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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微没敢回头,加快步子往外走,屏住的气息直至出了小路才释放出去,稍拐个弯就到单元楼门口。

在她进门后,小道里摸出一个男人,抬头看了眼楼顶亮光的数字,找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到家回忆起来,斯微觉得就是自己心里作怪,冲了个澡把这事抛在脑后。

今天许禾言不值班,可心情也没好到哪去。

夜晚时分,最是无聊,两人挤在沙发上看午夜剧场。

最近没有能看的好剧,就随便找了个综艺,笑点很足,可她们就笑不出来。

二人同盖一张毯子,窝在一块像互相取暖。

斯微打个哈欠,说:“11点了,我们睡吧。”

“别!”许禾言在毯子下环住她的胳膊,“我睡不着,你再陪陪我。”闷声闷气,快哭了似的。

斯微偷瞥她一眼,就见许禾言一脸的郁闷。

她略一思考:“工作不顺利?”

话落,许禾言顺势靠在她身侧:“上周六我爸喊我回家,我才知道他一直派人跟踪我,听说了我在追郑植的事,恨不得给我一顿毒打。”

斯微默然片刻,淡然道:“叔叔不想让你和消防员在一起。”

“可我想和郑植在一起。”许禾言突然坐起来,情绪激动地看她。

斯微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清黑的眼中一如既往地平静,并没有被旁人的情绪所影响。

倒是许禾言在她平淡的目光下,一点点垂下头:“我就是特别喜欢他,即便会担惊受怕也想和他在一起。微微你可能不懂,这份感情是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在当下,我们都能够携手同行。”

斯微心中动容,伸手把人揽在肩侧,动作僵硬。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如果遇见的人是最好的那个,本身就占了大半的幸运。”

许禾言一边用指尖绕着头发打圈,一边感慨:“这世上的意外有千万种,消防员出生入死,前路未知,可我就想不顾一切地爱一次,这是我对他的执着。”

这样的话,居然是从许禾言口中说出来的。

斯微迟疑许久,心意大乱,她的想法向来简单。

在爱情中不做感性的选择,她虽潇洒却不如许禾言这般,好像那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郑植的想法呢?”斯微忍不住问。

“他就是嘴硬。”提起那个名字时,许禾言语气含笑:“微微,其实小时候我想做木匠来着,你知道木匠最擅长什么吗?”

“做家具?”

“我认为是雕花。”许禾言双腿一伸换了个姿势,头躺在斯微腿上,睁着眼看她:“郑植确实像个木头,可再朽的木头,在我这儿都能给他刻出花来。”

斯微被她这样的比喻逗笑了,笑罢又说:“我很羡慕你能想得这么透彻,也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许禾言跟着笑了,心里的憋屈说出来,仿佛也就释怀了,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这夜,斯微回想着在沙发上那些谈话,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

由于之前在营地传八卦的事,队员们这一周可受尽了磨难,一整天训练排得满满的。

加量本身没什么,可宋居安那张阴沉不下的脸才要命,导致大家每天都在看脸色行事,解散连玩笑都不敢开了。

唯一值得庆祝的就是,市民们这几天安生多了,队员们白天练累了,晚上能睡个好觉。

周五的检测内容是着战斗装爬十五层救假人、百米障碍铺水带,这些项目平时经常做,两两一组考核完毕后,所有人列队站定,等待宣布成绩。

宋居安先过眼,大致了解每个人的情况后,再由郑植拿着数据板通报成绩。

总体来说,这一周的苦没白受,整支队伍的作战效率有明显提升。

午饭后,宋居安约郑植去操场,两人并肩跑了七八圈,谈起正事。

“郑岩的成绩你也看到了,他是真的有决心。”宋居安摘下帽子,歪头看旁边的人。

郑植没作声。

“要不你和他聊聊,我们不让他上,可就怕他哪次不听命令,自己就冲进火场去了。”

“那就随他去吧。”郑植望着天长出口气,“我这个当哥的,总不能什么危难险境都替他挡下来。”

宋居安拍了拍他肩膀,“这小子机灵,你也别太担心。”

话虽这么说,烈火无情,他们都再清楚不过,但入了这行,哪有不深入火场的时候。

郑植耸耸肩膀,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宋居安放下手,陪他静静.坐着,跳跃的光洒落头顶,入冬的气温刚刚好。

不止是今天,他们希望每一个明天,都能安稳地生活在阳光下。

周五工作又是一大堆,老板在书坊和几位文坛大佬谈事,到下午才去录这周要发布的音频,晚上免不了加班。

另外,老板计划以自己的名义出书,通知下来后,编辑部的人开始收集材料,初步理清框架时,已过八点。

周琛带头下班,出了电梯,其余五个同事去附近吃饭,剩下斯微和他往外走。

室外冷风阵阵,入了夜,气温只有两三度。

斯微走得快些,迈下三节台阶,这时一路没说话的周琛,突然开口:“有时间吗?去车里聊两句。”

他的提议很突兀,斯微偏头看去,周琛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表情平静无异,好像无声告诉她,他没有其他想法。

三分钟后,斯微上了车。

车内空调散着暖气,瞬间就将一身冷意驱尽。

周琛也不拖沓,直入主题:“你最近好像在有意避开我,是我有什么举动让产生误会了吗?”

