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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工藤新一又不信教,理论上来讲每个侦探都是最坚实的无信仰者,如果一定要信点什么的话,那可能就只有他们自己的大脑。

他在手术室里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可能是顾念到这具身体还是个七岁幼童,麻醉剂的分量给的并不算太足,少年侦探有些费劲的动了动手指,指腹蹭过医院制式的白床单,心想当初那个证人老爷子信誓旦旦的白光说不定只是他某年某月被推进手术室之后看到的医用无影灯。

这是现代科学再一次战胜传统迷信的铁证,可惜这时候他也就能在心里得意一小会儿,腹部的枪伤不算小,等手术结束之后估计要再痛一段时间,虽然子弹仅仅是穿过腰侧并没有打中要害,不过这种伤势在医院住个十天半个月还算是绰绰有余。

不能自由行动就几乎等同于什么都不能做,再加上进来之前青梅的表现——少年侦探原先淌出心口的那一点点笑意瞬息间又尽数倒流了回去,好在就连麻醉剂也不忍心让一个重伤人士提前开始头疼,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之后,他的意识复又涣散开去。

在完全沉入黑暗之前,昏昏沉沉的视野里浮光掠影一样飘过一些图像,零碎的、并不定格,依稀能看出一个纤细的影子。

然后一切的一切终于都重归寂静,少年侦探有些抱歉的笑了笑,流于表面却仍是一副无知无觉到近乎安详的表情。

他心想,这一次,好像又要失约了。

服部平次赶到东京的时候,饭点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他来东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停都不带停的直接往电车方向拐,中途犹豫了一下是先回永山家还是先去医院报道,最终屈服在永山先生的棋艺下,掏出手机开始搜到米花综合病院的路线图。

其实本来倒不至于那么晚,不过想要瞒着远山和叶悄悄过来这个操作的难度有点大,他不得已只能正常的放学回家,然后马不停蹄冲到机场订到最近的航班——因此他也没有通知永山家家长,不过相信此刻身在寝屋川服部宅的某位家庭主妇应该已经知会了她的幼驯染……说不定还一起讨论了什么微妙的事情,总之他应该没有被关在门外的风险。

与其担心被关在门外,倒不如担心一下进了门之后该怎么解释比较贴合实际一些。

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直接去医院的原因之一,想到这一节,黑皮少年就开始头疼起来。虽然目前的情况概括一下也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因为牵涉其中的主角处境过于微妙,竟让他觉得要比以往任何一次的生死攸关都来得棘手,简直恨不得把那个伤患的脑子也借过来用上一用。

关西的名侦探关掉了地图导航,视线不经意落在通讯记录的图标上,忍不住拧起了眉峰。

服部平次当然不会仅仅因为【工藤新一重伤】这一件事就特地甩掉青梅竹马跑来东京。

他倒是知道这人重伤的事情,上周周日一大早关东的各大新闻媒体就纷纷对银行抢劫犯落网一事进行了报道,据他们描述,这群罪犯的窝点是一处露营地的山洞里,而直接促成了此案侦破的功臣似乎是一群刚好去那里露营的小孩子,其中一个还因此受了伤——服部平次不用猜都知道那肯定是工藤新一和他手下的那帮小萝卜头,而受伤的那个舍他其谁,关西的名侦探当时还在想平成的福尔摩斯就连受伤都要伤出一窝银行抢劫犯来,刚准备打个电话慰问一下自己的对手兼同行,视线不经意落到通讯记录上,便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在非特殊情况下应该都不会有清空自己通讯记录的习惯,服部平次上学期刚换的手机,内存还十分充裕,又没干什么亏心事,当然不会没事对自己的通讯记录动什么手脚。

此刻他的视线从拨号键盘往上,这一周内积攒的姓名或数字飞速向上掠去,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刚好与他在周日清晨看到的别无二致。

