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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进来,第一件事关上门,然后从身后拿出随身带过来的小医药包:“手给我。”他重复了一遍。

她愣了一下,把两只手都伸出去。

诸伏景光翻看了一下她的手,确定她的左手没有伤后拉着她去清洗右手。

在看那个新闻片段时,他注意到她抱着那个小孩从楼上跃下时一手扒拉住窗沿以卸去下坠时的力道,然而她和那个小孩的体重在急速下坠时产生的力,单手卸力,且同样的动作做了三次才下落到地面,手上必定有伤。

果然,手掌心磨破之处已经结了一层赤黑色的血痂了,伤口挺深。

他一言不发地给她手上的伤消毒、上药。

藤间智看着那个微微低头专心上药的青年的脸廓,忍不住抿紧了唇。

“绿川”,她开口,“别对我那么好。”

前辈前辈!关系太近了!这样下去一根藤上三个瓜(卧底)都会被揪出来的!

诸伏景光抬眸,拿着棉签的手在空中顿住,一手还握着她的手。

他回答道:“你不用管。”

他早就想过了。

组织成员之间本来应该是互相猜忌互相背刺的关系,但是好在这个公安卧底后辈是个女孩,这样就有不构成竞争关系的正当理由。

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就挺好的,给他们之间的友好交流提供了基础,还能顺便借着“赶情敌”的方式排斥其他组织成员,比如诸星大这种人。

不过他没打算把这个计划告诉她。

……怕吓着她。

“外套脱了,把袖子撸上去。”

其实诸伏景光早就不生气了,见到她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掌时气就消了,毕竟她是为了救人。

但他还是有意用冷冰冰的语气跟她说话。

……这个叛逆的后辈,得用行动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下次还敢不敢来一个信.仰之跃了?!

藤间智很疑惑为什么要脱衣服挽袖子:“我手臂没伤。”

那双湛蓝的猫目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她怂了,麻利地脱去外套,试图把袖子撸上去,不料内搭太过紧身,怎么都撸不上去。

那是她为了这几天的野外生存训练特地换上的排汗t恤。

诸伏景光默默移开目光,掩饰地清咳一声:“不用挽袖子了。”

他伸出手,一下一下地从她的上臂按压到小臂,帮她的手臂进行肌肉按摩,尤其是右手臂,超出负荷的运动量会让肌肉损伤。

“谢谢,非常感谢”,她有点不好意思,连着说了好几次。

虽说只是单纯的肌肉按摩,但到底是年龄相近的异性,脸皮薄的诸伏景光按了五六分钟就停下来了,耳朵微红,语气依然很平淡:“自己冷敷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点点头:“真的很感谢,我给你添麻烦了。”

诸伏景光站起身,临走前提了一句:“我的租房合同快到期了,或许会搬过来住,介意吗?”

藤间智:“诶?”

刚才安室透也是这么说的。

……这年头租房合同期限都这么短了吗?

..

送走诸伏景光后,藤间智就接到了来自琴酒的电话。

琴酒居然是直接打过来的,没有让伏特加传达,他听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最近看蜘蛛侠电影了,小杂碎?”

……嘲讽拉满。

她想了想,还是诚实回答:“没有,最近在练习跑酷。”

“呵”,琴酒冷笑,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下一项质问。问的是她为什么因为救人把自己暴露在媒体的镜头中,为什么和消防员抢饭碗。

她回答:“当时我就在附近做公园调查,身份是嫌疑人,所以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洗白自己。”

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说瞎话这种事她还是挺能的。

电话那头默了一默:“公园调查,谁下的指令?”

藤间智也沉默了几秒,才回答:“芝华士。”

不能随便卖惨,要倔强又不屈地卖惨。

那头琴酒抖落手中的烟灰:“知道了。”

……小脆皮居然悄悄跟他告状,哼,接受打小报告。

藤间智补充:“不过跳槽是不好的行为,消防队也不会给我开小卖部。”

表忠心。

琴酒沉默地衔着烟:“……”

别提小卖部了。

谁知道呢,居然有一天组织培养一个杀手的忠诚度要靠小卖部。

挂掉电话,他捻灭烟丝。

身手不错,学的很快。

说不定,真的能成为TopKiller。

琴酒联系了阿夸维特,他平时在加拿大活动,近日因为在日本的一个任务过来日本,他明面上的身份是极限运动员卡尔顿·洛佩兹。

玩极限运动?那就让专业的跟你一起信.仰之跃。

藤间智不知道这件事,她只知道有个代号为Aquavit的人联系她,说是过几天见一面。

没过多久,她又收到了琴酒的邮件:【新任务】

原本属于芝华士的那个任务,干脆交给绿川和她了,加上原本就安排在任务组中的贝尔摩德。所以她做到一半的公园调查可以继续,这次是她自己的功劳,不会算到芝华士的头上了。

整挺好。

藤间智手拄着下巴开始思考Gin的性格。

原来她倔强地卖卖惨居然是可以成功的吗?

