自己的名字。

女孩来接漏瑚。“来给主公大人拔罐祛毒啦。”

在路上,女孩又娇笑着拔下了他的眼睫毛。“真过分,都不告诉我名字。”

“明明我们同生共死相依为命了那么久!”

“明明我还要告诉你的名字。”

漏瑚不想听。

漏瑚很疲惫。

漏瑚:“……你没有告诉我。”

女孩很高兴,“你想知道呀。叫孤独哦。今天的名字叫孤独。但是漏瑚问之后就叫朋友了。”

女孩没有名字。是个孤儿。

家族是伥鬼,依附鬼进行生活,帮助鬼进行伪装。

人跟鬼是不能共处的。漏瑚听到后马上明白了女孩的遭遇。

她的家族被屠灭了。

女孩被路过的柱救了。

女孩的另一半童年是在鬼杀队度过的。但是她迟迟无法融入这里。

“我……无法否定家人的所在所为。当然也无法认可。”她好像要飘走似的抱紧漏瑚。“如果能在消灭鬼的时候被杀掉就好了。同归于尽最好。但那样也不好,也许我流着卑怯的血,会向鬼低头。如果大太阳坠落到土地上就好了,被烧死也无所谓,只要鬼也死掉。百年后的焦土,不需要我存在。”

“百年后的荒野上也不需要我放声大笑。”

漏瑚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这是个有觉悟的女孩。

因为觉悟太残酷。所以她想要躲避。

漏瑚刚有一丝感动。

“如果我死了,骨灰可以撒进你的头脑里吗?”

“……不可能。”

鬼杀队谨防漏瑚暴起杀人,在距离主公很远的地方就让女孩它停步。

漏瑚不准备吸食诅咒,准备来个非对抗不合作。

等到太阳落山都没等来鬼杀队低头。

骨头真硬。

“你们不想要他的病好了?”

“诶?”女孩低头看他,“不是哦,今天其实不是为了拔罐才带漏瑚来的。是愈史郎把珠世小姐带走休息了。不仅仅是我,愈史郎也会吃醋的嘛。”

“蝴蝶忍小姐也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让漏瑚一个人待着,不然孤零零的,很可怜的。”

“所以把漏瑚带来看了看主公。没有漏瑚我还无法离主公这么近呢。”

漏瑚,惨。

连拔罐工具人都做不上。

漏瑚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还说是想和我做朋友。”

那个夜晚。

鬼杀队设下陷阱,反杀袭击的无惨。

漏瑚看到,每一个他相处过的人,以奉献一切的痴狂,投入进这场战争。

也第一次见到无惨。

美丽、强大、冷酷并且卑怯。

自从知道鬼是由人类变的之后,漏瑚就不再对鬼抱有善意了。

总之是人类内部狗咬狗。

即使这么想,他还是忍不住看女孩。

作为人,她是很强大的。

作为战士,也勉强过得去。

但是和鬼中的精英相比……太弱小了。

漏瑚以为自己能袖手旁观。

出于这种微妙的心理,他一次都没有吸取过产屋敷的诅咒。

不给自己出手的机会,哪怕这削弱了他的实力。

因为漏瑚隐隐明白,他会出手的。

出手了。

太迟了。

女孩在无惨的鞭影里刹那被撕成了碎片。

如同噩梦重演。

她的骨灰被收进了壶中。

连同许多人的一起。

因为现场已经分不出谁的血、谁的骨、谁的肉。

“这种事情,无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会难过的。”

是咒灵也一样吗。

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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