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BGM:Love’sToBlame——JoelLuke
建议配合食用。
“嘭”的一声。波特手里的皮弹球打在了对面的墙上。
少年懒懒的仰卧在稍微有点歪斜的桌面上,一只腿耷拉在桌下,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着地面。
月色攀上窗沿,偷偷摸摸照进教室一角,给桌角和木地板上罩上扇形的浅幕。
西里斯在波特不远处坐着,屁股下的座椅支棱着两条腿,他向后仰着,抬眼懒怠的扫了扫墙面上的钟表。
“时间差不多了吧。”波特在那头无聊的吱声:“我猜莱姆斯已经转换成功了,庞弗雷夫人大概也回校医院了,我看我们可以行动了?”
“再等等。”
西里斯掸掸肩膀上蹭的灰,不慌不忙:“彼得还没回来,我派了他去望风,省得我们错过一些好戏。”
“噢,我真是搞不明白。”波特等得怨声载道:“你怎么会要他去望风?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去陪月亮脸变形!我以为你不是那么谨小慎微的人,大脚板?”
“那当然是因为今晚有特殊情况。”
西里斯闲散的白了波特一眼,有风将他头顶半开的窗户轻轻吹开一点,少年的发梢扬起,嘴角也是。
他压低声音:“还记得我说过会送给你一个惊喜吗?”
“嗯?”
听到这话的波特从桌子上坐起来,眼镜下滑到鼻尖,他很快反应上来:“你是说鼻涕精?梅林!”
他兴奋道:“你做了什么?难道他被你骗出来夜游了?”
“没错。”
西里斯双手插在口袋里,眉眼好看的挑了挑。
“我的天!大脚板!你太棒了!”
波特果然笑开了花,看上去恨不得和他击个掌:“你怎么做到的?让鼻涕精夜游!这可是绝佳的复仇机会!”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大了几分:“他现在在哪?虫尾巴就是在跟着他吗?哦——我真是等不及要看鼻涕精吃瘪的样子了!想想费尔奇抓到他的场面吧!斯莱特林的学院杯会功亏一篑的!哈哈哈!…”
“别这么着急。”西里斯半眯着深灰色的眼睛,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懒洋洋的:“这个点,他大概才刚通过打人柳。”
说着不以为然的笑:“好戏还没开始呢。”
“——???”
波特脸上的表情石化了。
“…你说什么?”
过了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傻愣愣的:“什么打人柳?鼻涕精去了打人柳?…”
他终于反应上来,张大嘴:“西里斯?你骗鼻涕精进入了打人柳?!”
“没错。”
西里斯靠在椅背上,月光照亮他的脸,他俊美的五官看上去毫无温度,像是冰块。
“既然他这么想发现我们的秘密,那就让他看个够。”
“……”
波特浅褐色的眼珠子瞪的浑圆。
他难以置信的看了西里斯好几秒,才猛地从桌面上跳下来,蓬松的头发在乱颤,他的声音也在颤:
“我的老天!…你都做了什么?!”
他在地板上踩出凌乱的脚印,眼看就要往教室外跑:“你知道打人柳下有什么的!莱姆斯在那里!变身的莱姆斯!斯内普怎么可能对抗的过他?!”
“那又怎样?”
波特的反应使得西里斯有些不快,少年同样站起身,黑发从耳朵后滑到脸前,他撇撇嘴:
“我只告诉了他通过的方法,可没让他下去——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那也是他活该,和我们没有关系。”
他居高临下,冷冰冰的说。
波特近乎失语的看着他,满脸荒诞:“哦…哥们…你真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教室门被人疯狂地推开!嘭的巨响,震的整个教室似乎都颠了颠。
波特被吓的头发竖起,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佩迪鲁。
“彼得!你吓坏我了!”少年边埋怨边很快拉住他:“斯内普怎么样了?”
“我猜…”西里斯靠在桌边,长腿微微弯曲,气定神闲的问道:“他正如我们所想的那样,进去了打人柳吧?”
“是…是的…”
佩迪鲁倚靠着波特的胳膊,脸色比月光还要白,几乎喘不过气:“他是进去了…但,但是…西里斯…”
他简直惊慌失措:“…你妹妹…和他在一起!…”
“?!!”
西里斯的脸色倏地大变!
……
地道在无休止的向前延伸。
安塔尔丝在黑暗里跌跌撞撞的跑,眼前是混沌的乌黑,只有斯内普魔杖尖那点渺小的白光在支撑他们前进。
身后是近在咫尺的嚎叫,带着血腥气紧随其后。女孩茫然的向前奔跑,呼吸伴随着心跳,在耳边被放大了无数倍。
就像是做梦一样。
安塔尔丝睁着眼睛,颤动的石壁上有滚落的石子擦过她的脸颊,血滴下去,她无知无觉。
就好像她正在另一个世界,遥远的看着这荒唐的一切。
这怎么可能?…
那是卢平啊。她认识的最温柔的男孩。
她唯一喜欢过的男孩。
这怎么可能呢?…
“小心!!”
有谁大喊了一声。
周围的通道终于在一个豁口处敞开,有洞口渗透的月光照亮漆黑的坑底。斯内普带着安塔尔丝向前扑去,刚刚滚到坑底,身后那个影子就像闪电似的从他们头顶掠过。
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月光,也挡住了那个唯一的出口。
斯内普和安塔尔丝堪堪从地上爬起,浑身尘土弥漫。斯内普将魔杖死死抵在身前,脸色煞白,警惕的看着对面的同时,伸手下意识的将安塔尔丝往后挡了挡。
“…准备所有你知道的咒语!”他在耳边哑声说道。
安塔尔丝将那只月桂木的魔杖对准了狼人的眉间。
手在无法遏制的颤。
斯内普也在颤,他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可是冷汗还是很快浸湿了他胸膛前后的衣襟。
他和安塔尔丝都清楚,即使他们几乎是同年级最优秀的学生,但是面对一个满月的狼人,他们可以说毫无胜算。
而对方也并没有给他们多余的时间。
头顶的石块在簌簌的掉,月光像是被搅乱的湖水,光影潋滟间,有什么突如其来,带着他们完全想象不到的速度,呼啸着近在眼前!——
血色近在咫尺。
斯内普的咒语都来不及念出,张唇只发出了一个音节的时候,凶悍的利爪已经要快勾住他的脖颈!!——
“嘭!!”
