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什么事？”程炔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他早就发现了，她一直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啊，没有啊……”

师妤看向他，扯了扯嘴角，但却怎么看怎么不走心。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已经有所隐瞒了，并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会跟他说。

程炔或许早就明白了，但到底，心底仍会有疙瘩。

实际上，对师妤而言，她并不是想刻意疏远他。

只是大师兄说过的话，就算她有意想要忘记，却也总会不经意在脑海中浮现。

——

“你喜欢程炔？”

她还记得他说这话时的表情，虽然带着笑，但她却总觉得，只要她敢回答是，他一定会立刻变脸。

所以，她摇头的反应让他很是受用。

“那就，离他远一些。”

为什么呢。

她问他。

因为在她看来，对于他而言，程炔应该并没有什么威胁。

或者说她根本想不到，程炔和他能有什么冲突。

毕竟，他是青昭派的大师兄，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武功，都是无人可比拟的。

而程炔，不过就是个刚入门不久的小弟子，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怎么也不应该碍了他的眼。

是的，碍眼。

喻轻时虽然没有明说，但师妤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程炔的确是碍眼的。

所以，她才想不明白。

“也许。”

他分明是在笑，可是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我在怕吧。”

怕什么呢。

他却没说。

……

“我要离开了。”

程炔想了想，还是要把这个决定先告诉她。

“离开？”

师妤一时反应不过来。

“嗯。”

像是想到了他们刚刚入师门的时候，两个人也是一路扶持过来的，她突然就觉得有些心慌。

“你要去哪里，要多久……”

离开，真的是一个让人很难不慌乱的词。

“还是，离开师门吗……”

如果是那样，那她呢。

“不是离开师门。”

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

“大师兄问我是否想要变强，愿不愿意离开。”

他可以给他举荐。

道更强的门派去。

虽然，他明知道，喻轻时对他不可能有完全的善意。

但是，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就算是喻轻时想要让他离开，但如果离开可以让他变强，那么，他愿意遂了他的愿。

“我接受了。”

他看着她，忽然弯了弯嘴角。

“你应该知道。”

“待在这里这种始终不能让我得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他要去更高更远的地方，一直窝在这里，只会让他更加目光短浅，固步自封，永远不会有任何进步。

只有离开，才能让他变得更强，才能离他的报仇的愿望更近一些。

师妤怔怔地看着他，半响没有反应。

她知道他一直都很努力，想要变强。

也知道他想要报仇。

她以为她早就应该很了解他了。

别的师兄弟或许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在青昭派，程炔对每个人都会冷漠，都很排斥，却唯独对她还愿意亲近。

所以，她理应是对他最了解的人。

但到此时，她才突然发觉，其实她对他了解的并不是那么深。

至少，她对他的想法，还有他的过去，知道的并不完整。

她知道他和她一样父母都不在了。

她也知道他一直都想要为他们报仇。

但她却并不知道，他的家世如何，仇人又是谁，更不知道，他对报仇的执念已经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

而她自己，却早就把自己的家世背景和他交代的一清二楚。

他所隐瞒的，应当是不能告诉他人的，所以，即便是他没有告诉她，她也并没有怪他。

可是，心里还是会难过啊。

毕竟，她已经把他当作亲人一样了，他对她而言，是可以相互依仗的存在。

只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和她的想法并不是一样的。

他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放下一切。

包括她。

而离开这件事，也许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和她商量吧。

现在说，也只是告诉她一声，是通知不是相商。

“嗯。”

许久，她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我知道的……你能如愿以偿，这很好啊。”

她应该恭喜他的。

毕竟他和她不一样，不应该一直这样安逸舒适地待在一个地方。

——

喻轻时盯着手中封好的信件。

眼底有隐隐的光亮。

在程炔松口后，他虽然面上没有显露什么，但在心底，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已经改变了一个开头，后面也许会不一样吧。

至少，后面的发展应该不会再像原剧情那样，成为一个悲剧。

他拯救不了所有人。

能做的也不过是尽量改变。

而原剧就是一个悲剧。

男主程炔为了复仇，他入了青昭派，并结识了女配师妤，而后，他没日没夜地苦练，以期望有朝一日能为父母报仇，但在一次下山历练时，他却偶然救了女主江瑗，并从此，与她结下不解之缘。

为了复仇早已蒙蔽了自己的双眼的程炔，却在认识女主江瑗后，感情和意识都慢慢复苏，一点点深陷，直到他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了江瑗。

