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亮得耀眼，黄得深沉。

像是走在阳光下？不，此时的心境，让少年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了夜晚与夕阳。

路面上的车零零星星，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横穿马路，但他没有；他只是没有考出一个让他满意的成绩，而不是得到一个让他疯癫的结局。

“人生除死无大事，孰是孰非总随风。高考仅仅是人生第一次选择罢了，即便考得不如人意，我也不应该被影响了些什么···只是，我依然被影响了，我大概会很快调整过来吧！等着夜尽天明，新的曙光会让我放下烦恼。”

“只是，之前装的比太多了，后来怎么给他们交代还是麻烦了些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少年走在路上，回想了高中三年的一切。

他给三年交了一张满意的答卷么，从成绩而言，他并没有交，他甚至于想了未来可能的叹息，无论是来源于亲戚或是老师，但皆是无妨因为一切终将过去；他给自己交了一张满意的答卷，在三年还未结束的时候，他让心灵完成了最后一次萌芽，成功地，走在了星光迢迢的大道上。

“我需要经历更多，才能收获更多，这是命——今日的失败与过去的成功交相辉映，一是可以检验我的心境，二来也更加坚定我的决心。”

“从某种角度来讲，如果我没能心灵萌芽，那么今日会不会变成最后一次？我得失去更多些，才能有我当日之获得···其实前后成败的对比输赢的落差已经构筑了一道深渊——像是从山巅跌向低谷，还好，我爬着两座山，还好，更多的时候，我爬着只属于我的那一座山。”

“一切，终会过去，明天醒来的我会焕然一新，却也做不到如获新生；因为我啊，已经有了远胜常人的心灵。”

他走着，将高中三年回想完了，将过去回想完了。

他走在空无一人的陈寿路，看着路面一条条印入柏油的痕迹：白天的这里车水马龙，到了深夜，路面上却是空空荡荡。

他走到了西河大桥下桥的地方，看向左侧的玻璃围栏，似乎看见了幻想陨石下落的当天，将大地打了一个窟窿。

“夜晚，漆黑地很，像是一望无际，使我看不见边缘的轮廓。”

“大概是小学吧，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害怕地把客厅与卧室的灯打开，听见一点点风吹草动，我会受到惊吓地从椅子上跳起，朝着周围看看，发现原来是清风拂过楼层的呼啸···我听见隔壁楼层晚归的脚步声，蹑手蹑脚地关了灯，走入卧室···”

“一个人睡的早些时候，我总是以为黑夜里会忽然出现几只怪兽，会出现白衣女鬼···”

“如今我走在黑夜里，却是感觉黑夜与我是那般地亲近，那般地熟悉。”

“黑夜，是她的面纱，亦是我的一部分。”

他走着，偶尔也会拿出手机看一看，哦，芸布衣给他发了消息。

“玛德，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她发了消息后，头像迅速变成了灰色；不过熟知她的他心想少女大概是没考好，或者在高考考到了与平时差不多的成绩终归是影响了心境，如他一般，调整着心态吧。

他看见李艺轩发了庆贺的消息，点了赞但没问候，心中还念念有词，‘千万别问我，问我就是一记艾口卡！问我，以后就不给你点赞了。’

他看见云霄月的头像是亮着的，一如成熟稳重的她，她既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仿佛结果对她而言平平无奇。

是好的，还是差的？

或许，你在心性的某些方面，已经胜过了我。

他又看向私聊与群聊的消息：刘大川在群里嘲讽着众人又被众人群嘲回去，数人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成绩如何考得不好吧拿出来给大爷们笑话笑话，他之前简单地回了几句，如今心境平复，终于是把成绩发了过去。

“玛德，还是比我考得好！”

“完了完了，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上一本么？”

“都是你们的问题，本来我能上清华北大的。”

“哟吼，你能上清华北大那母猪都能说人话了！杜少苟都能当第一了。”

“劳资成绩够也不上清华北大，看看某个别校长，崇洋媚外，还是去西交大的好。”

“就你也配说？你那成绩，加一百都不够吧！”

“龙龟都不配！”

“说他不说我，大胸你放你阿妈的狗屁！”

“咋地不服？”

“就是不服，怎么了，我比你考得好啊！”

“我们什么时候重视成绩了，龟儿子，比比谁的胸大吧！”