..

家里没有医药包了。

藤间智上街采购回来的途中,忽然瞥到一家新开的假发专卖店,她停下来,在橱窗前停留了一会儿,目光在各种长短颜色造型各异的假发间逡巡。

看了一会儿,她离开了。

刚回到木马庄,还隔着砖红色的围墙她就隐约听到了庭院里的说话声。

正在转钥匙开大门的藤间智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

小铁门“吱呀”一声被她推开,一眼就看到了诸伏景光站在庭院里的那株矮矮的鸡爪槭旁边,正在和房东太太谈些什么,房东太太目光时不时跟着不停跑动的两岁儿子。

见她回来,几个人都看向她。

“小智,这是新来的邻居,你们应该认识。”房东太太笑道。

诸伏景光朝她微笑着招了招手。

她:“……”

……动作好快,前天才提起的“搬家”,今天就已经入住了。

诸伏景光住在三楼,阳台正好在她的阳台上方。

藤间智下意识就走到阳台,往下一看。

很好,翻下去就能回自家阳台了。

“别想着翻阳台下去。”诸伏景光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走到她旁边。

她点点头:“……哦。”

这个高度,需要一手攀着阳台沿,支撑住平衡,然后找好落地点,松手跳下,落地一个翻滚。

诸伏景光看着她还扒拉着阳台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把她从阳台边拉进客厅。

阳台是个危险的地方,不能让极限运动魔怔患者靠近。

“接下来的公园调查我来就好。”他说。

她摇头:“警察知道我在公园写生,忽然又多一个写生的你,这不好。”

搞得好像最近有什么“公园写生大赛”的活动似的。

“那就一起。”他皱着眉提议道。

诸伏景光搬进来的第二天,安室透也搬进来了。

还带来了一个令人伤心的消息:

因为搬家的时候跟组织报告申请过搭档一起住,组织干脆安排诸星大也一起搬过来,这个决定算是变相地确认了诸星大以后会是他们的固定搭档。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互相看一眼。

真是烦人……这个像影子一样跟着的诸星大。

安室透下楼拿剩下的行李时,抬头一看,正好看到某人从自家窗口扒拉出来,一个猫扑到了自家阳台,然后从阳台一跃而下!

……逮到了。

有楼梯有门不走,偏要翻窗台扒阳台是吧?

一个鱼跃翻滚,落地站直,藤间智背好身上的包,转头就看到了身后那个黑着一张脸的金发青年。

自从练习跑酷这项运动后,她每天出门都是这么翻出去的,加强自己的身体肌肉记忆。

……今天被逮到了。

她朝安室透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搓搓手。

他那张小黑脸已经黑上加黑了。

赶紧逃!

原地加速助跑,身体猛地弹跳起,单手撑在围墙上,一个侧越跨过木马庄公寓围墙,落地后赶紧加速跑!

另一侧围墙外,一个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子倚在墙边抽烟,袅袅的青烟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廓。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那个从砖红色围墙上一跃而下的人影。

黑色鬈发微动,跳跃着金色的阳光。

她注意到了他,逃跑的同时还不忘朝他笑了笑,伸手打了个招呼,眼睛亮晶晶的,额边细小的汗水在阳光下格外晶莹。

不远处,人家围墙外的向日葵闪烁如星火。

他心里猛地一跳。

金发青年黑着脸跟出来,确定她安全落地、且一溜烟跑得远远的,转头就看到了诸星大,皱起眉。

诸星大吐出一口烟,从倚着的墙上离开,平静地看了安室透一眼。

他可以理解安室透对他的厌恶。

甚至他自己,虽然从卧底的理智知道搬过来是更易获取情报的机会,但在另一个维度,他在推拒着这个同住的契机。

那是新芽般冒头的情感和他的理智互搏的维度:

不可以再靠近了。

然而那份新生的情感太过韧性,有时甚至会冲破压抑生出些反叛的情绪来。

比如在看到安室和绿川时,会突然想到的一件事:

全世界,是不是只有他不能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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