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莱戈拉斯穿过湖镇狭长阴冷的小道,刚走到那间应该藏匿了矮人和陶瑞尔的屋子前——不久之前,在半兽人来袭时,你注意到那间屋子的阳台上有一个修长的精灵女箭手的身影。
莱戈拉斯突然动作一顿,若有所察的抬头向空中望去,在那仿佛遥不可及的笼罩于云雾的孤山轮廓中,天空出现了一道火光。
你轻轻的疑了一声,却看见了莱戈拉斯浑身戒备的神色,他转过头看你,然后迅速的拉起你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你也是第一次知道,能够轻易的拉开坚韧弓弦的精灵,腕力理所当然的原来十分的强健。
莱戈拉斯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推开了巴德家的门,屋子里的人类孩子,矮人以及陶瑞尔,纷纷或诧异,或戒备,或微微失措的看着他。
莱戈拉斯深呼一口气,用一种很平稳的声音说,“恶龙来了。”
这声音迅速的使得屋子里的气氛冻结。
莱戈拉斯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向那些不信任他的矮人,或是那些惊慌茫然的人类孩子解释,时间紧迫。
“带着她一起走。”莱戈拉斯短暂的给了陶瑞尔一个眼神,将你扯推至这个英挺的女精灵面前。
简短的嘱咐完,莱戈拉斯便扭头出门,他去警告这座镇上的人们了。
常年的战斗素质使得陶瑞尔迅速的冷静下来,对于莱戈拉斯的信任占了上风,女精灵飞速的奔向阳台,瞥了一眼天空,低头看见倚停在屋下的小船,便立即扭头回屋。
“你们带上奇力,”她果断的向着那两个围在病床前的矮人说道,而那个病床上英俊苍白的年轻矮人抱着腿,神色紧张又无措,陶瑞尔以坚定安抚的目光简短的和他对视,又立即对身旁的你说,“你跟着我。”
你有些怔怔的,被陶瑞尔拉着手腕,飞奔下了楼梯,到了这间屋下接近湖面的地方,在长湖镇上居住的人们用木头在湖上搭建的这些屋子,潮湿阴冷的木板在你的脚底作响,你们身后,两个矮人夹着受伤的奇力,孩子们紧紧跟随。
一艘小船孤单单的停在那里。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这是唯一能够快速逃离恶龙的侵害,救命的依靠了。
矮人拥上了小船,他们搬着受伤行动不便的奇力,接着那几个人类孩子也上了去,就在陶瑞尔推着你的背,要将你也安置到船上时,你终于听到镇子警告的号角声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史矛革的咆哮也随着夜晚湿冷的风传到你的耳畔。
你打了个哆嗦。
就在孤山的方向,有一道庞大修长的龙躯呼啸而来,双翼舒展遮蔽天空。
怀揣着一股暴怒的龙从高空中直直的俯冲而下。
伴随着双翼划破气流,熔岩般的火焰在胸中酝酿,从长喉中涌喷而出。
几乎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火焰如同致命的倾盆之雨呼啸而下,在这木头搭就的脆弱衰颓的湖心镇留下一片焦黑的火海。
在夜色中远比天空明亮,如同一带盛开的火焰之花,将无数无辜人类的身躯吞噬,炙热的火焰肆无忌惮的舔舐着人类的城镇。
恶龙一击之后还不离去,依然在城镇上空盘旋,宛如黑色的死神,第二次,火柱毫不留情的从龙的口中喷注而下。
人们在尖叫奔逃。
这百年来的安宁在这一刻被瞬间击碎,这个暴躁疯狂的邻居突然醒来,然后开始肆无忌惮的发泄从那些从长湖镇出发的矮人盗贼身上感受到的愤怒和屈辱,给山下的人们带来噩梦。
如同一只史无前例的怪兽,压迫的黑色恶魔,从人们的头顶时不时呼啸而过。
“不!史矛革!”你很早就尖叫起来。
但也许是你的声音在这混乱中始终太过渺小,它的身躯即便从你的头顶掠过,你甚至可以看清它那盛着滚红火焰的腹腔,它也完全枉顾你的请求。
你想起曾经某个发动战争屠杀平民的暴君。
你记忆里的哀求就如此刻一样无力。
这座小镇终究化为了一片火海,那些木质建筑的框架纷纷燃烧得脆弱不堪,火焰的气息扑面而来,灼烧得让人难以呼吸。
有幸夺得小船的人们纷纷捂着口鼻,蜷缩在冰凉却略微安全的船舱中,在长湖镇中央的小河流道顺流而下,如果他们幸运的话,也许可以避免恶龙的侵袭,保得一命。
但更多的是,那些悲惨的无法逃生的人们,他们尖叫着跌入湖中,或在恶龙暴怒的火焰下早就化为了模糊不清的黑骨。
你在小船拐过一个狭小夹角时,跳上了长湖镇的木岸,你将一个无助的农妇女人推到你原本的位置上。
但是救一个人还不够,你向长湖镇的深处跑去。
将陶瑞尔在你身后诧异而焦急的呼唤声甩到身后去。
你得找个高点的地方,让史矛革注意到你。
