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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加了七海建人的。

如果真的要入教,我希望我的业绩算在七海建人头上,而不是五条悟。

“那么,再见。”

七海建人不似五条悟一般飞扬,有些角度还略显颓丧,但身姿挺拔,站立时如一杆标枪,并不会让人觉得消极怠惰。

“家在哪里?”

“啊,我暂时不想回家。就在市区旅店住两天。而且我也不想干家务了。”

七海建人颔首:“也好,案件需要保密,请不要说出去。”

“我知道的。”

送我回家不成他们还是送我到了旅馆。

这种地方的两男一女总是受人瞩目。但五条悟看起来不太在乎,我则累到没空顾虑这些,唯一受到影响的是七海建人。他比刚才抱着我的时候紧绷一点。

作为一名邪|教成员,他太纯情了。

“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恰好他也开口:“请注意休息。祝你好运。”

四目相对,他短暂地笑了笑。

我说:“也祝你好运。”

【2】

结束了波折不断的一天,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房间。

旅馆正处闹市,价格很贵,房间很小,但是楼下车水马龙,灯光彻夜不休,很热闹,这是我想要的。

家里我是住不下去了。寂静和黑暗都令我本能地排斥,仿佛下一秒就要闻到血味。

刷牙的时候我忍不住刷了很多遍,呼吸都变成了薄荷味,泡沫顺着牙刷淌到了手上。

我又只好洗手。

我这辈子就没干过这么多的家务。手也没时间保养,糙了很多,主要是我不敢叫夏油杰替我买护手霜。现在我倒是能自己买,但我也不想出去。

镜子里,我面色苍白,眼睛布满血丝,活像赶论文赶了个通宵。怪不得七海建人劝我好好休息。

在夏油杰那的休息时间是有保障的,他没有对我施加酷刑,连恐吓都很少,只在放我出门买菜前,说了句“你不会想要别人知道这里的事的。”

我就像,怎么说呢,除了没有薪水,我就像单亲家庭的保姆,而不是被掳走的祭品。

但他本身就足够令人不安了。

我不仅难以入睡,还常常在夜里惊醒。也许潜意识里我压抑了自己,我没有一次是发出声音醒来的。

长夜漫漫,我只能靠身边两个小女孩的呼吸调整自己的,但多半不能成功入眠,往往睁眼到天亮。

这不是最糟的地方。

【3】

最糟的地方在于,如是几次后,我在睡前得到了一杯蜂蜜牛奶。

夏油杰给我牛奶的时候笑得很温和,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我无声惊醒、暗自调整时,他也是醒着的。

他在黑暗中睁眼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我不需要。”

“你需要的。”

我只好喝下去。牛奶过于甜了,而且很烫。

谢天谢地,他没有往里面加安眠药。我的神智还很清醒。

其实我没那么讨厌失眠,它带走我的精力不假,可也留给我一段难得的独处时光。

它让我以为,我是这个房间里唯一清醒的人。它让我以为我是这个房间里最有耐心的人。逃跑的机会就在眼前,但我没有下床,而是静候最好的那一个。

现在我知道独处是假象了。在我默默盘算的时候,还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牛奶太烫了。蜂蜜在高温下会失活,一点用都没有。”

我顶撞了他。

夏油杰不仅不生气,看起来居然还挺高兴。

“我下次注意。”

这不是我想听的回答。

就好像这也不是我想要的自由生活。

【4】

离入睡的时间还有很久。我把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正好在放人类观察计划,欢声笑语布满房间。

虽然刷了牙,但我还想吃零食。房间里只有避|孕|套和榛仁巧克力。我在血亏和出门自己买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选择对自己好一点。

对自己好一点并没有用。

我吃完让自己血亏的巧克力,发现自己来例假了,还是得出门买必需品。

这霉运就离谱。

我套了件连帽衫,直奔最近的便利店。

临别前七海建人给我塞了些钱,所以我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一口气买了很多东西。

接下来一星期,我没有再出过门。大学可以申请线上课程。我没有别的和人联系的需求,所以也很少和别人说话。

门被敲响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想不出还有谁会找我。

“等等!”

我套上了指虎。

【5】

指虎没必要。

打开门后是七海建人。我就把指虎摘了,扔到柜子上了。

“……”

他被震得忘了原来想说的话,目光诡异地瞧了瞧还在打转的指虎。

“不用。”

“当然不用了,你来了。”

“不,我还没说完,我说的不用是指,不用那么早扔掉。我也可能是别人假扮的。”他嘀咕了句,“好像还没测试过幻术类的抵抗力。”

“什么?”

“不,没什么。我只是任务结束,顺道过来看看。”

顺道?

