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微立在原处发呆良久,直到阳光晕得她眼皮发烫,她才问:“必须要回答吗?”
“是。”
“可我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没有必要问。”斯微回视他,一脸淡然:“因为你和周琛,对我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
心口如同堵了一团令人透不过气的情绪,像是患得患失。
宋居安无法排解,只能从斯微这里寻求答案,然而在她平静无波的话音里,他还是一无所获。
“算了……”
他按了按眉心,忽然道了这么一句,话语中透出些无可奈何。
斯微见状问:“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提醒你,对男人要防着点,对待那种不熟络人,别把自己往人跟前送。”
说着,宋居安突然伸手摸向她的鬓角。
斯微自然是有所察觉,可那一刻偏偏没有躲开。
眼看着那只手从眼侧掠过,温热的触感落在鬓角,一缕碎发被别回耳后。
她这样敏-感的人居然可以接受他主动触碰的小动作,宋居安心怀满足地收回手。
惬意的笑着:“回去吧。”
斯微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阵,扭头走了。
确实,连她自己的想不通,为什么刚才不避开?
为什么前一秒还情绪不高的人,这会儿又乐了?
那瘦小的身形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内,宋居安收起笑容,沿着反方向走。
既然决定要追她,无论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或是十个周琛,这份决心都不会动摇。
他了解她对待感情的迟钝,也深知她敏-感脆弱,所以要想得到她动心的回应,他必须得有所付出,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并告诉她,如今的他值得依靠。
回到家,斯微在床上瘫了十多分钟,猛地坐起身开电脑,打开wps。
先前就有创作关于消防员的想法,经历了这一遭,她产生有不少灵感。
南城区消防营地——
宋居安一路走到操场,里面那一帮小子还在进行日常训练,他在铁纱网外观察没多久,膝盖就被狠狠一撞。
低下头,只见贝贝直往他身上扑,尾巴像永动机似的摇个不停。
宋居安蹲下,贝贝撞进他怀里,撒娇一般往他胸膛间蹭,他抬着下巴,无奈的笑。
它跑到这,训导员小孟自然也跟来了。
“队长。”小孟敬礼。
“贝贝这次伤得重吗?”宋居安摸了摸它裹着鞋套的前肢,心疼极了。
提到这个,小孟捂了下眼,平静后才回:“贝贝的四肢有不同程度的摩擦伤,每个爪缝都被磨破了,但给它上双氧水的时候一声都不叫……”
说到这儿,小孟抹掉眼角的泪,“这两天我给它减训了,昨晚换绷带时顺带检查了一下,我看到已经在恢复了。”
“那就好。”
宋居安站起,下一秒贝贝后腿一蹬就跳了起来,这是在求抱抱。
宋居安顺势伸出手,抱住贝贝身体两侧,一使劲就把它抱起来,像带孩子一样,在空中把贝贝“扔”了两下,稳稳接住后又带它走了两圈。
再此次的救援行动中,尽管贝贝是首次参与实战,可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好,进入现场七天,共救出幸存者15人,撤退时也算光荣负伤。
当天下午,操场又是一波热火朝天的拉练,铿锵有力的喊完口号,几十个人开始负重百米跑。
宋居安站在操场中央,铁面严肃,嘴里含着口哨,时不时吹上一声。
“这才几天身体就荒废了,都快点!”
那声音完全不输头顶大太阳折磨人的劲!
跑道上,郑岩和大蒋并列向前跑,累得都快要了命,两人也不忘缓口气说个悄悄话。
“你说,队长到底谈恋爱了没?”大蒋喘着大气问。
“我看是有那意思吧。”郑岩朝中央瞟一眼:“但他这样子,又不像是有人爱啊…”
“不会被拒绝了吧?”
“我看是没表白,心里憋闷,拿咱们出气呢。”
两人一句接一句,半圈过去还在讨论这个话题。
宋居安早就盯上他们,吹口哨点名:“郑岩再加两圈,所有人都快点!”
身后传来脚步声,指导员在他身旁站定。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视察集训的事吧。”
“推迟了?”宋居安目光不移地望着操场。
“没错,具体时间暂时没定。”
不用问,原因大半是这次的大楼坍塌事故。
罗清强又说:“下周有家公司要做一期关于这次事故的专题,支队下来名单,里面有你的名字。”
又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宋居安吹哨喊停,回身走到树荫下,“我考虑转职了。”
话题跳跃太大,罗清强反应了几秒,跟上前问:“怎么突然想通了?”
“就是想给以后一个保证。”他摸出根烟,点燃。
罗清强听出话里有话,睨着他:“是为了斯微那丫头?”
