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谈遇离。

或者可以说是束缚。

是的。

谈遇离充斥着她的整个青春，存在于她的每个喜怒哀乐里。

他对她而言，就像是空气一样。

好像是随处可及，但却又不可或缺。

他知道她的一切，熟悉她的所有喜好和小性子。

他对她的了解，完全超过了她自己。

甚至于，她想做什么，想和什么人相处，他都妄想掌控。

她不喜欢这样，所以，才会反抗，想要逃离。

她觉得她应该是独立的个体，而不是他的宠物，他没有权利掌控她的一切。

所以她讨厌他。

高三那年，她在填报志愿的前一天晚上，和喜欢的男生偷偷跑去约会。

他们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去开了房间……

当然，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她害怕，所以他们只是待在一起抱了一会儿。

当男生的手颤抖着解开她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仓惶地接了电话，听到她妈妈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说大家都等她多时了。

她这才想起，因为她高考结束，谈遇离远从国外赶回来，为了给她庆祝。

她只得匆匆忙忙赶回家。

当然，男生送女生回家，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对年少懵懂的小情侣，还在为先前差点促成的事情而害羞慌乱，树荫下，男生紧紧地抱着女生，力道有些不知轻重，却带着少年人才有的可爱。

“我们说好了，填一样的大学。”

两个人对视欢笑，甜蜜在悄然蔓延。

男生刚刚低下头，呼吸正打在她的面颊。

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熟悉的声音似乎已经能够印入骨子里。

虽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唐意僵着身子转过来，对上一身休闲的谈遇离。

他好像还是没怎么变，不，应该说是变化很大。

从少年到青年的蜕变过程在他的身上展现的很明显。

修长的四肢和身高，越发分明的棱角线条。

带着少年的俊秀和青年沉稳的气质。

当然，除却他那淡漠的表情。

“你好，我是……”男生在一旁显得有些拘谨。

也许，他以为他是她的哥哥。

第一次见她的家人，他在想，要怎样介绍自己。

可是很显然，对于谈遇离而言，他是谁根本就不重要。

唐意原本跟男生握紧的手，不知为何，突然松开了。

她看到原本冷着脸的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进去吧，外面冷。”

从头至尾，都没有多看男生一样。

男生像个多余的人，站在那里，有些无措。

“小意，我……”

唐意猛地抬头看向男生。

“对不起。”

“你今天先回去吧。”

男生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两人很快地话别，就在谈遇离的视线里。

男生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唐意看男生走远了，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他。

“好了，可以进去……唔。”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拉到一侧的阴影里，随之而来的是压下的唇，带着微微的凉意。

他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让她无处可逃，她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开始用力想要推开他，但却似乎，她的那点力道对他而言，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直到，她咬了他的舌尖，血腥在口中弥漫开。

他放开了她。

“谈遇离，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完全不敢相信。

他只是看着他，眼底是幽深的漆黑，和曾经每一次看她的眼神都不相同。

“我是疯了。”他轻嗤。

“因为再这样下去，只能被你一点点逼疯。”

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里，他目光渐渐柔和。

“也许，我应该把你锁在身边。”

“让你不能再离开我。”

“只能……属于我。”

——

唐意在梦中惊醒。

脸颊的眼泪还没有干涸，却早已冰凉。

她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穿着一身黑衣，站在灵堂前，已经麻木地重复着鞠躬的动作，对每一个来宾。

她没有哭。

或许是眼泪要就哭干了。

耳朵里听到旁人的议论纷纷。

什么这么小的年纪，就失去双亲，以后一个人可怎么生活。

又或者，听说她钢琴弹得好，原本还打算去国外进修，可是现在手受了伤，即使治好了，以后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弹琴了。

诸如此类的话，好像已经听了太多。

最开始，好像还会在意。

可现在，她都不会再去理会。

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整个人不倒下。

她只知道，在眼底闯进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却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倒下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暗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抱着她，像是失而复得一样珍稀而小心。

“对不起。”

“我来晚了。”

唐意很想像以前那样回他。

谁在乎你来不来。

可是，这样的话却怎么都不能说出口。

“谈遇离……”

“你为什么……”

“现在才来。”

为什么……现在才来。

轻若游丝般的话，却让抱着她的人浑身一僵。

而后，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润落在脸上，心里已经沉寂的深处，好像出现了一丝裂缝。

为什么呢。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去看他。

但是却怎么都看不清。

“对不起。”

他哭了。

“对不起。”

几乎是自责。

不停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对不起……”

