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一时无言。

夜风带来带来远处同伴的笑声。

他动了动嘴唇。

——你早就是了啊。

该怎么说好呢。

直球告白的你，直言拒绝的你，比他所想的还要合他心意。

夏油杰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看到他的认真。

着紧些，你就自己叫破跑了。

放松些，你又可能死心回国。

也许第一天，没有扔掉那束茉莉会好很多吧。你不会如此不安定。

扔掉花时，自己也是经过思虑的。

不过是猴子送的花。

这一点香气馥郁的回忆，和他成为咒术师后经历的一切不值一提。何必为此动摇。还把花搬回了高专，害得他被悟嘲笑。

他把花扔掉了，连同少女拥花而来的笑容。它像露珠一般剔透，也像露珠一般易逝。不出意外，几天过后，他心上就会了无痕迹。

但夏油杰万万没想到，当晚还会见到你。你更是提出了限时七日的树洞的提议。

夏油杰知道自己状态很不对。他想的是很危险的东西，随时可能脱轨。沉吟后他答应了你。

夏油杰试图自救。

他毫不怀疑你的话语的真假。真的认为你不懂日语。

可以放心将心事告知。

谁会认为过人群，送自己满怀鲜花的少女有什么坏心眼呢。

即使这个少女能徒手单手开瓶盖。

他看你开瓶盖的时候没有反应，接下来树洞都时候却忍不住想起这个场景，笑了一下，幸好你被日语绕晕，没发现他藏匿在阴影里，弯起的眼睛。

你的呼吸有樱花酒的甜味。

虽然故事没说完。但他却觉得好多了。

真逊啊。一点没尽东道主的本分，反而要你这个异国的旅客，帮他兜住心事。

因此他没有约定下一回的时间。

但忍不住早早来看。你居然来得比他还早，已经捧一本书坐在树下读，时不时扬起头寻找他。

第三天你也一样早。这个游客怎么回事，不去景点转悠吗，东京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你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换了一身浴衣。

很漂亮。

不能再看下去了。

但第四天，你又早早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油杰按捺不住，终于从阴影中走出。

失策。绝对失策。

他弯腰找啤酒的时候被你阻拦，他的手被你抓住。

他的心脏怦怦跳起来，仿佛已经感知到了什么。

接下来——

你稍稍用力，按住他的手腕，让易拉罐倾斜，剩余的酒液倒入了她的果酒瓶中。

太近了，他可以闻到你身上夜露和果酒混合在一起，清冷又炽热的气息。

就像倒酒时的你，举止堪称大胆，瞄过来的眼神却小心翼翼。

整个过程中，特级咒术师夏油杰毫不反抗，任人施为。

如果那时候亲上去。

你一定不会拒绝。

如果那时候亲上去——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吧。

你并不知道，那个夜晚，少年向你俯身靠近了一瞬。你只当他喝完了一罐酒，弯腰把空瓶放在地上踩扁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躲在阴影里，没敢去见少女。

和他在一起，普通人是很难有好结果的。

即使他心中关于关于咒术师与普通人的争端略微平定，但他始终难忘天内理子带着笑死去的场景。

从此夏油杰再也没有自信自己能罩住谁。

最后一天了。

去看看吧。

至少请她吃一顿饭，谢谢这几天的照顾。

但她没有来。

她没有来。

是放弃了吗。还是为了赶飞机。

只是赶路的话，以她的温柔，一定会交代几句，托付旁人转告吧。

所以，大约是放弃了。

如果前几天，他每天露面，或者在离去前结好约定，没有辜负少女的善意，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卖花的婆婆，便利店的员工，和她搭过讪的路人，这些人在阳光中照常生活，并不因为少了一个少女就感到缺憾。

他却感到，有什么已经失去。

夏油杰感到自己与这些人，又多了一处不同。

本来还想和少女一起看夕阳的。

他低头取消了餐馆的预约。结果却听到耳熟的声音。

她和学弟们说说笑笑地走过来。

你和灰原，和七海关系都很融洽的样子。

尤其是灰原。他简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亮。

他开口介绍你时，简直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看，他的恩人是个一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大姐姐。

那一瞬间，他顾不上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让他们有了交集，而是紧随灰原介绍之后，宣告他与你早已结识，交情远比他们深厚。

你在问灰原他是不是学长。

为什么不问他呢。

明明你们更亲厚。

是这几天他若即若离，表现得太难以接近了吗。

“是的。你来了。”夏油杰接过你问灰原的话题。

还笑了一下。

但是你并不开心。

那种郑重的神色，让夏油杰在你开口前便有预感。

“我花呢。”

