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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宫的书房,锦觅没骨头地瘫坐在地,周围散落了数十卷典籍,而她手里还捧着一卷,仿佛走马观花般浏览一遍就随手一扔,又从身后的书架上再拿一卷,抽空她还伸手从身边的盘子里拿点零嘴享用。

这时,书房门轻响,了听跟着二殿下旭凤走了进来,两人一眼就看到了这书房一角的乱象:地面散落着不少典籍,均横七竖八躺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则还在继续扔典籍。

“锦觅,锦觅!”了听偷偷瞄了眼自家殿下面无表情的俊美脸庞,忙出声喊道。

“怎么了啊,开饭了?”锦觅头也不抬,仍重复着“随意翻看、扔掉、再拿”的过程。

“开什么饭,还不快拜见殿下!”了听急了,为了不被责罚,说话时已快手快脚收拾起地上乱七八糟的典籍。

“难怪整日不见人影,原来锦觅半仙是把我这书房当自己家了?”旭凤眸光一斜,居高临下地看着靠在书架那儿的捣蛋鬼。

“凤……”锦觅抬头一见那骄傲的凤鸟来了,刚要张口喊他“凤鸟”,又见他神色不善,便不太情愿地撇撇嘴改口道,“凤凰,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的书房,来去还要向你报备不成?”旭凤走至书房中的书案边撩衣坐下,目光一点桌面,“沏茶!”

“是,殿下!”了听闻言,赶忙放下手中的典籍,趋步上前准备倒茶。

“你来!”旭凤直直看向锦觅。

“我来?”她见这凤鸟儿眼神肯定、表情也肯定,只得将手里的典籍一扔,施施然起身走过去,“我来就我来!”

“先前看在你初来乍到的份儿多宽容了几分,谁料你这小妖竟毫无自觉,身为我栖梧宫的仙侍,莫不是连本分都做不好?”旭凤轻哼一声,冲继续收拾典籍的了听道,“了听,你且好好教教她何为仙侍!”

“是,殿下!”了听恭敬应了。

锦觅翻了个白眼,这凤鸟果然忒的坏心眼,不就是想让她干活嘛,嫌她白吃白住就直说呗!

“日后,就让她在书房伺候笔墨。”旭凤端起沏好的茶轻抿,差点没把他给烫死,不禁横了旁边站着锦觅一眼,果真是蛮荒小妖,连茶要温度合适都不知晓。

被无故瞪了一眼,锦觅心中忍不住吐槽:这凤鸟又怎么了?简直是喜怒无常!

这日后,了听将旭凤的习惯喜好挨个仔细讲解了一遍,还要求锦觅全部背下来,绝不能做错半分,什么茶温要如何、何时沏茶、何时添水,墨要几分浓几分淡,笔要如何放置等等细碎又繁多的各种要求。

锦觅忿忿扔下记了好几卷长的这些喜好,越发觉得那凤鸟难伺候。不过,他那书房里的典籍她尚未看完,先暂且忍他一段日子,哼,等她看完了,就搬到姻缘府去,才不听他使唤呢!

这边的旭凤从不适应到无奈,再到好笑,竟也渐渐习惯了锦觅总要出点状况的侍奉,端起茶时他会留意一下温度,拿笔时他会看一下砚台的位置,蘸墨时他会看一下浓淡……处理事务累了,抬头看看她生动的表情和多变的眼神,倒也能缓缓神调剂一二。

对锦觅而言,好在这凤鸟每日也不是一直待在书房,他不在书房时,她便可自行活动,或是翻看典籍,或是去姻缘府找月下仙人,那里有不少话本,虽则算不得什么好故事,可翻一翻当做换眼却尽够了。

“小锦觅,怎样?我这话本好看吧?”月下仙人又一次凑上来问道。

锦觅随意翻了翻手中这本,敷衍地点点头:“还行。”

“怎会还行呢?这故事如此跌宕,这故事中的感情如此纯真,你难道不觉得荡气回肠吗?”月下仙人不满意地嚷道。

锦觅将手里那本扔给他,又拿起下一本,随口道:“还行都是过奖了呢,我却看不出这故事好在何处!”

“你你你……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好了!”他将话本一摔气道。

“男主不过一卖字画的寒门书生,女主堂堂官宦千金,如何会自降身份与之私奔?暂且不提门不当户不对了,只她自小被培养出来的眼光就断然不会看上男主。”

“怎么不会看上,这男主才华横溢,卖画为生不过是龙困浅滩,他后来不是金榜题名了?怎么就门不当户不对了?”

锦觅撇嘴:“可别辱没了龙,这女主从小养在深闺,父兄皆是世家出身,居移体养移气,那气度岂是从小出身贫贱的男主可比?日日看着样样出色的父兄,又怎会跟瞎了似的选个连父兄都不如的男子?”

“情之所至,岂能以世俗断之?如此美好的爱情,当冲破一切世俗才是。”

“再情之所至,也不能背弃教养做出私奔之事,这般行事置父母双亲于何地,置家族于何地?”锦觅鄙夷道。

“你你你……你怎么生的一副石头心肠,难道你不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纯善至美、可歌可泣吗?”

“不觉得,无耻无脑倒是真的。”

月下仙人被她气了个仰倒,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话本走了。

锦觅无语地看看空了的手,不禁道:“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连看都不给看了,真是和那凤鸟一般,小气得很!”

