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妮亚用手碰了碰匣子上的机括,它自动地弹开了,匣子的盖子一下子蹦开。维吉妮亚凑过去瞧了瞧,发现匣子里却长着一株形状奇怪的植物,它的两片叶子像是人的两个手掌,托住了中间一颗圆溜溜的紫红色的果子,直径足有一个指节宽。
正午的太阳光热烈又直接,维吉妮亚眼睁睁地看着原本饱满透澈的果子像失去水分一般,一层细细的果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慢慢地皱起来。她正束手无策之际,一旁的阿隆娜眼疾手快地揪下这粒果子强行塞进了维吉妮亚的嘴巴里。
入口即化,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维吉妮亚的嘴巴里蔓延开,维吉妮亚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仿佛都是爆破的气泡,一个,两个,然后挤满了她的身体,挤挤攘攘一直涌到她的脑袋,她眼前一泛白,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阿隆娜着实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摸了摸维吉妮亚的脸,发现她只是晕了过去,就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金色匣子塞进包里,裂成两半的巨石勉强被她用魔咒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她单手抱起维吉妮亚,用绳索牢牢地将她手臂连同身子一咕咙围紧和自己的绑在一起,才伸手触碰了门钥匙。
正坐在副驾上的扎比尼夫人见到她们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吓了一大跳,她和布雷斯飞快地从车里跑出来。
扎比尼夫人用魔杖给维吉妮亚做了简单的检查,困惑地皱起眉头,“阿隆娜,我想我们得找一找埃及的巫师了,她的血液此刻像是煮沸了水——我猜不透这是什么原因。”
阿隆娜借着布雷斯的手,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她刚刚在门钥匙旅途中独自承受了两个的吸力,这使她的胳膊和腰间还隐隐作痛——她急急地翻了翻笔记本,“我不知道,这和笔记本里说得不大一样,”她刷刷刷地连翻几页,突然她停住了,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她长吁一口气,连走了两步,抚了抚维吉妮亚的额头,“我猜没事,”她笑了笑,“这是好事,我们得赶紧回旅馆去,等维尔醒过来,我会和她再来一次这里。”
布雷斯从她手里接过维吉妮亚将她抱到了后座。
扎比尼夫人努了努嘴,示意阿隆娜看仍然昏睡的提姆赖特,“这个男人怎么办?赫伯斯们就是麻烦。如果不是赫伯斯们故弄玄虚,我们也没必要来来回回在埃及这个鬼地方花费了这么多天,纸莎草上偏偏还设了反复制咒,如果不是它太过珍贵和娇气,我们完全不需要带这样一个累赘的麻瓜。”
“我留下等他,”阿隆娜当机立断,“你带着维尔和布雷斯回旅馆去,反正他什么都忘了。”
扎比尼夫人毫无异议,她抱起维吉妮亚,让布雷斯抓好她的衣服,下一秒,他们就回到了酒店的房间,扎比尼夫人只是脱去了维吉妮亚沾上了尘沙的风衣,就让她静静地睡在了床上,因此,她没有注意到维吉妮亚的手腕在用门钥匙下山的过程里,被紧扣的绳索磨破了皮。在扎比尼夫人转身出了房门的一瞬间,蓝琥珀光芒大盛,一股细细的游丝一般的红光一圈一圈地在琥珀的表面游动,蓝琥珀仿佛有生命一般,伸出的光晕就像是一条舌头将维吉妮亚手腕上伤口表面渗出的血液一下一下舔进自己的身体里。
蓝光消褪,维吉妮亚手腕上的伤口消失地无影无踪,而蓝琥珀里两条与众不同的红线光却慢慢地纠缠在了一起,最终变成了一只头尾相合的8字形衔尾蛇,隐在了琥珀的斑纹下。
***
维吉妮亚睁开眼,浑身沉浸在暖洋洋的柔和里,仿佛自己身体里的沉疴痼疾全部褪去消失了。她从床上坐起身,抓起床边柜上那本祖父留下的笔记,再次翻阅起来。
