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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romise。

尽管吴邪非常称职地做了接近一整个月的充电器,可惜我这块进了水的电池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漏的比充的还快,心率一天天地衰减下去,就好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最初的涟漪后终将重归平静。

对此感到最为高兴的估计是一直拎不清状况在界外跑垒的清洁工大妈——整理垃圾桶的时候她终于不再用一种“昨天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凶案”的警惕眼神盯着我们了。要知道前些天垃圾桶里每天都扔满了带血的姨妈巾,啊不对,是带血的王盟,也不对,是带血的抽巾纸。

“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看见你带着诡异笑容在那里做广播操很恐怖诶,”吴邪打了个呵欠,翻身去摸笔记本。不知道是职业病还是什么的,我发现他有个习惯就是每天醒来后睡觉前必然会查看一次电子邮箱。呵呵,下次把他邮箱皮肤换成3D贞子,吓死他。

我继续活动我逐渐僵化的肢体。用“你不懂我不跟你计较”的语气对他说:“一日之计在于晨,爱运动爱生活,你再躺两个月病床都要被你压垮了。”

“正因为晨光如此美好所以我们才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吗?要不继续我们昨天的话题吧,我觉得他是地中海,就是‘张教授’那个样子,我觉得那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哦,有必要提一下,我们讨论的话题跳跃性十分大,六天前是“既然青铜树的副作用是失忆那你说张起灵有没有去爬过树”,五天前是“他是二十年前出了海底墓就去爬的还是被陈皮阿四捡到之前去爬的”,四天前是“他为了什么要去爬树”,三天前是“获得能力之后他可能许了什么愿”,两天前是“张起灵长这么帅是不是因为他每天对着镜子催眠自己从而迷惑了众人”,昨天是“张起灵真面目大猜测”。

至于为什么话题会从正经讨论一路草泥马般狂奔向如此奇葩的岔道不回头,原因当然是那天在斗里发生的事始终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我又打不过张起灵,只好占这种口头便宜贬低一下他从而得到扭曲的快感。而吴邪呢,他一向主张“正因为生命短暂,所以每一秒都要活得有意义。对我来说生命的意义不是获得什么成就,也不是赚大钱,甚至不是让自己过的充实,我只是想要开心而已”,在他看来这跟老百姓茶余饭后八卦一下明星们的绯闻一样,反正不过就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我喜欢,他没事做,正好一拍即合。

于是,我们俩嘴贱了,开心了,可怜的张起灵就要被我们黑出翔了。

在我的心跳频率骤降为一分钟一次的时候,王盟终于打过来电话说之前一直在外地办讲座的齐教授回来了,我心说终于可以走了,再不走我都要长成秦岭上的蘑菇了。

吴邪也很兴奋,但我知道,他兴奋的原因明显跟我不一样。

“我不是有意泼你冷水,但我觉得这玩意儿是鬼玺的可能性只有零点零一。”我掂了掂玉玺,“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是说能召阴兵吗?”因为医院这种地方不比家里,防盗措施其实还是比较薄弱的,所以这些天我一直把玉玺带在身上,但别说是召唤阴兵了,连个小鬼我都没见到。

吴邪一边打包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怎么说呢……有些东西你不需要去论证什么,就是一种感觉。我知道,它就是。”

我点点头:“我懂,就好像每次物理试卷还没发我就知道我肯定不及格一样。”

我们买的是晚上九点的火车票,结果到了候车厅才被临时通知说火车晚点两个小时,反正干坐着也是无聊——虽然候车厅提供免费wifi,可是谁想在那么吵杂的地方上网啊——我们寄存了行李,跑到车站附近的图书城去打发时间。

一进店,吴邪一头就扎到侦探悬疑小说专区去了,手指在书架上点点点,最后抽了一本翻到中间某一页开始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他见我用一种“有没有搞错”的眼神看他,立即讪讪解释:“这本小说我来陕西前就在看了,书看一半就被抓来当壮丁,我一直憋着呢,心里挠的慌,我就想知道凶手是谁啊。”他扬了扬手中的书,“天天查资料也挺烦的不是。”

“凶手是窦焕之,就是女主角的亲爹,那本书我看过。”

看吴邪的表情他似乎很想把那本砖头厚的推理小说扔过来砸死我。好半天,他整个人一颓,有气无力地把书塞回书架。“去看看别的吧。”他说,然后很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

“手好冰。”

“嗯,估计时间快到了吧。”

我们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图书城里逛着,从花草种植逛到电脑技术再逛到名人语录心灵鸡汤什么的,吴邪长叹一口气,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说话的艺术》往我眼前一递。

我无奈地摇摇头,在我身侧的书架上找了本《论持久战》回敬给他。

“……有点节操。”

“是你自己思想龌龊。”我指指著作者的名字,他不说话了。

在我把伟大的□□的著作放回书架的时候,我听到吴邪很是感叹地说:“总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一个月前我还在地底下要死要活,栽下瀑布的时候我还以为我铁定要去见我爷爷了,想不到现在居然在跟你逛书店。”

我笑着打了个响指,冲他勾勾手:“来。”我把他拉到外文读物区,让他站好,特地绕过英文原著,抽了本俄文小说,双手拈起书的两角,“你教我的,翻译吧。”

他看了我半天,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评价道:“你好毒啊……等等,你绝不觉得这个词……你看看,这好像是上次我们在西沙海底墓看到的那个记号吧?”他从我手中抽过书,指着上面的某一个单词给我看,“原来是俄文,我就说嘛,我英语也是过了六级的,如果那个记号是英文单词我怎么可能看不懂。”

“吴邪。”

“嗯?”

“专八。”

吴邪此刻脸上的表情可以解读为:“你是不是欠扁啊?”我原以为他会偃旗息鼓和以前一样一旦斗嘴输了就立即高举白旗投降,可没想到这次他还偏偏较上真了,他把书一合,非常小孩子脾气地昂起下巴开始跟我拽英文。

次奥,这可是我唯一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东西了,要是这么简单就被你比下去还得了!

然后我们就一路用英文从诗词歌赋彪到人生哲学,从举头望明月扯到低头黑小哥,哪怕上了火车他还一个劲儿的跟乘务员装华侨。

一进包厢,他把行李包往中铺上一甩,也不理我,直接裹了被子面朝里侧睡了,傲娇的不得了。

耶,我赢了!

我喜滋滋地躺在下铺,高兴的哼着小曲儿,突然我的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就好像吴邪说的,游戏东西你不需要去论证什么,就是一种感觉——不需要掐表,我知道,它不会再跳动了。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但好像也没有最开始想的那样悲痛欲绝——这大概就是缓慢死亡与猝死的区别,什么事预先有了心理准备,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就会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我叹息一声,然后听到睡在我上面一直很安静的吴邪突然悉悉索索地挪动了起来,几秒钟后,一只手从上铺垂了下来,手指冲我勾了勾。

有些人,明明什么都没有跟他说,却和你有一种近似天生的默契。

心中的委屈和不甘一下子就翻涌上来,我吸了吸鼻子,攀上了他的手。

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牵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火车的颠簸,我的袖子自然地垮下来,露出无暇白-皙的手臂,那些此残刻上去的伤痕全都消失了。说的矫情点,就好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灰姑娘,一转点,什么都没有了。

之前那一个月简直就好像做梦一样。

我盯着我们俩紧握的手好一会儿,扯了扯嘴角:“Myportionofthebestinthisworld……willcomefromyourhands。”

我原以为吴邪睡着了,却没想到在我无声地哭出来之后,上铺极轻柔极细微地飘下来一句:

“Iprom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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