躯体碰撞的声音清晰的响在耳边!
斯内普和安塔尔丝睁大双眼,只见黑暗里有什么从洞口一跃而下,像是只黑狗还是黑熊,狠狠的将狼人扑倒在地!连滚了好几圈,远离了他们的方位!
一切快的根本让人无法反应。
野兽咆哮在耳畔,安塔尔丝什么都没看清,只感到有人从洞口滑下,动作利索的上前拽住她和斯内普就往外跑——
“见鬼!快走!”
詹姆·波特大声吼叫着,连拖带拽将他们拉上洞口,黑暗像是浪潮从他们身上缓缓漫过,将所有血腥和吼叫都掩盖在了深洞底端。
好不容易爬出洞口,月色骤然明亮,波特大喘着气带着他们逃出打人柳的树荫,然后回头喊了一句“彼得”!
一直在洞口等待的佩迪鲁眼疾手快的补上了一个封闭咒。
噩梦般的咆哮声瞬间被压下去了好几个度,就好像被封锁进盒子里,终于和他们隔了层触摸不到的距离。
结束了。都结束了。
树影从这块石崖上扫过,风声盘旋在头顶。
波特终于松开他们,身体一歪坐在地上大口呼吸。斯内普和波特一样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额头的冷汗大滴大滴往下落。
西里斯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他看都没看斯内普一眼,径直跑到安塔尔丝身边,焦急的握住女孩的双肩:“安尔!你没事吧?”
他满脸后怕,头发乱的不像话,说话的同时上下打量自己妹妹:“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你…你没有被咬吧?!…”
安塔尔丝被他摇晃的缓缓回神。
灵魂像是重新坠落身体,女孩僵硬的抬头,月色混杂着冷雾倒映在她的眼里,打人柳那些纠缠的阴影划过她的眉间。
安塔尔丝的瞳仁缓慢聚焦,好像终于看到了西里斯。
她迟钝的眨了下眼,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浑身都在无休止的发抖,连呼吸都在抖。
“安尔!”见她没有反应,西里斯又叫了一声。
他已经看到了女孩浑身的伤口,不由瞳孔收缩,双手紧紧攥着女孩的肩膀:“你…”
——“啪!!”
西里斯剩下的话止在了唇齿间。
他偏过头去,眼眸一点点放大,被打的那半张脸上,有灼热的温度像是点燃的火芯似的腾地烧了起来。
安塔尔丝打了他一巴掌。
所有人都怔住了。
第一个反应上来的,是詹姆·波特。少年终于缓过口气,猛地站起身:“你做什么?!”
安塔尔丝无暇顾他。
她落下去的手慢慢握在一起,直到此刻,牙齿依旧在打颤。她看着西里斯,眼眸逐渐变红,然后她缓缓开口:
“你疯了吗?”
“……”
西里斯呆滞的回过头。
安塔尔丝的脸上还带着血痕,胸膛剧烈起伏着,就好像刚刚凝固的所有情绪终于喷发,她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年,声音嘶哑:
“你到底在想什么?!”
“今天晚上的事情…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是故意引诱斯内普来到这里的!你明明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你…”
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接下来的话:“你…你想害死他?!…”
西里斯怔忪的看着她,过了片刻,才张了张嘴:“他伤害了詹姆…”
“是!我知道他伤害了波特!”
安塔尔丝崩溃的尖叫出声:“你完全可以伤害回去!用回火咒、蜇人咒甚至爆炸咒!这都可以!”
“但是你…你却把他引进了这样的圈套里!”她死死咬住后牙:“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区别!…”
“…你会杀了他的!西里斯!”
说到这,她震惊的抬起眼睛,那片浅灰色都被吹皱,她后知后觉:“而你…你并不在乎,对不对?”
“……”
西里斯慢慢闭上了嘴,垂下视线不去看她。
他身后的波特和佩迪鲁对视一眼,默默的选择了不插嘴。而不远处的斯内普还跪在地上,他看着地面上被他的汗水浸湿的痕迹,忍了忍,手指紧紧的攥进了尘土里。
月亮再次被云层遮住,霍格沃茨那些层峦叠嶂的阴影像是魔鬼的爪牙,暗自生长在黑暗里,随着云流的涌动变化莫测。
安塔尔丝望着西里斯英俊脸庞上那些多变的暗影,从头到脚都凉的厉害。
“我从来没有…对你这么失望过,西里斯。”她沙哑着开口,眼角和鼻尖红成一片。
“那是你的同学!你们同校了五年!你怎么做得出来?!”
西里斯松开了她的肩膀,手垂下去,握成拳:“我从来没有当他是我的同学过…他也没有。”
“可这是不争的事实!”安塔尔丝第一次这么生他的气,她指了指斯内普,胸腔在颤:“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这么做…但是你看看他,西里斯…他只有十五岁!你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我完全无法想象,你是怎么能做出这一切…”
她看着西里斯倔强的偏过头的模样,心里的寒意翻江倒海。
“而就算你当真冷漠无情到毫不在乎自己同校同学的生死…”女孩浅浅吸一口气,眼尾深红:
“那你又有没有想过…卢平会怎么样?”