然而,没过两天,月下仙人又献宝般拿着他的话本来给锦觅品鉴,还笑嘻嘻地让她点评。

于是,他们就沉浸在这种献宝、被嫌弃、愤而离去、再献宝的无限循环中乐此不疲,让锦觅欣慰的是,这月下仙人一次次拿来的话本总算有了点进步,至少那些她指出来的毛病渐渐地消失了。

终于有一日,旭凤书房的典籍被她挨个翻完了,这其中有不少都是修习火系法术的,与她属性不合的自是一眼掠过,其他的倒是都看了。

“哎呀,总算翻完了。”锦觅伸了个懒腰,眼睛一转,跟了听说了一声就出了栖梧宫。

她现在该将自己从栖梧宫仙侍中解救出来了,便去姻缘府玩玩吧。

而当天回宫的旭凤一直没有见到锦觅,问了了听才知道是去了姻缘府,平日里也是如此,他便没当回事,这许多日相处下来,他自己都未发现,待锦觅十分宽容,根本没将她当做一个仙侍看。

月下仙人的姻缘府向来是天界的热闹地儿,一来这月下仙人脾性好,对仙侍仙女们十分热情随和,且他又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不拘着谁上门来都高兴得很;二来嘛,虽说姻缘府的红线对神仙不起作用,但有那份美好寓意在,自是谁都愿意讨个好彩头。

锦觅一住到姻缘府,就感受到了这里的热闹劲儿,每日里总有许多仙子仙侍前来,她被迫随着月下仙人招待他们,一开始只是帮着派发红线,后来无意间被发现她能变出花儿来,一传十、十传百,竟都拿着各种东西来求她变花儿。

却不过这些仙子仙侍的热情,她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反正也废不了她多少灵力。

如此数日,锦觅便有些受不住了,一日夜间她借口溜出来,打算好生缓口气。

“要不是先花神一怒之下毁了天界的花草,这些仙子仙侍们怕是也不会对我变的花如此趋之若鹜,罢了,先主种的因,我即为花界精灵,受了这果亦属正常。”她自言自语一番,释然一笑道。

夜色渐浓,锦觅习惯性地朝那虹桥走去,自从遇见那尾名曰“润玉”的龙,她时不时便会在夜间来此一游,可惜竟无一次再见过他,这运气实在够呛。

虹桥近在眼前,她抬脚上桥,目光自然看向桥那边,就见一抹如雪身影领着只小兽缓步而行,正是润玉无疑。

“仙上,润玉仙上!”锦觅眼睛一亮,一边出声喊一边提起袍角朝虹桥那边跑去。

润玉闻声驻足,转头一看就见一仙童朝他跑来,再仔细一瞧,竟是之前曾遇到过的那位仙子。

他不禁弯唇一笑,语气温和道:“原来是锦觅仙子,却是许久未见了。”

“仙上近来可好?”锦觅跑到跟前,伸手冲魇兽挥了挥打了招呼,这才看向眼前的少年,“我先前数次来此寻你,可惜无一次遇见仙上,今日真是巧了。”

“锦觅仙子来此寻过润玉?”润玉心中讶异,眸光微微一动道。

“是啊,上次走得匆忙,未曾问过仙上府邸,实在是失策失策,想去探望仙上都不知该往何处去寻。”锦觅猛点头,仰起脸来笑得灿烂。

“倒是润玉的不是,”润玉拱手赔罪,指着璇玑宫的方向道,“那边暗林深处便是润玉所居之地了。”

锦觅转头朝他所指之地眺望一下,又看向他,“看仙上方才所行的方向,难道不回去休息吗?”

润玉清浅一笑:“润玉职责在身,此时正当值呢,尚且无法休息。”

“职责在身?是何差事啊?”

“布星挂夜而已。”

“布星挂夜?我可能前去一观?”

“这……锦觅仙子若不急着休息,便随润玉来吧!”

润玉与锦觅并肩而行,领着魇兽向布星台走去,自他接司夜之职以来,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是他孤身来去,后来又多了个魇兽,可有人陪他共走这条路,却是万年来的头一次。

“这一路光秃秃的,连个花草都没有,实在是单调得很。”锦觅一路走过,未见一人一物,不由得出声道。

润玉偏头看去,眼神略微一黯,确实,这条路孤寂得很,而他已走了万年之久。

“夜夜走在这样一条路上,仙上想必也深感无趣吧?”锦觅心念一转,双手掐诀,任指尖灵力涌动,两手伸展拂过路旁,就见灵光中有树木从无到有,眨眼间抽条长成一棵棵粉白如云的花树。

润玉眸光震动,回头一望,他们走过之处,已是树影婆娑、花冠交错,还有片片花瓣随风飘落,铺在来时的路上。

“此乃樱花,盛开时如云似雾、花香弥漫,有它们在此,日后仙上当值时就不会觉得这条路太长了吧!”锦觅一边种树一边笑着解释。

润玉心中一颤,竟觉得眼前一切有些不真实,然而,鼻尖萦绕的花香,却告诉他这是真的,这一刻,他只觉那花香仿佛一下子入了心间,让他甚为动容。

“锦觅仙子一番美意,让润玉实在感动,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他抬头定定看向身边的人,眼神暖得醉人。

“仙上还带我来看布星挂夜了呢,这些樱花就当是谢礼好了!”锦觅大方地一挥手道。

润玉见此笑意更浓,从善如流答:“那润玉便坦然受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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