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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绿眼,十七八岁的模样,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女年纪,但已成为了妇人。

会抱着婴儿哼歌给他听。

梦里的歌声柔亮。

如同一条星河。

将夏油杰温柔托起。

但梦醒了,星星就散了。

他张开眼睛。

有一会没想起自己在哪。

仿佛还是在高专的宿舍,堆满游戏,下一秒五条悟就推门而入要打个通宵。

过了一会,他在枕上转过头,一头长发随之偏移。

“……区区猴子。”

区区猴子。

为什么能频繁地进入他的梦境。

夏油杰烦躁不已。他命下属找出黑发绿眼的少女。

不是、不是、都不是……梦中人面容模糊,唯有歌声清晰,在梦醒后仍留有余韵。

但夏油杰自信,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能将她认出。

既然敢在他身上耍手段,就不要藏头匿尾。

有本事就正大光明地出来。

……连呼吸都要仰赖他人的东西。

他很确信少女不是咒术师,只是个毫无天赋的普通人。

除了唱歌和笑,什么都做不好。

比普通猴子还有不如。

在梦里,她很笨。

连她自己都经常轻拍着婴儿,羞赧似的说。

“哎呀,太笨了,又让教祖看笑话了。”

“还有什么特征吗?黑发绿眼的少女实在是太多了。”

下属问道。

“……她可能还带着孩子。”

下属:???

咒术师绝大多数都是疯批,就算自以为将情绪掩饰得很好,也还是一目了然。

夏油杰一眼就能看出下属在想什么。

顶着下属微妙的目光,夏油杰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说的特征太不对劲了。

听起来像是他对谁始乱终弃。

然后现在又反悔追爱似的。

“……算了吧。不要再找了。”

虽然命令被取消,但夏油杰已经风评被害。

他的绯闻在咒术界流传开了。

毕竟统共就这么多人。

双胞胎也知道了。

“父亲要找回私生子也没关系。”

“只要依然把我们当做女儿就好。”

“要最疼我们。”

“如果父亲要留下生下弟弟的女人,我们也勉强可以接受。”

“但如果父亲不想见她的话……”

“……完全没有这回事。”

夏油杰皱起眉心,小小年纪想这些做什么,谁告诉她们的?

夏油杰说什么,双胞胎就信了。

至少表面上如此。

要澄清也晚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算他郑重声明实情并非如此,也没有人会信。

只能等时间过去,让咒术界忘记这一段令他啼笑皆非的绯闻。

当然,中途免不了打爆几个不长眼刺激他的人。

但无论他作何反应。

大肆搜寻也好,偃旗息鼓也好。

那歌声笑声是雷打不动地侵入他的梦境。

如烟如雾,无处不侵,无法防备。

但醒来时又消逝无踪,徒留一地清辉。

夏油杰换了个方向。

“唱歌的黑发绿眼的咒灵……”

下属的眼神越发怪异起来。

连看他操使的几个人形咒灵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

双胞胎更是对他欲言又止,满眼写着“就算你喜欢和咒灵玩耍,我们也不会介意,还会帮你找出最美的咒灵”。

“算了吧。”

他再度撤回。

大计未成,就不要再浪费人手了。

等猴子灭绝,咒灵根除,那莫名其妙的歌声也会停了吧。

夕光里,夏油杰总算放过自己,在躺椅上合眼睡去。眼下一片青黑。

他找到答案时,已经是被杀死后的事情了。

似有歌声引渡。

他顺着熟悉的歌声去。

看见了女人的服饰。

啊……在他的世界,在他的时代,怎么会找得到呢?

这里没有咒灵。

没有咒术师。

也没有同伴。

是天堂?还是地狱?

他望着镜子,镜中人有同挚友一般的白发。

还有同挚友一般,漂亮得叫人想要一拳打上去的脸。

找到了女人,他却没有如自己预料般,立刻杀了她。

无穷尽的空虚。

还有无穷尽的饥饿。

身体的原主人抢回了主动权。

夏油杰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满室血腥,满口甜香。

吞下过数千咒灵也不曾呕吐的夏油杰吐了。

扔下冰冷的尸身,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他看见了女人。她掩住出口的惊呼。

是地狱吧。

是来自地狱的歌声吧。为了惩罚他这些年的不义。

将他夺去的人命,如此鲜明地呈现。

明明手中染血无数,却无法接受将之饮下吗?

他仿佛听到女人如此嘲讽。

“您怎么了,是吐血了吗?”

“滚开!”

愚笨的猴子凑到近前。

花香混着乳香,还有一股无法言喻的芬芳。

激得夏油杰喉头滚动,唾液分泌。

原主人又在争夺控制权了。

“滚!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女人没有走开。

也没有靠近。

她跪坐在一边,为夏油杰唱歌。

一首温柔的催眠曲。

她为他的孩子唱过。夏油杰听过。

“教主大人是吐血了吗。”

月光照亮了他和他的血衣。

原主人吃东西真是不讲究。吃得满身都是。

夏油杰本来想说“不是我的血。”

但终究没有说。

“不是。唱完了?”