“?!”
西里斯愕然的抬头,是真的毫无预料:“…什么?”
果然。
安塔尔丝闭了闭眼。
她突然感到委屈,不是为她自己。那些潮湿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涌上心头,她难受到心脏似乎都在收紧。
“卢平,我是说卢平!”她咬着下唇强调道:
“就算你毫不顾忌斯内普!那么卢平呢?你也根本没有为他考虑过吗?!”
西里斯倒退几步,手足无措的面对她。
“嘿,嘿…”波特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试图拦住她:“布莱克,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点…”
安塔尔丝一把推开他,她望着西里斯,终于忍不住,几乎有些歇斯底里:
“在你愚蠢的设计这一切的时候,在你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被你利用的卢平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卢平明天醒来,看到自己伤害甚至杀害了自己的同校同学,他会怎么想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一切会给他造成多大伤害?!…还是说…还是说你同样不在乎?…”
“不…我不是…”
西里斯慌乱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脸色惨白,就像是被月亮染了色。
女孩看着他,吸吸鼻子,突然用手背挡住眼睛:“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她哽咽起来:“你会毁了他的…西里斯…”
“你会毁了他的。”
“……”
月色降落在山谷。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打人柳下的洞口里依稀还能传来嘶吼的声响,一声一声,波动在空气里。
西里斯看着安塔尔丝晃了晃神。
他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深灰色的瞳仁乱颤,声音哑了哑,断续道:“我…我没想…”
“不要再告诉我你没想到了!”
安塔尔丝忍无可忍,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因为你本该想到的!!”
她攥着少年的袍子,这样喊出声。
西里斯睁大眼睛看着她。
安塔尔丝眼里的水光摇摇欲坠,她手指收紧,将头抵住少年的胸膛,在头发遮挡之下,有什么重重坠落下去,渗透进了她紧握的掌心,湿漉漉的。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她几乎要哭出声。
“为什么你没想到?…”
……
时间像是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月明星稀的夜晚,满月孤独的立于天际之上,冷淡的看着这半明半暗的山谷里发生的一切。
打人柳僵直的身躯定格在深夜中,树荫深深,斯内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地上站起来,面色阴寒的可怕。
佩迪鲁害怕的站在他的另一边,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波特的袖子。
波特没有注意到他,他正在尴尬的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揉揉自己沾了灰的头发,犹豫出声:“呃…其实我们…”
“你们在做什么?!”
庞弗雷夫人的声音狠狠打碎了这一切。
“!!!”
几个少年头皮发麻,傻愣愣的转头看去,就看到费尔奇和庞弗雷夫人气急败坏的从石崖下走上来,气的嘴唇都在打架:“你…你们…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的?!”
“抱歉夫人!”波特哀嚎一声:“这…是个误会!呃…我们可以解释的!”
“留着你的那一套说辞吧!波特!”庞弗雷夫人朝他怒吼着,吓得波特乱糟糟的头发都炸起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扫过他们一眼,声音很严格,却格外出人意料:“邓布利多要见你们。”
“?!!”
霍格沃茨的校长办公室坐落在主楼八层旋转楼梯的尽头,要到达那里,他们需要先行通过一个奇丑无比的巨大石头怪兽。
庞弗雷夫人在石头怪兽的面前说出了口令——“奶油椰子冰糕”。
安塔尔丝发誓,如果不是今晚她实在没有心情,她一定会狠狠吐槽这个另类的口令的。
怪兽身后的墙壁裂成两半,旋转楼梯露了出来。安塔尔丝他们一行人走进去,随着楼梯的自动移动,他们看到了一道闪闪发亮的栎木门,门上有一个狮身鹰首形状的黄铜门环。
邓布利多就站在门边等待他们,他披着一件黑色绒毛披肩,底下穿着他绛紫色的睡袍,看上去大概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得知这一切的,但是邓布利多显然有他自己的办法。
他看上去对一切了如指掌,在将他们带进办公室后,首先来到了安塔尔丝和斯内普的身边。
“一个可怕的夜晚,是吗?”
他怜悯的看着他们,伸手拍了拍安塔尔丝的肩膀:“噢,庞弗雷夫人,辛苦你了,不知你可否帮布莱克小姐拿一件披肩过来?这可怜的女孩被冻坏了。”
庞弗雷夫人点点头,走了出去。
邓布利多朝安塔尔丝笑了笑,带着她坐进离壁炉最近的一把银色椅子,他指尖一挥就点燃了炉火,温暖的火光将他的整个办公室照亮。
这是一个圆形的房间,充斥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办公桌上有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银器在旋转,紫色的烟雾像是喷泉似的一股又一股的从里面蔓延。
在安塔尔丝对面,有一整面墙的肖像画,那大概是霍格沃茨历任校长,安塔尔丝在里面看到了她的曾曾祖父菲尼亚斯,她难堪的低下头,将身体缩在椅子上,抱住自己的膝盖。
邓布利多体贴的用幕布盖住了满墙窃窃私语的肖像,他摸摸自己半月形的眼镜:“Well,已经很晚了,我看我们不用麻烦老校长们为我们出谋划策了,不是吗?”