然而长湖镇的高塔早就在龙的尾巴和尖爪下,轻易的倒塌了。
终于,在施行了纵火和虐杀以后,史矛革降落在了岌岌可危的长湖镇上,这只庞大可怖的黑红色巨龙,在长湖镇火焰和灰烬的废墟中爬行。
瓦砖铺就的屋顶在它的爪下被轻而易举的按碎。
你就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屋顶上,瓦片的屋顶攀登起来很不容易,你险险的站着都要担心自己会滑下去。
但是,多耽误一会,史矛革造成的伤害就会越多。
因此,你丝毫不顾及被瓦片划伤的手,被火焰烘燃得微微蜷起的发梢,你抬起头来大喊它的名字。
然而就在你喊了第二声,就有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你的手臂,将你往后拉着,你转头看去。
是莱戈拉斯,他的呼吸微微的喘着,神色警告而凝重,莱戈拉斯试图阻止你吸引这条龙的注意力的行为。
而当史矛革转头看过来时,他搭上了弓箭,威慑性的对准了那条可怕的恶龙。
但即使精灵有着最为精湛的弓箭技巧,但木箭也绝无可能是屠龙的武器。
在史矛革紧密坚硬的龙鳞下,木箭不可能伤到它分毫,只会被龙鳞轻易弹开,或是在龙焰中化为灰烬。
可是明知如此,莱戈拉斯并未从你身前离去,他依然不放弃要保护你的意思。
史矛革的双眸如同融化的深金红色的岩浆,骇人而威严邪恶,它的眸光沉沉的打量着你和莱戈拉斯。
大肆破坏的恶龙终于稍加停歇。
它大概认出你了,但它不认识那个陌生的精灵。
你的心脏缓缓的缩紧,不知为何,你突然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感觉,那感觉攥紧你的心脏,又慢慢攀上了你的喉咙,就像预言的嘶哑鸦声要从你的喉咙里溢出一般。
最高的木塔里的警钟正在缓缓的一下下敲响。
越过史矛革的身躯,你突然看见,那上面有一个人,他搭起了弓,一只渡鸦飞至他的肩膀。
发出干哑的鸦叫声。
它说:“弱点在胸口的缺损。”
那个有着河谷镇血脉的男人听懂了。
史矛革刀枪不入的鳞甲的确有个破损,你最清楚不过了,当它在财宝堆上翻过身时,你偶尔会看见那一小块鳞片的缺损,露出脆弱的嫩肉。
而如今,史矛革扭着长脖子,看向屋顶的你们,正好将它庞大龙躯的那一处若有若无的暴露在钟塔的范围里。
史矛革还在缓缓的移动身子,向你们转身而来,它的鳞片舒张,并列整齐的龙鳞在火光下宛如波浪,而其中一个脆弱的空隙展露出来。
一支巨大的黑箭破空而来。
你的瞳孔缩紧,正要警告出声,史矛革已经飞速的转过头去。
恶龙的双翼腾起,张开它的大嘴,狰狞的锐齿,火焰即将从炙热的喉咙里翻腾而出。
但这太晚了。
一支本该被龙鳞轻易弹开的黑箭,顺着史矛革那个回首时袒露出的弱点,射入了它胸口的鳞片缺陷处,痛苦的龙吼响彻云霄。
恶龙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只虚委下坠的鸟。
但它在空中微微一滞,突然调转了双翼,俯冲着向你所在的屋顶飞来。
莱戈拉斯的眼眸瞠大,他亲眼看着恶龙如同一阵暴烈的风,爪子将你的腰肢握住。
在那一瞬,莱戈拉斯伸手去拉你。
精灵温润的手掌和你的交握了一下,就被恶龙扇起翅膀向高处飞去的巨大力道分开了。
你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滑了出去。
史矛革将你抓在爪中,飞速的掠过了长湖镇的屋顶,展平双翼向着远处飞去。
那生着鳞片的尖爪勒握得你的腰肢,你的内脏仿佛都错位了,一股强烈的生疼感蔓延上来,高空中的寒冷和烈风还在撕扯你的肺部。
最终,与其说降落不如说从空中摔跌下来。
史矛革压平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树木折断的声音很响,木渣木刺飞溅起来,你不得不抬手去挡,它的爪子松开,你也跌落在松软的草地上。
恶龙的喘息仿佛鼓满了灼热火焰的高温风箱,嘶哑而破损的嗬嗤嗬嗤的响着。
你从史矛革的双翼下爬出来。
在这折断的林中,恶龙的头颅疲倦的垂卧在森林的草地上。
如此强大的奇幻生物,刚刚还肆虐的屠杀了许多人,如今却奄奄一息的处于濒死状态。
你有些无措,又有些茫然的伸手摸了摸它。
就像你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样。
史矛革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做的不好......”这只恶龙低声开口了,它脑袋上那些如飞鬓般的鳞角在你面前极其人性化的动起来,龙嗓说着人类通用语时,发出的是一种极为深沉缓慢而磁性的声音。
仿佛带着一种魔力。
“你失职了....我的小乌鸦......”
