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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朝凪联合起来骗我?”

“......嗯。”

“朝凪前往了归墟?”

“嗯。”

织田作之助很久没有说话。

在织田作总是能抓住重点的提问下,坦白了一切的太宰治头越来越低,都快垂到桌面上了。

“织田作,我......”

其实吧,他刚开始也是想把傻鱼还给织田作的,只是......就算只是养宠物,养了这么久也该产生感情了。

“你让我静静。”

向来温和沉稳的红发青年打断了少年的话,手肘撑在桌子上,单手蒙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对朝凪的死亡,在他数次眺望大海却再也没能看见人鱼的身影、得到大海的一丝回应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种预感了。

只是当自己的预感被证实时,织田作之助感到了伤痛。

但他也没办法责怪自己的好友或者已经死去的朝凪。他们只是为了不让他难过,才一起编织了一个让他以为人鱼少女一直平安生活在大海里的梦境。

太宰唯一有错的,就是跟着朝凪一起胡闹,对他隐瞒了夕凪的存在。

他们太为他考虑了,反而让他开始自责,责怪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发现朝凪的异样,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好好的陪伴在她身边,还一直自以为体贴的劝对方回到属于他的大海。

太宰治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在他口袋里睡着了的小人鱼轻轻地拿了出来。

突然感受到光线的刺激,小人鱼皱着眉,用手臂挡住了双眼,可爱的翻了个身继续睡。但柔软的白肚皮被人坚持不懈的戳着,大有她不醒就不放弃的架势。

没睡够就被弄醒的小人鱼睁开了眼,雪白的睫毛轻颤,澄澈的双眸雾蒙蒙的,委屈而又茫然。

任谁见过小人鱼和织田作的眼睛,都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即使他们一个是人鱼,一个是人类。

目光向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第一次见的陌生人类。

也不算是陌生,小人鱼很快想起来了,眼前这位就是爸爸整天在她耳边念叨的织田作,而那头标志性的鲜艳红发,也让她把那张每天都被爸爸逼着看的、吃咖喱的人类青年的照片和对面的人的样貌重叠了起来。

通身雪白的小人鱼转头看捧着自己的鸢眸少年,在对方鼓励的目光中转了回来,对那严格意义上说是第一次见面的人类,绽放了笑颜,奶声奶气的唤他。

“织田作叔叔!”

织田作之助湛蓝如空的眼眸微微湿润,但很快隐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他和朝凪的女儿啊。

这么久白让傻鱼每天对着照片叫爹了,太宰治偷瞥了眼织田作的脸色,低头凑到小人鱼耳畔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夕凪,要叫爸爸。”

小人鱼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表情,有点纠结和不自在:“织田作......爸爸?”

血脉相连的感觉骗不了人鱼,可从自己在蛋中产生意识时就陪伴在自己身边那个心跳声,明明就是太宰爸爸。

对这个算是失而复得的女儿,织田作之助也不勉强:“不想叫也没关系。”他已经放弃对别人解释自己是姓织田而不是织田作了。

只要知道夕凪好好的生活着就够了,即使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称呼为父亲的人不是他。

小人鱼却很好的接受了自己有两个爸爸的事情,湛蓝的眼瞳一弯:“织田作爸爸!”转头,也更改了对养父的称呼,“太宰爸爸!”

太宰治微酸,他养了这么久的鱼,傻鱼的亲爹一来,他的称呼就排到她亲爹后面去了。

在人鱼血脉中传承的简单观念里,血脉相连的父亲比养父有优先抚养权,小人鱼想到了一个她认为很重要的问题:“织田作爸爸,夕凪还能和太宰爸爸生活在一起吗?”

织田作之助抚摸着被鸢眸少年捧在掌心的小人鱼冰凉的银发,他原本打算收养几个孩子陪伴自己的,但现在有夕凪了:“都随你。”

听到不用离开养父身边,银发小人鱼弯了弯眸:“那夕凪想要先去妈妈生活的地方看看,再回来找太宰爸爸。”

小人鱼一点都不怕生,顺着他太宰爸爸的手就爬了下去,偷偷摸摸的溜到了织田作爸爸那边,拉扯着红发青年的袖子就从那对她来说刚刚好的袖口钻了进去。

太宰治不禁笑了,但在织田作看过来的时候,他又迅速低下头,一副沉痛反省的模样。

轻轻把调皮捣蛋的小人鱼从袖子里抓了出来,织田作之助叫他:“太宰。”

太宰治立即精神一震,像接受老师批评的学生一样,准备迎接对方接下来的责备:“在!”