第一行,联系人姓名标注的【香理】,通话时间是上周六,通话时长是……5分32秒。

一开始接到永山香理电话的时候,服部平次还稍微奇怪了一下。

她并不经常给他打电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打到远山和叶那里,似乎是默认通知了那个幼稚鬼就等同于他也知道了,不过最近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两个人的通话倒是稍微变多了一点。

他想到这里就觉得有点心惊肉跳,心想该不会永山香理又做了什么要他帮忙瞒过长辈们的大事,好在未来的女子本因坊并不是每个周末都有空跟小学生团体一起出去郊游,也没有倒霉到又凑巧跟小学生挤在同一个图书馆里,服部平次听到扩音器另一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估计她是在家,于是便放下心来,随口问道。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打算睡觉?”

这个‘晚’当然是针对永山香理的作息时间而言的,女孩子顿了顿才回答他。

“嘛……在查一点事情。”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好在服部平次也不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他心知对方这个语气摆明了是有事情,安静的听她继续说下去。“平次能帮我查一个人吗?”

相交多年的亲友骤然上升到了委托人这一层次,服部平次内心有点复杂。

床头有随手拿来记事用的纸,他打开免提,探身往书桌上捞了支笔,准备好要奋笔疾书。

“你说。”

他并没有追问原因,这大抵是因为永山香理向来足够靠谱,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查的,她不想说的话,自己去查出来也没什么大碍。

然而这对于一个侦探来说似乎有点过于偏袒,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屏幕背后传来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歉意。

“抱歉,原因要等到平次给我结果之后才能说出来。”她轻声道歉,顿了顿,又慢慢说道。“我要查的人叫酒井沙罗,女生,十八岁,周三的时候可能乘过下午五点四十六分箱根到东京的新干线,这几年多次往返过美国和日本,我等会儿会把具体的时间日期发给你。”

她语速很慢,整段话却说得流畅又条理分明,像是已经在心里反复组织了很久,服部平次刚想着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又被耳边的声音扯开了注意力。

“我想要确定一下她有没有出事,如果没有的话——”

话刚说到一半,女孩子突然呼吸一滞,这是绝无可能忽视的异常,大阪少年顿时也停下了笔,有些担心的叫了她一声。

然而永山香理并没有立即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魂魄终于归位,飘飘忽忽的说道。

“我没事。我没事,平次。”她重复了一遍,然后才像是终于回忆起刚刚想要说些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意味。“……如果她没有出事的话,那就不用再继续查下去了。”

回忆就此结束,当时关西的名侦探只不过是觉得自家亲友可能在电脑上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第二天看到新闻之后,才发觉她当时的停顿可能有着另一种解释。

比如说有人刚好在那个时候通知她说江户川柯南重伤垂死,她那时候坐在电脑前面,方便起见,应该也是开着免提在说话,手机放在桌面上——在这种条件下,理所当然能够看见屏幕上弹出来的短信。

服部平次并不觉得永山香理是心血来潮要叫他查人,性格温柔又心思缜密的少女当然也不会有要为难侦探的心思,她说到周三,那就意味着她最后得知那人的消息就是周三,而打电话过来是周六晚上——显然是已经犹豫了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她做好心理准备,不至于因为什么消息而震惊成那样。

可如果是因为江户川柯南受伤……那她又为什么不直接与他说明呢?

关西的名侦探不敢再深想下去,他走进医院,迅速填完了访客登记单,又顺着前台小姐姐的指引摸上了八楼。

为了病患的作息着想,这个时间点来探病的人非常少见,走廊上一片寂静,也正是因为这样,门后传来的声音就特别引人注意。

自大阪远道而来的黑皮少年僵在了门口。

过了一会儿,他黑着脸拉开了门,虽然因为肤色问题不太明显,不过就表情而言还是相当到位,令人不禁回忆起了当年被班主任查房的恐惧。

“都这么晚了。”搭眼一看病房内确实只有两道身影,少年双手抱胸,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永山香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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