说着他从自己桌面上一个漂亮的玻璃罐里抓了一把颜色艳丽的东西,放在安塔尔丝和斯内普面前:“这个时候吃块糖会好很多的。”
安塔尔丝和斯内普都没有动。
邓布利多也不介意,他弯着眼睛朝他们笑笑。这才转过头去看向站在办公室里的掠夺者们。
他严肃了神色,视线缓慢的扫过少年们,声音很低沉:“好了,现在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里斯低着头没有说话。
佩迪鲁站在他的身后,看起来很害怕,咬着手指什么都不敢说。只有波特尴尬的咳了咳,看着邓布利多:
“好吧…邓布利多教授。事实上,我认为这是个误会…呃…西里斯就是想和斯内普开个玩笑…你知道,他之前伤害了我,我们只是想给他找点麻烦…”
他说到这,在壁炉另一边的斯内普腾地站起身,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这可不是什么玩笑,波特先生。”
邓布利多很适时的插口道,他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来,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正着神色:
“我希望你们能严肃对待这件事,尤其是你,布莱克先生。”
“要知道,你今晚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你诱惑你的同学身陷巨大的危险,甚至差点牵连你的妹妹。如果你们晚去一步,或是出了别的什么差错,这个夜晚会彻底改变四个人的人生——包括你自己的。”
“我们都会大意,都会犯错。但是布莱克先生,我得提醒你,有些错误是会抱憾终生的…也许你用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你明白吗?”
“…抱歉,教授。”
西里斯终于开了口,他依旧没有抬起头,黑发挡着他的脸:“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也不准备辩解。请您惩罚我吧。”
“我很高兴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先生。”邓布利多点点头,缓声道:“那么,一年的禁闭劳动,我想你不会有怨言。另外,我得将这件事写信告知你的家长,鉴于…”
他停顿了一下:“鉴于你和家族之间的矛盾,这封信将会送到你舅舅那里,你能够接受吗?”
“可以。谢谢你,教授。”
西里斯点点头,更深的陷进黑暗里。
邓布利多看着他,又补充道:“以及,格兰芬多扣一百分…”
“噢不!”波特抱着头哀嚎起来。
“…为布莱克先生错误的行为,以及你们的夜游,波特先生。”邓布利多提醒道:“我想这大概不是你们第一次这样行动了吧?”
“发现舍友的特殊身份,却没有歧视他抛弃他,甚至想要陪伴他,这是个很友善的行为,但是,这也并不是你们夜游的借口,波特先生,佩迪鲁先生。”
他伸出一只手指:“你们应该意识到这有多么的危险,稍有不慎会带来难以估量的后果,我希望你们能引以为戒,先生们。”
波特和佩迪鲁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谨慎的选择不再解释。
“我知道了。”波特苦着一张脸:“抱歉,教授。”
邓布利多笑了一下,眨着他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蓝眼睛:“那么,今晚…”
“就这样?”
斯内普冷飕飕的声音响起,安静的插入邓布利多没说完的话。
众人扭头,看到斯内普站在壁炉旁边,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那身不合身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脸上也是,只有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又深又冷,似乎能洞穿一切。
“一年的劳动、一封根本起不到作用的信、还有那无关痛痒的一百分…”他嘶嘶地开口:“就这样,就想抵挡掉布莱克一行人的罪行?!”
他说着声音拔高,充满恨意:“看在梅林的份上!‘伟大’的邓布利多教授!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想要杀了我!这是谋杀未遂!你就见鬼的给他们这一点骗小孩子的处罚?!”
“我并不能完全同意你的说法,斯内普。”
邓布利多惋惜的看着斯内普,道:“我承认布莱克在这件事情上非常自大并且冷酷,佩迪鲁的坐视不管也很有过错…但是,起码波特,我想并没有如你所说那样的罪过…”
“他没有?!你相信这个?!”
斯内普简直是哈哈大笑:“他和布莱克形影不离无话不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他敢说他对此一无所知?要我说他根本就是帮凶!…或是主谋!”
“嘿!鼻涕精!”
波特火冒三丈的跳起来:“我救了你的命!”
“放屁!”斯内普同样怒目圆睁的看过去:“说什么救了我的命?要不是她…”指了指另一边抱着自己的安塔尔丝:
“要不是她偶然同我在一起,你们会那么好心的去救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是啊。天大的笑话!”波特抱着胸冷笑:“我怎么会去救你?当时去拉的时候就应该只拉布莱克一个人是吧?…真是见鬼,斯内普,承认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那么难。”
“!!”
斯内普似乎是被“救命恩人”几个字彻底激怒了,他一把掏出了自己的魔杖,脸上的表情深恶痛绝:
“我宁愿被狼人活活咬死,也不愿意被你这种残忍的懦夫拯救!”
“你!…”
“Enough.”
邓布利多站起身,洪亮的声音彻底终止了斯内普和波特的对话,他弹了下指尖,斯内普的魔杖脱手,乖乖的躺回到他的袖子里。
“我想我不得不打断你们。”老校长平静的说,起身走到门口:“谢谢你,庞弗雷夫人,给我就好…是的,我可以处理,辛苦你了…谢谢,早点休息。”
他打发走了庞弗雷夫人,迈着步子回到安塔尔丝身边,将手里的披肩披在女孩身上。这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靠着桌面,手指举到自己胸前,十个指尖对在一起。
“那么。”他看向斯内普:“什么样的惩罚会让你觉得合适一些,斯内普先生?”
“让他们四个退学!”
斯内普毫不犹豫:“让他们滚蛋!四个一起!一个都不剩!”
波特瞪大了眼睛:“你简直不可理喻!”就连西里斯和佩迪鲁都皱眉看了过来,同样被斯内普惹恼。
“很遗憾,我想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邓布利多叹了口气,摇着头。
“布莱克的行为相当恶劣,这无可辩解。但我们同样也要注意,他只有十六岁,我们在年轻的时候总会有各种不成熟的行为,你们这时还不懂得后果的可怕…”
“我想他比任何人都懂!”斯内普毫不客气的打断邓布利多,他阴仄仄的看着西里斯:“不是吗?布莱克?你敢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西里斯冷冷的看他。
“没错,我不能。”他坦然道:“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斯内普,别怪我提醒你——我可没有生拉硬拽的将你带去打人柳下!是你自己要去的!是你自己选择了危险——就为了将我们赶出霍格沃茨,不是吗?”
