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后藤还真倒霉，刚升上一军没多久就被挤出去了。”说话的人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那也没办法，毕竟是教练所做的决定。”
二月，冬末春初，阔别多日的阳光带了轻微的寒意。
教学楼旁的林荫边。
“后藤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黑子看着有过几面之缘的男生和他身后那群明显来者不善的人，问道。
经过同伴撺掇，一时头脑发热的后藤胜平此刻心下有几分后悔。
“听说就是你抢了后藤的正选位置。”一个戴着银色耳环的高大男子走上前打量了黑子一番。
“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的会打篮球吗？”
“会打篮球。”蓝发少年神态认真地回答了对方略带嘲弄的话语。
“喂，你这个家伙。”男子突然加大了音量。“你以为我在和你玩问答游戏吗。”
“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抢了后藤的位置，总得给个说法吧。”他慢慢走近黑子，在男子健壮的四肢对比下，少年清瘦的体型更是显得孱弱不堪。
“河野。”后藤突然开口，“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
“切。”名叫河野的男子啐了一口，还是走开了。
“黑子。”后藤站定，盯着对方蓝色的眸子说道。
“虽然你升上一军是教练他们的决定。”
“可是——”
“我还是很不甘心。”
努力了那么久才得来的正选之位，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夺走了。
要是青峰那种家伙也就算了，偏偏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连日累积的不忿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请你务必和我比一场，用篮球。”后藤郑重要求道。
“好。”
蓝发少年意外地应下了他的要求。
“等等。”等在一旁的耳环男忽地插话道，“既然是比赛，那输的人肯定要付出点代价。”
“不如，就堵上正选之位怎么样？”他皮笑肉不笑，不怀好意地提议。
“对啊，这才公平。”后面一群人也起哄道。“没有赌约的比赛有什么意思。”
后藤没有阻止，算是默认了他们的话。
骤然嘈杂的环境惊动了栖在枝头的鸟雀，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逼将过来。
“你们在这干什么。”一道拖长的语调及时响起。
看到来人，后藤明显慌张起来。“紫原。”
紫原敦迈着慢吞吞的步子，“私下里比赛要是被教练他们知道了，是要受处分的。”
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恍若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走近的紫发少年过分高大的身躯就像一座移动的小丘，被来人不经意间的气势嚇到，人群的哄闹渐渐消匿。
“你…你是来帮忙的吗？”耳环男强自镇定道，“是这小子自己亲口答应我们的。”
紫原看也没看他一眼，“赤仔叫我们早点去社团集合，走吧。”
他又转向了后藤“人选是教练站在队伍的角度上所下的决定，私下的比赛不了既定的结果。”
“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干嘛要去做呢？”
说完，不顾自己说的话给男生带来的震动，紫发少年径自离开，身后还紧跟了一个小尾巴。
耳环男那群人也不敢阻拦，只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多谢你帮我解围，紫原同学。”走在去社团的路上，黑子开口道谢。
“喔，你说那个呀。”紫原不甚在意地回道。
“不过，如果我没出现的话，你要怎么办？和他堵上正选之位吗？”他用孩童般的好奇语气问道。
比篮球技术的话，是铁定输的吧？
“不。”
“只有正选之位，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的。”少年罕见地展现出强势的姿态，一如他话语里不可动摇的决心。
刚一踏进体育馆，他们就碰到了站在门口的绿间。
“你们迟到了。”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淡淡提醒道。
紫原刚想对他说明原委，却被身旁人抢先道，“对不起，路上碰到了一些小事耽搁了。”
“解决了吗？”“没问题了。”
“阿哲！”老远就看到了人，青峰大力挥手。