而为了她，他连对报仇的态度都开始有了转变。

至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一心只想报仇，甚至不惜拼上性命。

但心里有了记挂的人之后，他想得更多的是，不管怎样，他都一定要活下去。

活着，才能有希望。

也许，这便是有了喜欢的人的感受吧。

让他从不怕死，变成了怕死。

就在他为了她开始改变自己，甚至改变复仇计划时，他的身份却突然被曝光了。

他有一个出身名门正派却背叛师门的母亲和一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魔头父亲。

即便在几年前，他们已经死在他母亲的同门师兄手中，可是，他这个余孽未除，却始终不能让人称快，更不用说，为了杀了他，那些人还专门发了追杀令，取他性命，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

人性在这个时候才彻底显露出来。

当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那些平日里本就看他不喜的同门，一个个恨不能亲手提着他的人头去领取奖赏。

无奈，他只得再次躲藏起来。

却不料，居然被当初一同相互扶持入了青昭派的女配师妤出卖，供出了他的藏身处，他自问心狠手辣，所以，即便痛极，却也恨极，他终是不管她如何害怕求饶，还是亲手结果了她。

不久，就传出消息，青昭派上上下下数百余口皆被叛徒程炔灭门。

这之后，程炔比其父更甚的魔头名声就彻底坐实了。

他开始着手报复那些想要取他性命的所谓名门正派。

直到，他发现，他喜欢的女子，居然是他仇人的女儿，那个曾与他母亲有过婚约，却在他母亲背叛了他和师门之后就亲手杀了她的师兄，江仲卿。

如今江仲卿早已当上了掌门，娶了一个与他身份相当的女子，并育有一女。

这个女儿，就是江瑗。

程炔更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之所以会身份暴露，会被人追杀，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江瑗。

因为她从一开始接近他，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她无意间向江仲卿透露了他的存在，也间接导致了后面，整个青昭派的惨案。

得知真相后，程炔整个崩溃，而后便直接黑化了。

虐恋情深在他这里根本不存在。

他本就冷心冷血，而这在他知晓他被骗之后，他那剩余的一点情感就全部被抹杀。

他不光杀了那些想要取他性命的人，江仲卿包括江家满门，他全都没放过。

最后，在几乎被整个武林追杀的情况下，他挟了江瑗，一同跳崖自杀了。

……

一个从一开始就因悲剧而诞生的男主，为了报仇而走向悲剧的结束。

作为女配，师妤对程炔而言，是他前期的精神支撑，所以，在他以为她背叛了他之后，他才会毫不犹豫地亲手杀了她。

就算对女主，他喜欢的女子，在得知她的背叛后，他也一样，选择和她同归于尽。

因为在男主的内心里，阴暗面是大过另外一面的。

但其实，不管是女配还是女主，都没有真的背叛他。

可他不会去看原因，他所看到的，也愿意看的，只是结果。

结果就是，不管她们有意无意，最终在他看来，都背叛了他。

而对喻轻时而言，不管原剧中，师妤对程炔是否有同伴之外的感情，那都不重要了，因为现在，他是不会再让她和他有任何可以接触的机会了。

——

喻轻时刚刚把要寄出去的信交给下面的小弟子，师妤就来找他了。

和他想的一样。

在她知道程炔要离开青昭派之后，她也应当过来找他的。

这并不是师妤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但却是第一次，他也在。

师妤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过来找他。

在程炔告诉她，是大师兄让他做出选择时，她第一反应就是要过来当面问他。

可是真的过来了，她又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

更不知道自己又是什么立场这过来找他。

眼前的男子，仍旧一副随意轻和的样子。

她这边，心下正是忐忑。

而他，却像是无意般，抬手轻抚了几下窗下桌上的小野花，抬眼，笑看向她。

“来找我，是有什么话要说。”

师妤暗暗捏了捏手指。

“大师兄……”

“我听说程炔说，他要离开青昭派，是因为你……”

“咔。”很清脆的一声。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根花杆应声被他折断。

不理会她有些惊到的表情，他轻捏住那根断了的野花，然后顺着半开的窗子扔了出去。

“美好的事物里是不应该掺杂任何瑕疵的。”

说着，他对她轻笑。

“所以。”

“人也一样。”

而后，他绕过书桌走向她。

在师妤还来不及后退时，他靠近。

“我不是说了，让你离他远点么。”

“看来，还是不听话呢。”

低首，气息将她围住。

“你说，不听话的孩子，要怎么惩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