他撇撇嘴角:“现在你同我们装什么无辜?”
斯内普眼里都快要喷火了:“那是你们罪有应得!”他吼出声:“包庇狼人!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本来就没资格再呆在这里!”
他说着瞪向邓布利多:“我想教授你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莱姆斯·卢平!——他是一个狼人!你却让他留在了霍格沃茨!教授!你还要偏袒格兰芬多到什么地步?!”
壁炉里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安塔尔丝在壁炉那一边,几不可察的一抖。
邓布利多又叹了一口气,他捋了捋自己银白色的胡子,承认道:“是的,我想这件事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包庇了一个狼人,隐瞒了他的身份,让他在霍格沃茨入学。”
“可是斯内普,这并不是偏袒格兰芬多,只是我不忍心让一个无辜的男孩因为并不是他自己的过错而错失了求学的机会。”
他歉疚而温和的说:“你也是认识卢平的,你知道他有多优秀,他很小的时候被狼人咬伤,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想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他是一个狼人!”斯内普震惊不已:“他控制不了自己!他会伤害别人的!他差点杀了我和布莱克!”
“这并不是他的错。”邓布利多恳请道:“他已经为此受了不少罪了,斯内普,我希望你能公平的看待这件事情…”
“那谁又来公平的看待我?!”
斯内普再也忍不住的,怒吼出声。
他的脸色涨红,额头的青筋都暴露出来:“真是见鬼的!我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被毁了整个人生!”
他第一次这样发疯般地,暴露自己的脾气:
“凶手就站在你的面前!可是你…你纵容他们!你无视他们的罪过!你放一个狼人进学校!你还想做什么?嗯?你还想让我也包庇他吗?让我也替那个差点杀掉我的狼人保守秘密吗?!”
“很抱歉…”
邓布利多真诚的垂下眼睛,双手合十:“但我想…是的,我是想让你,替卢平保守秘密。”
“?!!”
斯内普差点以为自己听到了幻觉,他后退几步,看着邓布利多,摇摇头:“你疯了…”
“也许站在你的角度,是的。”邓布利多拿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那双蓝眼睛看起来有些疲惫:
“但是斯内普先生,我不得不说,我认为给布莱克先生们退学处罚是不恰当的——毕竟他们确实及时止损。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而我认为,卢平先生不应该被牵连到这件事中,他什么都没做,我们不能这样对待他。”
他诚恳的望着斯内普,这样说着。
斯内普脸上的血色退去,他的嘴唇抖了抖:“…你做梦!你想让我帮他们隐瞒真相?…你想都不要想!”
“没错,平白让你这样做,太不公平了。”
邓布利多重新戴上眼镜:“不过我听说,斯内普你之前在就业指导的时候,有对斯拉格霍恩教授提起过——你想要进入非凡药剂师协会对吗?这样你就可以出售自己制作的药剂了…那会对你的生活带来很大改善。”
“…是又如何?”斯内普恨声回答他:“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经告诉我了,非凡药剂师协会不录入未成年巫师。”
“没错,没错,他们是这么规定的。”邓布利多声音有点沙哑:“不过他们的会长同我有着不错的关系,我想如果是我引荐你的话,非凡药剂师协会也许会破例一次。”
“!!”
斯内普脸上的神态千变万化。
过了好久,他才晃动着眼眸,冷笑道:“你是说,你打算帮助我进入非凡药剂师协会,以此来换取我保守秘密?…梅林,真是肮脏的交易,我真想不到,史上最伟大的白巫师先生,会向我这样开口!”
“鼻涕精!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波特实在看不下去,挥舞着拳头发火道。
邓布利多抬起一只手,委婉的止住了波特的话。他朝斯内普温和的点点头:“是的,我是这样想的——不过我得说,我对此并不感到难堪,毕竟你的魔药学是真的非常优秀,我想进入协会绰绰有余。”
“既然如此!”斯内普见缝插针:“那你为何不直接替我引荐?你不是号称最和蔼的教授吗?你难道不应该最替学生着想吗?!”
“哦,这太抬举我了。”
邓布利多谦逊的摇摇头:“虽然我承认你的优秀,但是破格引荐这种事,总是有些落人话柄。虽然大家都认为我不在乎…不过有些时候,我还是顾忌这些事情的。”
“是啊…顾忌。”斯内普眯起眼睛:“而现在,你却愿意为了一个狼人,这样落下话柄,放弃你所顾忌的脸面?”
“…没错。”
邓布利多直视着少年乌黑的眼瞳,真挚而平静:“我愿意为了卢平,放弃这些。只恳请你能将今晚的一切,不要说出去,斯内普。”
“……”
校长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波特感动的看着邓布利多,圆眼镜下面的那张脸上满是崇拜。西里斯侧过头去,心里的一块石头缓缓放下。佩迪鲁站在最后,悄悄松了口气。
而斯内普脸色难看的站在原地,手指攥的死紧。
在沉默了半晌后,他突然扭过头,目光直视着壁炉另一边像是不存在一般的安塔尔丝:“而你呢?!”
他愤愤出声:“你就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切吗?!你觉得这一切公平吗?!”
他人微言轻,无足轻重。可是安塔尔丝不一样,她是布莱克家的女孩,绝不是邓布利多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存在,如果她站起来,和他站在一起,这件事完全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
斯内普这样想着,看着安塔尔丝的眼眸里,隐隐含着期待。
女孩缓慢的抬起头,那张煞白的小脸,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她的黑发凌乱的披在身后,脸上带着伤口,浑身被火焰的光芒舔舐着,眼眸被照的像是哭过般的浓重。
她看着斯内普,眼眸里翻滚着滔天的巨浪。
然后她嘴角扯了扯,带着无比的歉意和悲哀,吐出一句:
“…我不会说出去的。”
“!!!”