织田作之助声音温和:“谢谢。”

他不是不识趣的人,这个比他小了几岁、现在还是个孩子的少年好友,为他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让他能够幸福,他是知道的。

太宰治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他又怎么可能听错呢。

此刻,那双鸢色眼眸里的阴霾散去了,仿佛有一池湖水平静的湖面被春风吹散了浓雾,微微泛起了涟漪。

该如何形容那种纯净而又美丽的鸢色呢?被雨水洗刷后的鸢尾花么?觉得鸢尾花好看的人,一定没有见过太宰治的眼睛。

“不谢。”

少年弯了弯眸,轻声道。

要谢,也是我该谢谢你啊。

*

太宰治和远山栀子在一起的绯闻刚传出去,太宰治就被叫到了首领办公室。

和聪明人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森鸥外开门见山:“太宰君,我记得你说过,对摧毁那样的光没有兴趣。”

远山栀子的存在,就是黑暗中的港口黑手党,唯一明亮而又不会灼伤别人的光芒了。

她是经历苦难、从废墟上重生的花,谁都不能摧毁她,除了她自己。

这般温暖而悲伤的栀子花,谁会想要催化她的枯萎呢?

“我是没有兴趣。”一整天的好心情被破坏,太宰治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但现在想要摧毁栀子的人,好像是你啊,首领。”

他曾经不明白,为什么哪个平行世界,远山栀子的结局都是死亡。但现在他明白了,从远山栀子被森先生捡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结局就注定了。

太宰治眸色微沉:“你知道中也重情义,所以想要中也和组织的人建立羁绊,来确保他不会背叛。但有红叶大姐的前车之鉴,你又担心日后被你培养成组织支柱的中也可能会被他从未经历过的爱情动摇,所以你把中也和栀子凑一块儿......”

他就不用说了,是对方上位的见证者,不被放心是应该的。但组织里的其他人,森先生表现得再怎么信任都是假象,这种多疑的人只相信他自己......和他自己的人形异能。

刚加入组织的中原中也还在考察期,就下达各种让他和中也一起行动的任务,还美名曰打磨钻石,在太宰治看来,这老狐狸又在暗自酝酿着什么阴谋了。

少年思绪万千,表情和语气却没有什么变化:“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远山栀子的感受,你只把她当成了工具。”

然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远山栀子,却是在像对父亲一样的尊重并敬爱他。

听着对方为那个女孩打抱不平一般的话语,黑发红瞳的首领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太宰君,难道你又是那种会考虑别人感受的人吗?”

他们都是骨子里流着肮脏血液的黑手党,有什么区别?

其实太宰治这个孩子,能长成现在这种还保存着良善的样子,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毕竟森鸥外刚捡到太宰治的时候,对方眼中的黑暗和死寂令对这种眼神司空见惯的人都感到了惊讶,但好像从太宰治十四岁的某天开始,他的行事风格就莫名发生了改变。

虽然只有一点点,而且被掩饰得很好,但也足够令森鸥外觉得不可思议了。

是因为什么?

只是因为目睹了小小年纪就饱受了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苦难的远山栀子,终于靠自己站起来了的场景,而感到动容?

他不信太宰治是这么容易被改变的人。

现在讨论那个问题没有意义,还是慢慢观察吧。森鸥外微微一笑,回到了正题:“你也知道八年前的那件事,你认为中也君不该补偿栀子吗?”

太宰治摇头:“那并不都是中也的错。”

虽然远山栀子的伤痛都是中也间接造成的,可这并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中也身上。

再说中也也不是荒霸吐本身,只是荒霸吐选择的载体罢了。

森鸥外意味深长道:“可人的心都是偏的。”

确实,他有利用栀子的地方,但他对栀子好的地方难道就是假的了吗?他偏向栀子,对面的少年不也偏向了他的新人搭档?

太宰治忍了忍,没忍住:“您也有心?”

自认为对组织成员还是很不错的黑心首领被下属的直白哽了一下:“太宰君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怨念?”

但这份怨念从何而来,他暂时还没有头绪。

对其他世界发生在织田作身上的事耿耿于怀,太宰治皮笑肉不笑:“我怎么敢对首领有意见。”

森鸥外眯了眯眼,没有接话。

太宰君看似与中也君不和,但在那件事上,比起和他共事时间更长的栀子,依然更偏向被他算计进组织的中也君吗......

得力下属间关系太好,他作为首领也会很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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