好像没有其他言语能表达他的歉意。

她闭上眼睛。

觉得累了。

真的很累了。

很想让他别哭了。

想说她不怪他了。

可是，却是累的开不了口。

她想好好睡一觉。

却还是想和他说一句。

谈遇离，幸好你来了。

——

也许旁人永远都不会懂，她为什么嫁给他。

她明明是不喜欢他的。

嗯，应该是不喜欢的。

当然，他也是一样。

她从不觉得他喜欢她。

可她为什么还是嫁给了他呢。

每个人都以为，是他用手段逼迫了她。

因为他那对她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他想把她留在身边，可以有无数种不同的手段。

但是，唯独在她嫁给他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使用任何手段。

但当父母出事后，她每每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里，都必须要把全部的灯都打开，才能勉强睡着。

不管她走到哪里，似乎都能听到父母的对话，曾经有过的欢声笑语。

无论她是捂住耳朵，还是闭上眼睛，却都不能摆脱那些幻象。

她开始吃药。

每天都要吞很多安眠药才能睡着。

到后来，连安眠药都不能让她入睡。

她害怕，恐惧，想逃离那个家。

但她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

没了父母，没了她所骄傲的一切，她就是一无所有。

甚至后来她才发现，就连曾经觉得可以抵抗一切的所谓爱情，原来也是那么不堪一击。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她自己。

孤单的一个人。

也许，她也应该离开的。

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

她试图解脱。

割腕，亲眼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出，直到窒息……

醒来，却是是在白晃晃的医院。

一脸胡茬的男子就守在她身边，他面容憔悴，眼底青黑。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她不知道，在此前，她在手术室被抢救了多久。

几度濒危，他几乎疯了一样，让他们救活她，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她。

恍惚中，她好像听见他对她说了什么。

“小意，不要离开我，一定不要离开我……”

她蠕动嘴唇，发现嘴巴有些干裂。

但她轻微的动作还是吵醒了他。

在他充满欣喜的眼神里，她突然出声，声音嘶哑的有些难听。

她说：“谈遇离，我们结婚吧。”

然后，他就彻底愣住了。

期盼已久愿望成真，他却惊的连欣喜都忘了如何表达。

却自此，刻印在她心底。

……

身旁早已没了温度。

唐意怔怔地坐起身，有些失神。

他走了？

也对，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去公司了。

但是心底仍旧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不知道是在怨怪什么。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她在潜移默化间，变化有多大。

她赤足下床，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前。

凉风透过半开的窗子吹进来，轻拂在她的面上。

手指抓着窗棱，身子微微往前倾。

“小意。”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一顿，而后猛地转头。

她看到一身家居服的谈遇离端着早餐推门而入。

他在看到她站在窗前的动作，眸光微微一变，继而带上笑意。

视线往下，注意到她赤着的双足，他把早餐放到床头，然后转身走向她。

“怎么不穿鞋子就下床了。”他虽是埋怨着，却声音温柔。

唐意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在他走过来时，伸出双臂。

谈遇离一顿，继而轻笑，弯身将她抱入怀中。

唐意自然地挽住他的脖子，将脸贴近他的胸前。

“你没离开……”

她似是呢喃一般，语气轻快。

谈遇离低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间。

她顺从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他低笑：“抱你到床上？”

“嗯。”她低声应着。

他将她抱到床上，然后替她拉过被子盖在腿上。

“肚子饿不饿？”

“我随便弄了些，怕你觉得太油腻。”

唐意抬眼，看向一旁的早餐。

清淡的白粥和水煮蛋，小巧的包子，还有几个爽口的小菜。

“你做的？”

她下意识询问，就看到他含笑的眉眼。

她有些惊讶，好像和他在一起这么久，还从不知道，他会做饭。

毕竟，高高在上的谈遇离，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可他现在，却是甘愿为她做早餐，这般温柔细致，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这还是外人眼中那个阴狠毒辣，不近人情的人。

白粥被熬的香软，包子是素的，但味道调的恰到好处，配合着小菜，令人胃口大开。

唐意正准备吃，却突然反应过来她还没洗漱，正想抗议要去刷个牙洗个脸，人就被他按住。

“吃完再去也不迟。”

“可是……”

谈遇离不顾她的反应，低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

唐意愣了愣看向他。

“你在干吗？”

“看不出来吗。”

谈遇离眼底含笑：“我在向你邀功。”

“这是索要奖励。”

“可是我还没刷牙，唔……”

没有说完的话语被温柔地封住，在他倾身覆下的瞬间，她早已忘了其他，抬手，环住他的腰身。

一个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可他却用了这么久的时间，让她明白，她对他有多重要。

但他也许不会知道，他其实对她，也很重要。

重要到让她想要用后半生去抓住他。

她突然很想告诉他。

——

现在才开始回应你，你会不会怪我。

呐，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似乎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