办公室里,泾渭分明。
波特已经迫不及待的喊了出来:“好样的!布莱克!”西里斯看着安塔尔丝抿了抿唇,佩迪鲁则是冲她放松的笑了笑。
而斯内普。
斯内普站在她的对面,满脸写满了被背叛后的愤怒。
“安塔尔丝·布莱克!!”他不敢置信的,吼出她的名字。
“对不起…”
安塔尔丝捂住自己的眼睛,咬着唇:“真的对不起…”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安塔尔丝心想,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同斯内普站在一起——毕竟这太荒唐了,在霍格沃茨里藏匿一个狼人!甚至为此包庇格兰芬多触犯了几十条校规的行为!这太荒唐了,这是谁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但是那是卢平啊…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是个多么温柔的人。
他是个那么温和,细腻,敏感的人。像水一样,不含偏见,没有脾气,是一个连身边有人撞到他,他都会将对方拉起来拍拍对方身上的灰尘的人…
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怎么忍心?…
她怎么能那么对他?…
斯内普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从来不曾想过,原来布莱克小姐…也是一个愚蠢的被内心左右,是非不分的人!”
安塔尔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西里斯抬起眼眸,脸色阴沉的看了斯内普一眼:“麻烦你说话注意一点,斯内普。”
“你给我闭嘴!”
斯内普恶狠狠的朝他吼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什么格兰芬多,什么布莱克,什么霍格沃茨伟大的校长!你们都是一路货色!…相互包庇!自作聪明!还自以为无愧于心!”
“你们…”他颤抖着握紧自己的手:“你们让我恶心!!”
“鼻涕精!”
波特再也忍不下去,上前两步揪住斯内普的领子,眼里都在冒火!
“波特!”邓布利多走上前分开他们:“我想我必须得请你们冷静,并且照顾到斯内普的情绪。”
他说着,无奈的揉揉眉心,低头和斯内普相对:“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并不想为我自己辩解。只是我的那个请求依旧有效,斯内普,你会如何选择呢?”
斯内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眸沉了沉。
过了很久,他讽刺的笑出声:“…我真的有选择吗?”
就算他真的将这一切说出去了又能怎么样?他已经知道邓布利多的看法了,他知道邓布利多会保护他们的,不遗余力。
斯内普笑的五官都乱了,握着拳的手里渐渐有粘稠的液体涌出,他低头看着掌心的血痕,眉目模糊不清。
“…可以。”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不会说出去的,前提是,你履行你的承诺。”
“这是当然。”邓布利多抱歉的拍拍他的肩:“谢谢你,斯内普先生。”
身后的波特瞪大眼睛:“不要相信他!教授!他是个斯莱特林!让他发誓!让他做牢不可破咒!”
斯内普猛地扭过头去看他,眼神恶毒的像是巨蛇。
“不,我想不用了。”
邓布利多直起身体:“我必须得纠正你,波特。斯莱特林的荣誉感同样不容侵犯,我想斯内普值得我们信任。”
他这样说,扭过头去,颇为惋惜的看着缩成一团的安塔尔丝:“至于布莱克小姐,我想就更不用担心了,不是吗?”
安塔尔丝缓缓闭上眼。
校长办公室头顶的天窗上开始洒下鱼肚白的光影,油灯照亮的光暗淡了一些,邓布利多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轻轻拨弄了一下桌上的银器:
“真是一个让人疲倦的夜晚…我想你们是时候要回去休息了。同时我不得不警告你们,今晚的事情非常严重,如果你们再犯,我想下一次的惩罚就不那么好受了,尤其是你,布莱克先生。”
“…我知道了,教授。”西里斯点点头。
“好了,那就回去吧…都回去吧…”邓布利多挥挥手,看起来真的有些困乏。
而随着他这样下令,斯内普蹭的一下,满含着怨气和不满,率先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波特从鼻子里哼了哼,硬生生的等了很久之后,才一边向佩迪鲁抱怨着一边走出去。在他们身后,是向邓布利多鞠了一躬后,同样退出去的西里斯。
安塔尔丝重新睁开眼,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
她眼眸里的水光沉淀下去,女孩无声无息的站起身,将身上的披肩脱下,整理好放在椅子上,静悄悄的就要向外走——
“布莱克小姐。”邓布利多却叫住她。
女孩回头,他们年迈的教授窝在椅子里,蓝眼睛温和的望着她:“难为你了,这个夜晚。”
安塔尔丝没说话。
“我不能保证你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小姐。”邓布利多叹息着说:“不过我认为,你不会为今天后悔…”
“希望你能早日确定自己的心,布莱克小姐。”
他目光定定,神秘又和善的对她道。
安塔尔丝转身走了出去。
从旋转楼梯垂直而下,再次踏出那只丑陋无比的怪兽雕像时,走廊里静悄悄的,几个少年正端正的站在墙边,等待她。
安塔尔丝乘着月光走出一步。
西里斯很快走到她的面前,低着头,黑发盖住他英俊的面容。他深吸一口气,是真的歉疚和后怕的,握住她的手:“对不起,安尔。”
女孩安静的看着他,然后轻轻拿掉他的手:“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她这样说,从西里斯身边走过,看向他身后的波特,浅灰色的眼眸淡淡的,第一次如此平和的看着那个少年:
“谢谢你。”
“啊?”波特完全没想到这一出,他怔怔的看过来:“…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和斯内普。”安塔尔丝简短的说完。
“…哦…”波特挠挠后脑,眨眨眼,有些不自然的嘟囔道:“没事的…这是应该的…哈哈…”
他干笑着,难得体贴的开口:“布莱克,很晚了,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还是早点回去吧。”
安塔尔丝朝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裹紧自己巫师袍,朝黑暗的走廊里走去。
霍格沃茨深红色的地板上依旧布满着透过窗扉的月影,女孩脚步缓慢的踩过那些方格,将少年们甩在身后。
她一步一步的,远离了他们。
就像是逃离一场无法脱身的噩梦。
……
安塔尔丝是被克拉格拍醒的。
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到了傍晚,窗外的湖影隐隐绰绰的露出点血橙色的光,就像是夕阳整个被塞进了湖水里。
安塔尔丝从梦魇里惊醒,坐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大脑里有白浪一重接着一重,让她恍惚间,竟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恍若隔世…
安塔尔丝被克拉格推着,摇摇欲坠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
“布莱克!布莱克!”克拉格瞪着眼睛看她,看起来着急的不行:“布莱克!你还好吗?见鬼的!你不会被人下咒了吧?”