又是这种礼貌儒雅的姿态,让人无法挑出毛病。

斯微愣了下,随后微笑道:“有吗?我们作为同事,只要没有影响到工作,那就说明我们之间的距离很正常。”

周琛失语,轻笑了声:“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就当是我想多了。对了,还有件事我要通知你。”

斯微问:“工作的事?”

“不是。”周琛转身取过后车位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张请柬,“沈淑宜你还记得吧?”

接过请柬,斯微心跟着一颤,还是点了头。

“她上周和丈夫回国了,这周日给儿子举办八岁生日宴,老师那天有事去不了,还有两张是给你和我的。”

斯微翻开填了她名字的内页,“必须去?”

“对,毕竟明年还有合作。”

她合上请柬,平静如初,下车前说了声“好”。

周六下午,斯微去了营地。

办公室内,罗清强将装了军服的盒子交给她。

斯微揭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套平整的绿色军服,最上面放着国防服役章和姓名牌。

指尖轻划过衣料,她抿唇无声浅笑,又重新盖上。

良久的寂静过后,罗清强说道:“当年你父亲退伍时,我还奇怪他为什么要把这套衣服留给我,这事至今也没想明白。后来他出事离开,这衣服就成了我的念想。在你成年以后,我有好几次想交给你,可就是舍不得…”

说到一半的话停顿下来,一贯气势威严的人,眼中含泪。

“最近我左思右想,既然这衣服早晚都要交给你,如今由你带回去,也是一样的。”

斯微点点头,声音变得凝重:“谢谢您。”

由于罗清强还有事要处理,斯微没有多留,将盒子装入袋子提走了。

走出营地,斯微没有叫车,而是逆着风慢步朝公交站牌走。

她还在走神,直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下意识抬眼望去。

街道斜对面站着个人,他一身黑色大衣,手里还提着两个鼓鼓的塑料袋,那头利落的短发在风中丝毫不乱,就同那道深邃的眉眼。

隔着长街望向她时,那双眼中有痞气有正气,截然相反却不矛盾是他。

迄今为止,她能快速认出的,也是他。

宋居安穿过街道,走到她面前,匆匆说了句“在这儿等我下”,说罢,他就往反方向跑。

斯微转身,视线追逐他的身影。

他一路飞奔至消防队门口,几秒后空手又朝这边跑,整个过程不足一分钟。

再度回到她眼前时,这人大气都不喘。

“给那帮小子买了点吃的用的,刚让值班室给送进去。”宋居安解释道。

斯微自上而下将他看了一遍,抬脚向前走,“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出现吗?”

“专程来看我?”语调调笑。

前方的人没理他。

宋居安双手插在口袋里,两步跟上她,变得严肃许多。

“我昨晚给指导员送考核成绩单的时候,碰巧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说到这,他特意瞅了眼斯微的脸色——面上依旧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我没事,你没必要跟着我。”脸被冻得僵住,没法做表情,以至于出口的话,多了几分往常少有的柔和。

一时间又沉默下去,彼此交替的呼吸声在冷空气中渐渐放大。

二人还在向前走,宋居安步子大,会特意放慢速度与她一道。

前方五米开外就到公交站牌,斯微停下来,抬脸与他相对:“天怪冷的,你也回去吧。”

不错,是真的冷了。

话毕,倒灌进领口的冷风吹得她打了个抖。

她在他温和的目光下,单手插进衣兜,本能地缩紧了身子,可仍旧保持着仰脸望着他的姿势,可爱的惹人怜。

宋居安伸手拿过她手中的袋子,眸色渐深:“走之前,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关于…”

“关于我父亲救了包括你在内的那群孩子?”斯微将冻僵的手揣回兜里,淡淡打断他。

宋居安怔然:“你怎么知道?”

“看到你脖子下面的疤了。”斯微一边解释,一边低头用脚尖在水泥地上戳了戳,“那次在医院,趁你睡着…”

“你扒我衣服?”宋居安音色沉了沉。

斯微猛地抬头,撞上他眯起的眸子时,冷漠的小脸顿时就红了,更忘了给自己辩解。

宋居安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低叹一声笑了:“算了,你是救命恩人的女儿,这点事就不跟你计较了。”

斯微机智灵.活的大脑,被他这反转的操作给搞得转不过弯来,只能干瞪眼。

随即,宋居安正色,厚大的手掌在她头顶揉了几下,又肃声说道:“火场形势瞬息万变,要是哪次出任务牺牲了,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我又没个家人,就得麻烦你,凭这个小标记来认领尸体了…”

“能别说这种话吗?”斯微重重拍开他的手,红着眼眶,鼻尖骤然涌上酸意。

宋居安的手被打落,他倒没多疼,视线顺着那只手看下去。

小丫头使了劲,又是在冬天,手受了痛,麻得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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