“严格说,顺道去了警署登记的家庭住址。但是没有人,所以我猜还住在这。”

【5】

七海建人飞快地扫了眼室内。扎好的垃圾袋按照大小排了序。这种带秩序的邋遢有些好笑。

“一直没出门?”

他根据垃圾的数量估算。

这可不太好。他终止关于咒术的解释,是为了让她重归普通人平静的生活,而不是让她陷于对邪|教的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

她比上次见面瘦了些许。像被放生的小鹿,从此再也无法回归无忧无虑的平静,时刻警惕猎人的捕网和枪口。

“偶尔也会出去的。”

在他的注视下,她渐渐消音。好像要重申自己的无害似的,她又大声道:“我有保密的。”

不用那么大声,谁都不会认为她会有什么危险性的。

而且他也不是为了什么保密不保密才来看她的。

“出来吃饭吗。”

至少别再吃那些速食餐品了。

“啊,好。我顺便带下垃圾,然后梳个头发。”

她答应得太快了,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答应他的一切请求,以至于七海建人感到自己在逼迫她。

他心情复杂,一方面想告诉她,不乐意的话可以拒绝,另一方面又觉得,她必须有人陪着,哪怕她不情愿。

她就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可以陪在身边吗。

可是问出口的话,就太像刺探隐私了。她已经足够不安了。不需要多余的问题加码。

说实话,仓皇的小鹿令一切见过它的人蠢动。如果她继续这样下去,会把遇见的人都变成猎人。

这种状态太不妙了。

七海建人叹口气:“我来扔吧。你去整理着装就好。这样效率高些。”

吃饭的时候,七海建人为了让她不那么紧张,主动提起自己的打算。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别人说起他的规划。他想去读正规的大学。

果然,他的事引起了她的兴趣,将她从看不见的密林中拉出身来,短暂回复了和五条悟对峙时的活力。

【6】

干到半路脱离邪|教?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不会被追杀吗?

他似乎被我逗笑了,说没问题,把他们当做民科,或者什么都好,探索暂未被人类掌握的力量,成员都有严格的规范。大开杀戒的叛逃者只是例外。他们并不会惊扰民众。成员的来去也全看自己的意向。

“虽然要填海一样的文件申请,但的确没问题。倒不如说比起中心试验来说都不算什么问题。学校对文化课抓得不紧,恐怕我上了考场只能祈祷。”

他刚刚——是讲了个笑话吗?

上了宗教学校,所以在考场只能祈祷。这笑话够冷的。

与其说我是被笑话逗乐的,倒不如说我是被他讲笑话时的笨拙逗乐的。

因紧张而压低的眉宇,暗藏期待的双眼,抿住的嘴唇,再没有比他更一本正经地讲笑话的人了。

我笑了后,他悄悄松了口气。

我八成还是跌进邪|教的圈套了,不然我怎么会觉得他像个德牧,还跟着他的思路想高专说不定真的是个民科聚集地。

“中心试验的话,包在我身上。我可以帮你辅导功课啊。看在你帮了我那么多的份上,不收钱。”

我们约在图书馆,每周两次。

【7】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迟到了。

“抱歉。”

他可能是跑着来的。脸也红了,呼吸也乱了。

“任务拖了几分钟。”

“没关系。你歇歇,我看看题和笔记,估量下你的水平。”我收起漫画书,“我比较擅长国文,数学的话,可能要再看看公式,毕竟有段时间没做题了,前些日子捡起来还有点手生,啊,你做了公式集合,不错不错。”

七海建人很聪明,一点就通,只是欠了点对题目套路的理解。我猜是因为高专压榨过度,他没多少时间做题的缘故。

他问我看到是什么漫画。

我有一点不好意思:“你要看看吗,是《花仙子》。”

“……可以借我看吗?”

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主动接过了。

飘满花瓣的封面和七海建人一点都不搭。

【8】

七海建人正式离开高专。他以此为理由请我吃饭。

他相当清楚我的社恐属性。

“我已经请过同学们了,所以没有别人在。就和平时一样,不用担心。如果紧张的话,我可以叫前辈过来。”

他怎么会认为五条悟在我就会安心的?

“不,没事。不用劳动他。”

这是很愉快的一餐饭。七海建人亲自下厨。没想到他手艺那么好,刀工更是一绝,我吃得很开心。

“最近休息得怎么样?”

“挺好的。”

他提出送我的时候,我没有回绝。

“还住在旅馆吗?”

“嗯。”

可能是上一回的垃圾场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七海建人一路将我送到了房间门口。我以为按照他的个性,最多送我到旅馆的大街呢。

好在我出门前都清理干净了。

“这是什么?”

他道一声抱歉,在我反应过来以前快速越过了我,进了房间,拿起床头柜的小瓶。

要了命了,他怎么眼神那么好。

七海建人拿着安眠药,语气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好像他没在质问我一般。

“休息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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