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正好被自己的组长金敏善瞧见了。

“李由美，你是卡着点来上班的？”她第一次看到李由美这么着急样子，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李由美吓了一跳，立刻转过头。“敏善姐……我昨天刚搬了新的地方，还不太熟悉…”

“搬到哪去了？”金敏善把今天的工作安排放在李由美的办公桌上问道。

“考试院，银贤路上的伊甸考试院。您知道吗？”她没有隐瞒。

“好像………有点印象，不过，你不是买房子了吗？“听到考试院，金敏善想了想，便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问。

“是这样没错……但我的房子要两个月后才能拿到，之前租的地方又到期了……“李由美垂头丧气的放下包，把手机和一些日常用品放在桌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奔跑而变的有些凌乱的头发。

金敏善和李由美一起共事了很长时间，从李由美实习一直到现在。虽说是李由美的组长，但金敏善心里很喜欢这个长得漂亮可爱，性格讨人喜欢，做事还认真很少出错的后辈。最重要的是，她在李由美身上看不到一点对工作的野心和竞争意识，在这个淘汰制的社会，这样的下属让她觉得格外安心。金敏善看了看四周，然后在李由美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又小声问：

“考试院里面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女孩子住那边不太方便吧？我记得那个考试院地方虽然离这里不算远，但位置还挺偏僻的…”

李由美闻言就想到了考试院有些糟糕的环境。

“可是……房租都交了，我最近也没那么多钱换地方……不过…那里的房东大婶好像是个不错的人……"她想了想，“今天还给煎鸡蛋来着，不过我没来得及吃……”

“总之，如果有什么困难完全可以跟我说。”

李由美点点头。

“没关系啦，反正就两个月。“说完又冲金敏善笑了一下，“不过敏善姐…还是谢谢啦！”

金善敏轻轻戳了一下她脑门，“给你做了吃的在茶水间的冰箱里，有空就去吃了。”

李由美其实不太饿，她的包里还有三明治，但她不想辜负别人的好意，而且金敏善做的东西确实特别好吃。

“好的！马上去！”

“今天也要加油工作哦。”说完金善敏就起身回到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好的……”

李由美来到茶水间打开了面包上的纸，自己的组长很擅长烘焙，总是会隔三差五的给她带一些甜点或者面包饼干之类的食物，都很好吃。这次的面包看上去也让人很有食欲，她有些心动，凑过去咬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的嚼了一下。

“嘶——”李由美还没尝出味道，嘴里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的智齿。

*

“25号的李由美小姐。”

在经过半小时的等待后，诊所的小护士终于叫到了自己的名字，李由美拿着刚拍的片子进了门诊，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的背影，身材瘦高，正背对着她摆弄着什么。

似乎是听到声响，徐文祖转过头，李由美这才看到了这位医生的长相。是一个长得很好看、气质却很冷的男人。他的五官轮廓比一般人更加深邃。但明明是一张非常俊美的脸，却因为那双眼睛而变得有些阴沉，这个医生的眼睛虽然很大也很漂亮，但当他看着你的时候，甚至是亲切的对你笑着向你问好时，也会让你莫名的感到脊背发凉。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李由美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请坐吧。”徐文祖温和的笑了一下，伸出手示意她坐在牙科治疗椅上。

“看起来病人您的智齿需要拔除了哦………”徐文祖戴着眼镜，用笔指了指挂在观片灯上的的某一处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似乎是因为没有听到李由美回应，他转过身，把目光重新移向自己的病人。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徐文祖微微侧过脸，面带微笑的看向正呆呆望着自己的李由美。

他的笑容很完美，礼貌、彬彬有礼，但此刻躺在牙科治疗椅上的李由美，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她飞快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嗯？现在就要拔掉吗？”她含糊不清的问，眼神有些躲闪。

“是的，发炎不是很严重，位置也不深。您看这里——”徐文祖再次指向了观片灯。

“…好的……”

徐文祖笑了笑，起身去准备麻药，李由美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光，觉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鱼，无法动弹、任人宰割。