“嗯。”

“唱完了就走吧。”

“那教主……”

“我看一会月亮。”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女人顺着他的目光也瞧了一会明月。

夏油杰可以看清她雪一般的颈子和淡青的血管。

血液在里面流动。

只要轻轻一口。

滚热的、甜香的。

会像刚烤好熔岩蛋糕一般争相涌出。

“……还不走?”

“教主大人一会记得回去。”

女人留下了手帕。

“你可以死了吧。是哪里来的人,抢人家的身体,真讨厌。”

“……”

爱撒娇这点也像挚友一样。

糖浆似的宠爱里长大的小孩。

夏油杰往外呸了一口血。

越相似越让他感到恶心。

不过是咒灵一般的东西。

“该回去咯。吃完饭后要处理餐盘。还是说你觉得被人看到也所谓。看到就看到吧,就当加餐了,你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吧……”

“闭嘴。”

吃女人的东西。

来得越久,他接收的记忆就越多。

渐渐了解到这个与他同样被称为教祖的东西不是人。而是鬼。

奇怪的是这些记忆不含感情。因此夏油杰未受到多少冲击。

很轻易地就守住了自己的心智。

反社会人格这种东西。

看了无数的影片,他当然知道。

新的世界、自己莫名其妙抢占的身体,就是一个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来就来了,夏油杰不会将控制权拱手让出。

名叫童磨的原身也是。

他半是争夺、半是玩闹。

乐此不疲地骚扰夏油杰。

“你到底是谁呀,是新鬼吗?还是新柱?是男人,还是女人?看这发髻,是女人吧?”

他灵魂的形象,竟然是发髻吗?

夏油杰微微愣神。

他与童磨的灵魂搏斗,两人互相看不清对方。但缠绕灵魂的迷雾一天天散去。他们都心知肚明,等到雾气彻底消散时,便是一决胜负、你死我活的时刻。

“居然是男人。好讨厌。真不想把你吞下肚。但也没有选择了吧。讨厌、讨厌。早点收工,出来听琴叶唱歌。你也很喜欢听吧,这可是我捡到的孩子。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哦。”

白橡头发、七彩眼瞳的万世极乐教教主展开金扇,背后立起冰雪白莲。一招一式极尽华美。

衬得他如同降世的神子。

夏油杰:“……”

同为教祖,比他还会装模作样呢。

“打就打,说那么废话。”

局势对他其实颇为不利。

他的咒力虽然还存在,但数千咒灵却没有随之而来。更多是用体术战斗。

烦人的是冰莲源源不断。

“教主大人,琴叶不见了。”

有教徒前来汇报,却怎么也摇不醒教主。

“哎呀,可不能和你玩下去了。”童磨笑嘻嘻地一收扇子。“时间也差不多了吧,冰粒已经入侵了你的肺腑。”

他对不断逼近的夏油杰说。“不要拼命啦。多痛苦呀。多可怜呀。”

眼泪说来就来。

真恶心。

就算他装悲悯圣洁,最多是温柔和蔼好脾气,从不玩猫哭耗子那一套。

“真可怜。什么都感受不到吧。掉眼泪花了多久练习?”

夏油杰反唇相讥。

对方被激怒了,催动冰莲想要割下他的首级。

夏油杰也想要速战速决。摸清敌人的手段后。他展开了领域。

新世界的鬼正如咒灵一样吧。

吃不吃呢。

夏油杰捏着七彩光晕的珠子想了一会。

将它碾得粉碎。

保险起见,不吃为妙。

“教主……”

教徒惊住了。

她眼睁睁看着教主头发变长,眼睛变小。

是妖怪吃了教主吗?

“她在哪里?”

“……”吓得说不出话来。

“琴叶在哪里。不要让我问第二次。”

“……”指了一个方向。让妖怪吃了那女人也好。总是霸占教主那么多时间。

又一次。他在月光下见到了琴叶。

夏油杰第一次叫她名字。

她抱着婴儿瑟瑟发抖。

“伊之助、伊之助、伊之助……”

好像能从他的名字中获得勇气似的。

“你跑什么。”

夏油杰皱眉。这里就算麻烦。换作他的世界。他有上百种咒灵可以让琴叶不能动弹。

“求求你放过我,教主、教主是吃人的怪物。不要再为他做事了,就算你要杀了我,也请你放过这个孩子。”

“……我什么时候要杀你了。回去吧,七彩眼睛的东西已经死了。”

“啊,那是教主的衣服。”

琴叶很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

这样可不行。

“恩人,那不是回去的路。”

“你还想回那地方去?”

琴叶摇头。

“那就闭嘴。”

反正他也不想在那种地方待下去。

既然出来了就不必回去了。

反正唱歌的女人和她的孩子也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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