安塔尔丝迷迷糊糊的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她揉着头,握住克拉格的手,满脸疲惫:“我没事…怎么了?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吵醒我吗?”
“…我也不想啊。”
克拉格看上去有些心虚:“我按照你说的那样给你请了假,你哥哥那里我也打过招呼了,一切都挺好的,只是…只是…”
她烦躁的张张嘴,像是豁出去了:“只是休息室外有人找你!是…是那个双面镜…”
“?!”
安塔尔丝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脸色苍白,眼前恍惚的浮现了很多东西,带着她瞬间坠入昨晚的梦魇中,让她蓦地血液倒流,身体不断发寒。
克拉格看她这样,被吓了一跳,连忙跳开:
“我…我也不想用这件事打扰你的!可是…你那双面镜从下午开始就守在门外了!我跟他说了,你没有时间,但他说一定要和你谈谈…说实话…他看起来很执拗,我害怕再不来找你,他会真的等一晚上…那对你可不太好…我觉得你有什么事还是和他——诶?诶诶?布莱克!你别跑那么快!”
克拉格的声音被安塔尔丝抛在了身后。
她像是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来,拉上件长袍就跑了出去!
正值傍晚的休息时间,休息室里人来人往,安塔尔丝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跑过休息室的时候,惹得好几个人都惊掉了下巴。
女孩不管不顾,拉开画像就迈了出去——
地下室悠长的走廊里点着幽暗的油灯,灯影点缀在灰绿色的墙壁上,像是鬼火般的跃动。
安塔尔丝一路沿着走廊走到最尽头,那里的阴暗处,正侧身站着一个少年,光线从他的侧面打过来,他的轮廓在昏暗的角落里柔和而虚弱。
安塔尔丝停下脚步,睫毛颤了颤。
许是听到了声音,在她走近之后,少年就偏过头来看了一眼,绿褐色的眼眸在黑暗里划过光亮,然后他猛地站直身体。
最近的一处油灯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女孩看到了他…莱姆斯·卢平。他正站在她的面前,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他看上去就快要病倒了,嘴唇毫无血色,身体佝偻着,露出来的皮肤上是左一片右一片的伤痕,连那双眼瞳,都像是搅浑了的水,半点神采全无。
安塔尔丝的心里发酸。
她真傻…她早就见过他的病态,见过他的伤疤,可是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这一切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避无可避的诅咒。
女孩难受的闭上眼睛。
“…布莱克。”卢平却误会了她的神色,他舔舔干涩的嘴唇,近乎艰难:“我…我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逼你出来…”
“只是我真的,有些话想要告诉你…就一点,不会太久的…你…”
他垂下眼眸,喉咙滚了滚:“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发誓,我绝不会伤害你…”
安塔尔丝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我不怕。”
她望着他,声音一点点吐出:“…我没有害怕你,卢平。”
“……”
少年缓慢的收紧双手。
一楼走廊尽头的十一号教室,依旧如往常一样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城堡里。
面积逼仄的教室中,那几张灰尘满满的课桌上还露着点被魔药损伤的小点,桌腿已经被苔藓覆盖,到处都是荒凉不堪的景象。
安塔尔丝和卢平走进这间教室,女孩走到一张桌前,魔杖清理一新,大概扫除了上面的灰尘,然后她转过身,背靠着桌沿,看着进入的少年。
卢平侧身关上了十一号教室的门,站在门边,谨慎的没有靠近她。
安塔尔丝又抬起魔杖,给教室整个打上了隔音咒和锁门咒,这才收起魔杖,眸光落在卢平身上,嗓音像是被撕碎了般问出声:“…你…有什么事?”
卢平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隔着足够远的距离,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柔和的下颌角绷直,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能开口:
“抱歉…”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布莱克…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他说着抬起眼眸,眼眶是刺眼的红:“我…伤到你了吗?”
安塔尔丝心头一跳。
“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很快出声:“…你没有伤害我,卢平,你不用道歉。”
卢平没有说话,他站在足够明亮的教室里,绿褐色的视线从女孩脸上的血痕,移到她拽着自己衣角的手上,她拇指下的白腻皮肤被刮掉了一片,露出浅红色的疤痕。
安塔尔丝的视线顺着他落在自己手上,一愣,她很快将手背在身后:“这个是我自己摔的。”
她解释着:“和你没关系…卢平。”
昨晚回来后她神情恍惚,倒头就睡直到现在,全然没能注意自己的伤口,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疼。
卢平眼里的水浪在翻滚。
他注视着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后,走近她,朝她小心且犹豫的伸出手,神色紧张到好像她稍一躲闪他就能立刻退到地球的另一边。
安塔尔丝没有动。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靠近,看着他低头拿出魔杖,看着他对着她脸上的伤痕默念出“愈合如初”的咒语,再看着他用另一只手如履薄冰的碰了碰她的手臂,在她没有抗拒之后,才轻轻握住她的手拿到身前,魔杖在那块显眼的伤口上轻轻滑过。
手上那点蛰疼一路疼进了心里。
安塔尔丝垂下头,紧紧咬住下唇。
那只握着她的手明明更加的伤痕累累,那些伤口可不是愈合如初能够治愈的,他必须等它们自然结痂,哪怕它们已经遍布他的整个手臂,甚至脸颊。
他没有办法…他一直没有办法…
她直到今天才知道。
安塔尔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心尖的酸涩,瞳仁里有水汽迅速滴了下去,滴在他们相握的皮肤上。
“!!”