墙壁上的时钟嘎嘎叫了七声,维吉妮亚算了一下日子,今天正巧是她假期的最后一天,她足足请了一个月的事假——战后的圣芒戈人员缺少,病员又多,一切都有待百废俱兴,因此,她能请到一个月,实在是上司的宽容之举。
她下床去浴室漱洗。她含着牙刷对着镜子里自己左右瞧了瞧,觉得自从埃及回来,她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虽然仍旧瘦得可怕,可脸色却没有以往惨白枯萎了。
她难得有闲心将自己一头枯燥的金发打理柔顺,从衣柜里翻出一条许久不穿的翡翠色蜡染长裙,她决定去对角巷购物一番,顺便去宠物店瞧瞧,多尔芬对着小动物的时候才会有反应,他的主治医师曾说过,或许一些能够让他觉得贴心的陪伴能够唤醒他的神智。
维吉妮亚不知道恢复神智对于多尔芬来说是好是坏,神智的恢复对于他来说,就是要从圣芒戈这样安逸的地方站上威森加摩法庭面对审判。但维吉妮亚已经暗地下定决心,她要给他作证,他加入食死徒是迫不得已的,他在她被囚禁的二年间,一直偷偷地照料她,否则她哪怕身怀着赫伯斯家族其妙的血液秘密,也早死在了马尔福庄园的密室里。
当然,还有一个人,她也对她深怀感激,但却不知道如何报答。
在临回家的时候,维吉妮亚在对角巷的宠物店订了一条爱斯基摩犬,店主人很贴心地告诉她一个星期后可以来抱走小狗,维吉妮亚付了定金留下了通信地址,就抱着一大摞东西赶往对角巷的公用壁炉。
纸袋中的长棍面包总是遮挡住她的视线,她刚腾出一只手想将它往旁边放一放,突然身后就冒出一只胳膊很用力地揽住了她的肩膀。还有一个低沉沙哑的男生不知道呢喃什么。维吉妮亚顿时闻到了一股隔夜的熏人的酒臭味。陌生人热气哄哄的呼吸就在维吉妮亚的脖颈边,引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维吉妮亚吓得浑身冒汗,她的魔杖被她放到了购物袋的最下面,她只好急中生智,抽出长棍面包,歪着脑袋狠狠地砸向身后占她便宜的陌生人。
透明塑料纸的棱角显然弄疼了这个醉鬼,只可惜,因此愈发惹怒了他,他用力一抱,就将维吉妮亚拖进了一旁的窄长巷子里,将她狠狠地摔在墙壁上,自己用力地压了上去。
维吉妮亚的购物袋在这一拖一拉一推间,掉落在了地上。
她的两只手被男人的大手紧紧抓住,压在身后。一个白金色的脑袋正伏在维吉妮亚的颈边,就在维吉妮亚怔愣间,一只湿软的不明物体在维吉妮亚的耳后滑过,她浑身一颤栗,顿时引来了脖子上一阵疼痛。
当下,维吉妮亚也不管这个人的身份,她用皮鞋尖狠狠地踢向男人的小腿。
男人闷哼一声,从维吉妮亚身上滑落,跪在了地上。
维吉妮亚伸手摸了摸脖子,摸到了一手血,她疼得直咬牙,却发现罪魁祸首的脑袋重重地压在她的小腹上不再动弹了。
维吉妮亚生怕这个醉鬼的唾液里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细菌,她只好不顾男人,一把推开他,找到购物袋里的魔杖,对自己的脖子上的牙印做了一个简单处理,顺便施了一个混淆咒。这才抽出空来看七扭八歪地晕倒在地上的男人。
这是一个相当好看的男人。很不幸,还是一个维吉妮亚不能就将他扔下的男人。
她只好胡乱地将东西放进购物袋,用“僵尸飘行”将男人从地上拽起来,她压了压脑袋上的帽子,也不顾路人诧异的目光,将男人扔进了对角巷的一间旅馆,顺便给了一个目光一直黏在男人身上的女招待一笔小费,让她好好照顾他,随便照顾的方式是什么。
从旅馆出来后,她拐进了旁边的猫头鹰邮局,花了五个银西可买了信封和羊皮纸,她趴在大理石的柜台上,写了一封信,让猫头鹰送出去。
地址是马尔福庄园,收件人是纳西莎马尔福夫人。
没错,维吉妮亚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她曾经见过他。在她两年前被凤凰社的奥罗架出密室时,她曾见到这个脸色苍白得像是得了败血症的男人——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的模样,阴沉着脸,站在他母亲身边。
纳西莎马尔福夫人,是她的另一个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