“来了。”黑子应道，清澈的眼里有暖和的辉光闪动。
这就是被接纳的感觉吗？
那是短暂春假中的某一天。
穿着宽松的卫衣，黄濑闲适地躺在床上翻看手机，手指灵活地输入文字。
“本人也对夏目漱石的作品极为欣赏，曾有幸拜读过其《虞美人草》与《我是猫》。”
上次过后，花了些时间，他总算与手机那端的人熟悉起来，至少正常的聊天完全不成问题。
很快他就收到了回复。
“是吗？第一本我还没有读过。”
拿起枕边的书，黄濑翻开封面，一字一句地输入简介，“《虞美人草》讲述的是…”
“听起来很有意思，有空的时候我会去读读看。”
眼看话题预热得差不多了，金发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该进入正题了。
“其实，我还特别喜欢夏目漱石的一句话。”
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他才将短信发送出去。
“「今夜は月が绮丽ですね」”
“「今夜月色很美」”
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黄濑蓦地紧张起来。
千叶那么聪明的人，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她会怎么回应呢？是装作不明白，还是直接的拒绝，亦或是…
足足过了五分钟，手机提示音才再次响起。震动的手机此刻看来像是个定时炸/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黄濑慢慢点开未读短信。
“恩，今晚的夜色很美。”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击倒，少年颤抖的手几乎都拿不住手机。
他按捺住内心喷涌的情绪，手指向下滑动屏幕准备回复。
看来像自己这种内外兼修，帅气智慧的人还是——
“另也祝你愚人节快乐。千叶理惠”
被泼了一盆冷水般，黄濑唇边的笑意瞬间石化。
这下手也不抖了，他缓缓退出短信界面，主屏幕上的日期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显眼。
4月1日土曜日。
又是一年春好处，如云如蔚的樱花铺满了枝头。年年岁岁花相似，光是看着校园的盛景，怕是弄不清楚今日何日。
“同学，要不要了解下美术社？”被悦耳的声音吸引，尚对校园状况不大清晰的女生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比繁花还明艳上几分的杏仁眼。
“好。”
“美术社，看看吧。”被突然伸至眼前的宣传册拦住去路，戴着眼镜的文弱男生抬眼，下一秒就下意识地答应道，“好，好的。”
现在的学姐都这么可怕的吗？
“美术社的摊子前怎么又聚集了那么多人”
里里外外围满了新生，景象可谓盛况空前。
“美人效应喽。”
“真好。”说话的人语气有淡淡羡慕。
“要是我也能变成女生就好了。”也就不用面对这种摊子前无人问津的状况。
“你？算了吧。”绝对会把涉世不深的新生吓跑。
“给，之前定的队服我给你拿过来了。”
“太感谢了。”蓝发少年高举起队服，眼睛完全不舍得从上面移开。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通知你。明天还有一个同学会加入一军。”
“这件事我已经听说过了。”
“那我就直接说了，那个人好像才加入篮球部两天的时间，所以希望你能当他的教育指导员。”
“名字是，黄濑凉太。”
与此同时，虹村敲响了教练办公室的门。
一阵风至，吹得窗外的树叶婆娑作响。那摇曳的姿态无端吞噬了此刻的平静。
十分钟后。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队长了。”
“还不能确定。”
“已经确定了啊，听到那些话你还想让我当队长吗？”
“感到不安吗？”
赤发少年注视着眼前人暗流涌动的黑色双眸。
不知怎的，忽地回忆起了几个月前的一段对话。
“现在的自己要想接任美术社尚且能力不足，社团里还有更适合的人存在。”
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他很快就忽略掉了那种无意义的情绪。
不安吗？
不，不可能。
赤司征十郎不可能失败。
他正对上眼前人话语里的试探，没有任何退缩。“不，我只是在担心虹村队长你。”
“就是说啊。”虹村笑出了声，他打趣道。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会担心你。”
“那以后就拜托你了，赤司队长。”虹村毫不留恋的转身，徒留下赤司一人待在原地。
起风了，几片秋天还未落尽的叶子猛地被刮进室内。
他站在光影交错的深处，影子与黑暗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