鳞片黑红的恶龙抬起头颅,将巨大的长吻缓缓凑近了你,灼热的龙息喷洒下来。
史矛革明显在责怪你,责怪你使得它的宝藏黄金再度落到那些矮人毛茸茸的脏手里。
你明明向他承诺要赶走那些盗贼的。
多疑的恶龙,此刻竟然丝毫没有怀疑是你将那些矮人引至龙穴的,即使,它明明在那个自称“骑桶者”的霍比特小矮人身上闻到了你的气味。
或者是缓缓积攒起了怒气,只是没有显出愤怒。
“对不起......”你的呼吸极不均,一下下低喘,有些破碎。
是不是,如果你阻止了其他那些矮人进入孤山,不让他们惊醒史矛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了呢?
你咬住唇,突然觉得十分悲伤自责。
史矛革缓缓的张开了嘴,一股浓浓的硫磺火焰气味,龙的利齿悬在你的头顶,仿佛随时都会狠狠咬下。
你以为它要惩罚你。
可是没有。
过了仅一会,史矛革便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的,将头颅慢慢的垂下,砸到了你身旁的草地上。
就像生命力即将耗尽了。
也许,它只是没有力气惩罚你这个失职的臣仆。
它慢慢阖上了那双金红的锋利竖眸。
一轮明月从云后移出,月光撒在龙的鳞片上,显得格外冰冷,透出一股毫无声息的将死之气。
至少你遵守了半月之约。
你不知道史矛革在最后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你只能慢慢坐下,倚靠在这个颀长滚烫的龙腹旁,就像想要给予它抚慰一般。
黑箭插在那里,末端一起一伏,弧度越发微小。
当你触碰到它时,史矛革发出一声不知是不满,还是疼痛的长哼,接着声息就愈发微弱。
直到森林上方的天空,从黑夜转为白昼。
直到它终于失去了所有气息。
你的呼吸仿佛也越来越冰冷干涩。
你掌心下的龙躯已经冰冷。
就像一只生着凸起鳞片的苍白的巨大树躯。
史矛革的长爪一动也不动,在它的爪间,还留着因为糟糕的降落而如同被狠狠铲过卷了起来的草皮泥土。
你将黑箭从史矛革的胸口拔了出来。
你花了很大的力气。
黑箭如同钢铁般材质不明的尖刺和伤口旁边的龙鳞交错碰撞着拔出的声音。
如同冰冷的利器交战。
让你有些战栗,黑箭上沾着龙的血液,尚未干涸。
史矛革对于你将黑箭从它的胸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它确实已经死了。
你深深的呼吸,将这支长箭调转箭头,你的双手握紧了箭身,尖端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就在你即将如同使用匕首般将长箭没入自己的心脏时,你的食指上的戒指的金色光泽一闪。
同时,就在此刻,远处一点寒光射来,避开你的手,灵巧迅捷而准确的正好射在这支黑箭的末端。
握在手掌里的黑钢箭身一瞬间猛颤了一下。
从你的手里猛烈的偏了出去。
黑箭飞落在草地上。
你缓缓回神。
转眸向着射来箭矢的方向看过去。
莱戈拉斯正握着弓箭,看着你。
那错愕的神色,以及刚好赶上的隐隐后怕尚未从精灵的眼眸里褪去。
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从长湖镇赶到这里,找到你,应该并不容易吧?
他飞速的上前两步,就像要将你从这恍惚的神态中唤醒一般,莱戈拉斯将你从那条龙的尸躯旁用力拉到了他的身边。
莱戈拉斯的呼吸很重,他一会看看你,一会看看地上那条龙。
“它死了。”你干涩的说。
莱戈拉斯的脸庞上出现了十分理所当然的,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
可是你却觉得心头的难过加重了。
莱戈拉斯察觉到了你的情绪。
“你.....”他蹙起眉头,略微有些迟疑,像是想要问些什么。
你把脸扭了过去,用手在自己的脸庞上擦了一下,你咽了一下喉咙里苦涩的感觉。
过了许久,莱戈拉斯慢慢伸出手臂,将你搂到了怀里,他的声音温柔了许多,即使存有一些迟疑不定。
他说:“....没事的。”
就像认为你受了惊吓,他摸了摸你的头发。
你把脸转过来,埋到莱戈拉斯胸口皮革质地的劲装中,你咬住牙,忍住心里的那股酸涩。
为什么史矛革死了?
你的这个看护者死了........
它还送了你精灵的项链呢........
它说你戴着非常好看........
莱戈拉斯缓缓摸着你的头发,你的脑袋在微微的颤抖,他默默等着你的情绪平复下来。
精灵是一种感情很内敛的种族。
一旦成年,就算是对待父母也很少会以拥抱表达。
只以不接触的手势作为相互拥抱和关怀的代替之意。
更不要说好友之间了。
可是他为你所做的一切,早就超出了朋友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