卢平立刻松了手。
他像是触电似的后退一步,神色大变,看着她满是惊慌:“…对不起。我…我逾矩了是吗?布莱克?抱歉…你别哭…”
他几乎是潜意识的,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安塔尔丝更难过了。
她摇着头看向他,眼里的水汽不争气的涌出来,她隔着那些雾水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真奇怪…
她这样想。
她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他了,她一直以为只有她看到了他,只有她在西里斯和波特的光芒下注意到了他,只有她知道他身上有着多么令人着迷的特质。
可是她错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他就像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终于脱下面具站在她面前。她好像现在才认识他,才终于发现他那些温柔又儒雅的外表下,藏着怎样遍体鳞伤的灵魂。
她并不害怕他…真的不怕他。她只是感到难过,无比难过,为他,也为自己。
“…布莱克?”
卢平看着她滚落的泪水,眼眸轻晃,神色悲哀的张了口:“你…你是不是…怨恨我了?”
“对不起…”他又在道歉:“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这样的事,我怎么能瞒着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让你离我远点的…是我的错…是我心存侥幸,是我得意忘形…对不起…”
“不…”安塔尔丝捂住嘴巴,泪眼朦胧:“不是你的错。都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十一号教室的窗户里伸进些柳枝,那些交错纠缠的枝条出现在女孩的余光,乱糟糟的,像是在她的心里也压下了这样的阴影。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潮湿:“我不怪你,我也没有厌恶你。只是…”
她眼里是巨大的水泽:“只是卢平,我想问你,在天文塔的那天,你拒绝我…是因为这个吗?”
“……”
少年眼眸一深,像是忍不下去的偏过头,头发狼狈的盖住他的眼睛,他紧抿着唇,过了很久,才闷声“嗯”了一声。
安塔尔丝的心里,电闪雷鸣。
“原来如此…”
女孩背靠着桌面,浅灰色的眼瞳像是打翻的牛奶,无序而错乱。
原来如此…她想起那个万圣节前后他的态度变化,想起霍格莫德那些吓人的传闻,想起他曾想对她说却从未说出口的话。
原来他一直在受着…比自己更深的折磨。
灰尘连带着昏暗的光线逐渐降落,郁结在安塔尔丝心里。她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看到那些肆意生长的苔藓的浓绿,搁浅在她愈来愈模糊的视野里。
女孩的唇瓣抖了抖,她睁大愈来愈湿润的双眼,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不得不说…”
她将手重新背在了身后,下唇几乎咬出了血:
“不得不说…你做的…很…很…”
“…好。”
她死死掐着身后的桌沿,僵硬的落下最后一个音节。
“!!!”
卢平露出来的半张脸上,白的近乎发灰。
安塔尔丝的五脏六腑像是搅在了一起,混乱的疼,庞大的湿漉的苦涩感从胸腔直灌到嗓子里,女孩哽了哽,差点哭出声。
她看着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离他这样遥远,远的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如果他只是一个格兰芬多的混血…
那么她拼尽全力,想方设法,说不定还有同他在一起的一线希望。
可是他还是个狼人…
在布莱克家族的观念里,他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绝无可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同意,连雷古勒斯都不可能同她站在一边。
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安塔尔丝的手指已经用力到麻木,她强忍着自己的哭腔:“我…我要为这几个月以来…我对你的误解和讥讽…道歉…也要为那些…自作聪明又愚蠢可笑的言论道歉…”
“对不起,卢平…”
她像是回到了大雨滂沱的天文塔,只是这次站在窗户边不敢有所动作的人,变成了她。
“…对不起。”她绝望地说。
“……”
卢平缓缓的呼吸了一下。
他被巫师袍包裹的单薄身躯微颤着,连带着他苍白皮肤上的血管都若隐若现。
很久后他抬起头,面色平静而温和,就好像早有预料,就好像他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好像他已经不再会有任何多余的奢望和不甘。
他看着安塔尔丝,轻轻笑了一下,脸上的伤口都柔软的展开。
“没关系。”
他低声说道,走上前,小心的伸手擦去女孩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将那点湿润捺进自己的掌心。然后他安慰她:
“没关系的,安尔。”
“你别哭。”
……
安塔尔丝回到地下室的时候,克拉格正在休息室的门口等她。
见到她的时候,女孩一蹦三尺高,跑到她面前拿了一条披肩将她裹住:“见鬼的!你穿成这样怎么跑的这么快!”
她埋怨着她,然后低头看了看周围,忍不住凑近询问:“双面镜呢?他走了?”
“嗯。”安塔尔丝语焉不详。
克拉格松了一口气,转瞬又好奇道:“他来找你什么事?是不是和你昨天晚上的神秘失踪有关?”
安塔尔丝低垂着视线,慢吞吞的往休息室里走。
“嘿!布莱克!”克拉格着急了,几步跟上她:“你别不说话啊!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回来这一身伤的吓坏我了!今天还有双面镜出现?这都是什么事啊…我以为你和他早就玩完了?”
“…克拉格。”安塔尔丝虚弱的拉住她:“…别问了。”
女孩眼前愈来愈黑,声音像是飘在空气里:“别问了。”
她这样说着,向前又走了一步——
然后她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