宋居安点头。
其实他早已习惯待在一线,可他不能让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去习惯那担惊受怕的日子。
那样太自私。
——
隔日,斯微正式回公司上班。
工作室内,同事们都埋头做自己的工作,看到她进来,只是打了声招呼。
斯微没想太多,回到自己的的位置上,手机进来一条新消息:大家都不知道你受伤的消息,以为你是请假了,别太在意。
斯微压根没放在心上,把手机放到一边,投入工作。
她本来与其他人就不相熟,也不喜欢被人关注,这样也合她心意。
对面,周琛从斯微一进来,就把一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此刻没在她脸上看到失落之色,自认为是自己的关心及时得当。
他推了推眼镜,神色不动的低下头,嘴角却带着笑。
回到工作岗位的第一天并不轻松,斯微完成了两期节目的文稿,又精修了一遍才过关。
晚上临时加了一场与文学界某位大佬的采访直播,结束时都9点了。
下播后,老板和周琛送人下楼离开。
工作室灯还亮着,其他人都走光了,斯微回去关掉电脑便往外走。
出门前按下灯,在关门的瞬间,她敏锐察觉到有人朝这边靠近。
门关好了,斯微回身:“主编,你不是走了吗?”
周琛摇了摇车钥匙:“这个落在书坊了。”
斯微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沉默着过去按电梯,周琛全程跟在她身侧,直至走到大楼外。
“我的车就在前面,这么晚了我送你吧。”周琛指了指停车位。
斯微都没有看他的指向,说:“不用了,这个点地铁上没什么人,也方便我思考工作上的事。”
周琛眼神变了变:“坐我的车就不能思考了吗?”
“是,那样容易使我分心。”斯微实话答,眼神无波:“主编开车注意安全,明天见。”
她扯着唇轻笑一下,再没做停留。
周琛遥望她走远,心中很不是滋味,身为一个各方条件都优异的男人,却两次被同一个小姑娘拒绝,还是那么直白不留余地。
他自知没面,可又不甘就此放手。
傍晚时分有一台手术,许禾言的术前访问出了岔子,差点发生医疗事故。
术后,又被主刀医生许弋教训了一通,那个冰山脸训起人来更是丝毫不留情面,字字句句都在拿她的专业态度来说事。
许禾言躲到卫生间里掩面哭泣,又得捂着嘴不让抽泣声泄露。
好半天才让郁闷化作泪水流出来,她抹掉鼻涕,紧接着翻出手机给人发短信。
一个小时后,郑植一身便装站在岸边,望着对面江畔的彩色摩天轮出神。
他只身伫立了十多分钟,这时,身后传来飞快的脚步声。
郑植下意识转过身,脚下还未站稳,胸膛就被重重撞上。
消毒水味漫入鼻尖,腰际缠上两条细软的手臂,紧紧环住他。
许禾言似是还不够,又更用力地将头贴近他的左肩,直到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才深呼出一口气。
郑植身形僵住,特别是在那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席上腹肌时,黑眸骤然一缩,喉结剧烈滚动,声线紧绷:“先松开。”
许禾言却在他身上蹭着摇头,声音绵软:“就抱一会儿,不行吗……”
江畔对岸炸起了烟花,郑植都不知道是耳边在砰砰作响,还是脑子里神经紊乱,总之全身气血上涌。
陌生的悸动甚至让他没有办法,强硬地推开怀里的那具身体。
乃至于贪恋她的依赖。
许禾言抱着他,这一整晚郁闷的心思一点点化开,忍不住吐露道:
“今天给一个车祸外伤患者做颅骨缺损修补术,患者前段时间刚做过颅内血肿清除,处在浅昏迷状态。”
“就在我要给他上麻药的时候,主刀的许医生说,患者下颌骨折,掰不开嘴,如果贸然上药,万一病人没气了,又没办法插管,很可能出人命。”
郑植轻拍着她的后背,问:“后来呢?”
“后来又采用了鼻纤支镜引导插管,手术成功了。”
许禾言仰起脸,眼睫上还挂着泪点,手臂不曾松开,而郑植则不动声色地放下那只为她顺气的手。
彩色烟花在天际炸开,照亮了两人的侧脸,一个身姿笔直如松,一个像无骨动物紧贴着那颗“松树”。
缤纷的光映照在许禾言眼中,她朝郑植展颜一笑,四周的黑暗恍惚都被这抹笑容点亮,她问:
“郑植,现在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
啪嗒……咕噜噜—
啤酒瓶滚落在地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配合着鞋底摩擦地面的脚步声。
玻璃瓶撞到桌腿,伴着“砰”地声响,满身酒气的男人在门口停下,眯着眼打量屋内的人。
须臾,左摇右晃地走进来。
屋内,一名女孩僵硬地往旁边退。
机械的报站声从头顶传来,斯微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在地铁上睡着了,她定下心神,在下一站下车。
走出地铁站,斯微看了看手机,都10点钟了,她来到就近一家面馆点了一份牛肉面。
夏天气温太高,桌椅都搬到了外面。
斯微一边等一边玩手机,突然邻桌传来一声暴喝。
“老人家,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你这么大年纪吃霸王餐不好吧!”点餐小哥急得脸红脖子粗。
在场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斯微也顺着看去,背对着她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佝偻着腰站在桌边,怯生生地解释着。
隐约是说,她是乡下来的,身上确实带着钱,可不知怎么回事,钱袋子找不到了。
小哥仍旧不依不饶,周围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观。
耳边争论声不休,斯微揉着太阳穴,右手虚握成拳,骨节向下轻叩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