“不过……是我的错觉吗？”他背对着她。

“什么？”

“从刚才进来到现在……总觉得李由美小姐很怕我……难道是认识我吗？”

“……没……没有……今天是第一次见……”李由美不安的眨了眨眼，嘴里被机器固定着，开口很艰难。

徐文祖拿着麻醉针又回到了她身边坐下，他的声音由远及近。

“真的吗？”

李由美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她呆呆的点点头，然后看到徐文祖对着自己笑了一下，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微笑，在白炽灯的光线下，有些瘆人。

“那我要开始打麻醉了哦。”他的声音很温和也很职业。

“等.....等一下....”

李由美往后躲了躲，下意识的抓住了徐文祖拿着针筒正向她凑过来的手腕，他手上的皮肤很冷，脸上笑容也渐渐随着李由美的触摸而从脸上消逝了。

镜片下漆黑色的眼眸平静的望着她。

“我......我很怕疼.....医生....这个很疼吗？”

徐文祖冷冰冰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笑意，“可是……麻醉针都会有点疼的，稍微忍耐下吧…”徐文祖见她还是抓着自己的手不放，他不露痕迹的掩去眼中的不耐。

“由美小姐这么害怕，到底是怕疼...”他微妙的停顿了一下，脸上笑容变深，声音却开始转冷。“还是.....怕我呢？”

他说完就直勾勾的盯着李由美。

李由美被她的眼睛吓住了，几乎立刻放开了他，她抑制住有些发抖的声音。有些委屈的小声替自己解释。“是…真的怕疼…”

徐文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放心吧，我的技术不错，很快就好了。”

她是今天最后一个病人。

李由美这时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仅仅是拔个牙而已，自己居然怕成这样，这也太离谱了。

徐文祖的技术确实很好。麻醉针扎进牙龈的痛感比想象中更轻一点，但李由美还是紧张到不行。她从小到大的痛感神经比别人更敏锐，所以更疼一些。

李由美虽然感到了疼痛，但她没有发出声音。但徐文祖还是从她发红的眼眶，以及前额沁出的汗珠，这些身体本能的反应上瞧出了端倪。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用一种牙医特有的、非常职业、善解人意的语气安慰道，“再忍耐下……很快就好了。”

麻药很快起了作用，她眼睁睁的看着徐文祖在自己嘴里敲敲打打，自己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恐惧感在慢慢消退。

“由美小姐的牙，长得很漂亮呢。”

“........”

【这是什么意思……】李由美眨了眨眼睛，虽然这种夸奖有些奇怪，但还是感到了自己有些害羞，她偏开目光，却正好看到了徐文祖几乎完美的下颚线条。

眼睛眨的更厉害了。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她听到他非常平静的声音在左边耳侧传来。

“……没……”

拔牙很快，除了打麻醉时候疼了一会儿，过程几乎没什么痛苦。

“晚上不要吃东西，一周后就可以过来拆线。”徐文祖把病例和药单递给她。

“嗯……这个……什么时候……”李由美嘴里塞着棉花，有些口齿不清的指了指自己的鼓起的腮帮子问。

“回家就能吐掉了，另外……配的药吃两天。就没问题了。”

李由美转身想走，但步子一顿，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医生……那个…我拔下来的那个……可以带走吗？”

徐文祖歪了一下头，语气有些古怪。“怎么了，是想留着做纪念吗？”

李由美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是……想给牙仙来着……”

“牙仙？”他有些好奇。

“嗯…说是会……带来福气…”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肿的脸，“它…还在吗？”

福气吗………

因为李由美是最后一个病人，泉涌牙科诊所是私人诊所，一壶也并不是很多，所以整个诊所就只剩下了徐文祖和她，周围很安静，灯光也比之前暗了一些。徐文祖沉默的看着她，半晌后，他用一种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回答了她。

“那可怎么办…”他面无表情的顿了顿，“那个……刚才已经和其他工具一起……扔了。”

“扔……扔了吗？”

“嗯……扔了…很抱歉…”

“不是…是我失礼了……”李由美连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