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女性的话题在男生之间并不罕见。

更何况，话题中心的少女，单从颜值来看，无可争议的是一位美女。

“真的吗？她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有人不信。

“当然是真的，”得出这个结论的男生信誓旦旦，“你知道的吧，上周一级咒灵变成特级咒灵的事，那次原本应该我去的，但是我拜托她去了。”

“你那天去做什么去了？”提问的人十分好奇。

“当然是在家里睡觉。”回答的人露出理所应当的姿态。

“她真的什么都会答应？如果是告白呢？”

“哈哈哈，你可以试试啊。”

毫无意义的对话。

狗卷拉了拉高领外套的领口，使得半张脸被遮挡得更加严实。

羽生海果好拿捏这件事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在第一次相处的时候。

特级咒灵面前，想要解决同级生的少女在听到他的咒言后，她动弹不了的同时，狗卷并没有遭到反噬。

狗卷棘是二级咒术师，羽生海果是准一级咒术师，在双方都消耗巨大的情况下，他的咒术没有遭到反噬的原因只有一个——羽生海果本能地听从了他的言语。

“那孩子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戴着墨镜的五条老师曾在狗卷面前这样评论海果，“所以即使能力很不错，也无法成为一级咒术师。”

五条老师很是擅长讲一些没有重点的事情，他是如何遇见羽生，如何将她从控制她的村民们手中解救，如何让一个乡下姑娘来到大城市生活，以及他还从村子里带了一些特产。

最后的总结是，“我真是一个好人。”

五条老师这样夸赞自己。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事？】狗卷棘抬头，看向已经停止回忆的五条老师。

仅仅是一个动作，五条已经完全知道他心中的问话。

“要问为什么……”五条老师比他还疑惑，“因为你很在意她吧？”

2】

“你很在意她吧？”熊猫得出结论。

“棘很在意羽生学姐，”虽然海果已经留级，熊猫却依旧习惯地称呼她为学姐。

“毕竟棘是个温柔的好人呢，”真希同意地点头，“难以见死不救？”

真希运用了相当残酷的用语。

“学姐她还活着……”乙骨小声开口。

温柔的好人？狗卷棘对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认知，他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反倒是他们话题中心的人在下了课后就一溜烟消失不见，才能够让一年级剩余的几人能坐在教室正大光明地讨论她。

“很不合群，”带领所有人敲诈了海果一顿烤肉的熊猫这样评价海果。

“再加上那一头柔顺的黑发，”真希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形容羽生海果的词汇。

【野猫。】

狗卷这样在手机备忘录输入词汇。

“你也想到了啊……”看清狗卷举起来的手机屏幕，真希有点失望，歪了头将脸贴在桌面，“还以为只有我能想到这么精准的描述。”

那种，受过伤害，警惕又胆怯，所以无法再向他人求助的野猫。

3】

如果不是学校发钱，她总有一天会走上犯|罪的道路……不，其实她从小已经走上犯罪道路了。

羽生海果一边叼着面包，一边看着手机中的讯息。

她曾假扮驱鬼的人，接过私活儿。

人们虽然看不到咒灵，但是多少能够感受到因为它们存在而产生的身体疼痛和心态压抑，她只要除去诅咒的同时随便做点夸张的动作，人们就相信她确实驱走了“恶灵”。

她沉浸在自己将要小赚一笔的快乐之中，以至于并没有意识到，迎面走来的男生们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当那几人在她面前停下的时候，羽生还是有些意外的，她将面包放进手提的袋子里。

是曾经的同级生。

其中有拜托过自己事情的人，也有并没有交集的人。

羽生有些疑惑，不知道现在一年级的她与他们还能有什么交流。

“好久不见啊，海果。”领头的男生以这样熟稔的姿态靠近。

他们并不熟。

羽生眨了眼，并不知道他的目的，也没有回答。

男生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而是很干脆地开口，推出一个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少年，“这个家伙非常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

【我深爱着你……】

【小海果你是大家的宝物呢，你给整个村子带来了财富啊……】

记忆涌动，村子里大家的面孔浮现眼前，羽生缓慢地眨眼。

“他这么喜欢你，不如你和他在一起吧？”男生这样说道，理所应当的语气。

【拥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能力的小海果，一定要永远地为村子带来财富。】

【只是用尸体吓吓胆小的路人，不会怎样的。】

【小海果是最听话的孩子，一定会理解大家的辛苦，好好地听话吧……】

羽生海果并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沉默地，胆怯地，后退了一步。

没有等待到想象中的答案，领头的男生面子上显然过不去，他有些不耐烦地，态度粗暴地，“你说话啊，如果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啊？”

不……羽生这样张口，唇齿张合，却无法发出拒绝的音节。

在对方态度越发强硬的状况下，无法拒绝似乎成为了本能。

城市生活中，会用那样强硬态度的人已经很少见，以至于羽生海果都差点忘记了，她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

“别、别了吧。”被领头人推出的男生挠了挠头，态度缓和，“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才让兄弟来帮忙的，真是对不起啊，你没有生气吧。”

学校里并没有真正的坏人，羽生知晓着这件事。

与此同时，在知晓着这件事的同时也无比厌恶着，无法拒绝别人的自己。

如果，能够坦坦荡荡地说出讨厌就好了，不会这样压抑，也不会成为别人的谈资。

无法拒绝，但也无法因为对方轻飘飘的道歉就说出原谅的话。

只有逃了吗？

现在只有逃了吗？

日光刺眼，羽生海果的大脑也有些闷热的发胀。

细碎的阳光照耀在微卷的，黑亮又柔顺的发丝。

浓稠的热气弥漫周围。

那些曾经诉说着她是“宝物”的唇舌，直到现在也牢牢束缚着她。

即使从乡下到达城市，依旧无法逃脱——

无法挣脱——

“说‘不’。”

羽生海果听到极轻的嗓音，过于轻缓的，甚至要让人错认为是夏日的风带来的短暂乐章。

闷热破裂出细小的缝隙，风从那里奔涌而来。

“我非常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身体先于大脑地，冲着面前的男生们说出了这样的话。

被突然大吼的少年们露出诧异的表情。

羽生海果用手抚摸了胸口，甚至因为没有说出过这样的言语，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心脏像是爆|炸一样。

胸口剧烈跳动。

羽生海果回头，黑亮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看到小路尽头，树荫之下，拉下领口，露出整张面容的银发少年。

绮丽的咒印浮现在他的脸颊，他张开了嘴，唇齿间的咒印像是暗色的游鱼。

“到这来。”他说。

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动了，少女窈窕的身形，跌撞着奔向少年。

用跑的。

丛林的小鹿出生就会奔跑，她却用了好多年才踏出将她困于黑暗的狭小屋子。

夏日的阳光依旧亮到刺眼。

因为过于刺眼，所以一时无法看清，甚至有些本能的茫然与惶恐。

“嘛，东京可是个好地方，”把羽生海果从村子里带到高专的五条老师曾经这样许下诺言，“会变得幸福的。”

会变得怎样幸福？困在村落狭小暗房的少女露出洁白的面庞。

磕磕绊绊地告诉五条悟，“我已经足够幸福了。”

“唔……”五条便毫不留情地在少女头上拍了一记，“你现在的幸福才不是幸福！至少给我学会向前走，而不是被困在这种破地方！”

手被少年拉着向前方走去。

狗卷棘重新拉上衣领，看清少女疑惑的眼瞳。

眼瞳中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面容。

【你很在意她吧？】

只是想这么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