果然。

你接下来的一段话，他几乎听不进去了。也没发觉七海早已拉着灰原远离。

夏油杰只是想，啊，原来他已经错失了那么多。

他坐视机会溜走，便不能在今天，在恰到好处的夕阳里，抱住你，向学弟们介绍，你是他的女友。

到头来，是自作自受。

都是自作自受。

当你离去时，他既无立场，也无理由挽留。当他想找你的资料时，连你的相片都没有。

“学长要恩人姐姐的照片吗？”

灰原调出合照。

连他都有。

他不经意间看见灰原和你聊天的界面。

有来有往，聊得很开心。不像他和你的相处，尽是在说他自己的事。

夏油杰再一次感觉自己差劲透了。

“不必了。”

也许有些笑容，拥有就是为了失去。

但他没想到你还会在。

灰原找来的时候，夏油杰顿时领悟了什么。他悄悄查登机信息。没有与你相符的人。

你没有离开。

真好啊。

你还在看着他。

只是你真会躲。他想起第一天被你近身时的愕然，你有时候，简直跟个透明人一样。

这也许是你独到的阴阳术吧。

不知道以什么心情，他换上了和服坐到长椅上。

你那天还穿了浴衣呢。所以他这身，应该也不算太奇怪。

绀飞白的和服。硝子说过很衬他肤色，很合他气质，看起来意外可靠。他接触的女孩子不多，只有硝子说得上话，她的审美应该……和你相差不大……吧？

果不其然，灰原又来了，拖着个不情不愿的七海。

他简直要发笑了，你欲盖弥彰的举动真是太可爱了。仅凭这个，他就能确认你在附近。

但是你躲着他。

不惜躲到了七海和灰原的身后。

灰原被他的气势压迫得都要发抖了，还一力维护你。

七海嘛，还是那副“学长你讲点道理”死人脸。甚至还能被你祈求。

你都没有求过他。

你们三个人都太温柔了。

明明理亏的是他啊。是丢掉花的他。

居然为关心他而感到心虚。

夏油杰钻了漏洞，占了上风，却并不感到欢欣。三个人抱团取暖，一致对抗他的样子真刺眼。

他是什么魔头吗。

因此他毫不留情地堵住了少女逃跑的脚步。

“一起吃饭吧。”

真不甘心啊。

明明他先结识的你，明明是他未成行的邀约，却不得不用救了学弟的理由请你留下吃饭。

不得不请学弟一起吃。

但能和你到他上次看中的餐厅一起吃一次也好。那里酿造的樱花酒远近闻名。他正是因此才相中它的。

为此，当你问他餐厅名字的时候，夏油杰没有多少戒心，晕晕乎乎地就告诉了你。

导致他不得不面对搅局狂魔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不得不请了一整个高专的学生吃饭。

夏油杰：“……”记住你了七海。

还有五条悟。太幼稚了。

但是硝子来了真是太好了。

要不是她，他哪会知道，你那天为了追赶他，只是随手抓的樱花酒呢。

那么喜欢他啊。

你比他勇敢多了。每一个机会，你都抓住了，不像他，放任机会溜走。

你甚至会自己创造机会。

想着你饮尽他的酒的夜晚，又无辜又动人的眼神，夏油杰拿过你的柠檬水，在一桌或明或暗的注下，喝掉了它。

削薄的柠檬片泡化了，流荡在杯沿，贴上嘴唇时轻盈而柔软。

你是否也是这般触感。

不过——

“确实有点酸了。”

而后他用母语说，“礼尚往来。”

从此没有人能与他相争……吧？

夏油杰看着挽着硝子手臂的你陷入沉思。

好在他终归支开了硝子。付出的代价就别提了。

不过你与硝子关系好也有一重好处。他可以怂恿你去高专住。空宿舍多的是。

被一口拒绝了。你很认真地说，不要移情，不要趁虚而入。哪里知道那天早晨，你的笑容和鲜花一起撞入他眼中。

你的一言一行，不能再令夏油杰更加心动。他又要怎样才能证明呢。

直到你回国，他都想不出答案。

至少要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和姓名。

“真逊啊，七天都追不到人。”五条悟踢夏油杰椅子，拿起他的字典。“出来玩啦，学什么中文，异国恋噩梦难度，追不到……唔！”

熟知内幕的家入硝子在又打起来的两人前吸了口烟。

真相里杰可比这逊多了。

夏油杰七天里五天都没敢露面。

硝子弹了弹烟灰，要她说，全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