“和杜少苟比比谁更狗！”

“说他们不说我，但此时此刻，在下可以和诸位比比，尤其可以和龟儿砸比比。”

“嘿嘿。”

“···”

一条条互喷的消息，接连出现在群里，长弓隽铭走了一会儿后看了近百条，回道，“我心态有些不好，现在在外面，准备去河边散散心。”

下一刻，他还没将手机收入裤包，就发现屏幕消息滚动出现。

“剑慕斯你难不成离家出走了？玻璃心熊孩子？看不出来哦！”

“号外号外，剑慕斯破大防了。”

“每个人都有破防之处，对于剑慕斯而言，这个奇奇怪怪的成绩让他破防也不是没可能。若是高点，那没啥，上一本没问题；若是低点，也不会有啥，只能上二本都不带犹豫！偏偏，跟分数线一样！选了普通一本吧读不了，读最差的一本吧，没意义···”

“哟，蒋奥考砸了都没表示什么，不会你这个不在乎成绩的主，想要跳河自尽吧！”龙龟也发了消息。

“有一说一，我也想去河边散散心。”蒋奥先发了一条，很快又发了一条，“实际上我被父母说了，现在在外面准备上网娱乐娱乐。不过剑慕斯你要去江边的话带我一个，我们一起去江边。”

“哟吼，准备在当下学习屈原么？”

“多么凄美的友谊啊！”

“兄弟们，这个时间有没有人能够出去的？我们去江边看看他们装比？”

“夜色寂寥怡人，夜风清凉舒爽，最是适合闲逛。”

“睡你麻痹起来嗨！兄弟们！”

“滨江那么大那么长，我们走的方向又不一样，若是碰见就聊聊，碰不见就算了，自己走走也好。”长弓隽铭回了消息，心中浮现出一副画面：少年的他和年少的他坐在江边石凳，穿着蓑衣戴着草帽，看着夜色江面时不时波动的灰黑波纹···

咦，这不就是渔夫么？

渔夫垂钓，怡然自得，行至江边，感悟人生。

落榜的失望已经渐渐没了，如今，只是想多走走寂寥的夜晚。

诺，少年抬起头看向夜空，还有天空中圆润皎白的明月。

“报个位置？”

“对对对，报个位置，如果某人不小心落水我还能帮你打个求救电话。”

“不说位置我们怎么来看你们笑话啊！”

“兄弟们出发！”

“走！趁着夜色，我们在江边聚聚。”

“那谁，去买点烧烤，我请客。”

“先转五百过来。”

“要不我们现在出去吃吃夜烧烤？”

“有一说一，这个点夜烧烤都快关门了吧！”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

“有缘相逢吧！和你们聚，太过喧哗。”长弓隽铭回了几句后，把手机放入了裤袋。

走着走着，时不时裤袋里会响起一些声音，长弓隽铭拿出手机知道是那几人消息之后迅速回了，还短暂地将众人的星标标记消除。

夜色很美，我想一个人走走看看。

夜晚很静，先让我独自品品瞧瞧。

走过上学的路，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白天走，与夜晚走，看见的是不一样的风景。”

“骑着车，或是坐公交上学的时候都有些匆匆，唯有放学时候多了些悠闲···如我如今独自走在夜晚的街道，更像是漫步，漫步小城故地，漫步人生路。”

“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只能一个人享受；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分享了，更加美味。”

“···”

走到五星花园，长弓隽铭的手机又响起了好几次，他心想不是暂时取消了他们的消息提醒么，难不成是遗漏了谁？或者，是妹妹大半晚的不睡觉，中途醒来了？

他连忙打开手机，发现一条消息是妹妹的，报了平安；还有几条消息是云霄月的，问他有没有事走到了哪里。

嗯？被发现了！

谁说女人才是大嘴巴，男人不也是？长弓隽铭一顿分析也猜不出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但还是迅速回了消息，“我走到五星花园了，准备从仪凤街走向滨江大道。”

“我正好也在附近，要不我们一起走走？”她迅速回了消息。

一起走走？她是没考好，出来散散心，还是说考得很好，出来庆祝？话说过去了两周她为何还在小城不回达州，此处，有没有她的亲人呢···也或许，她是在朋友那，查到了自己的成绩？

种种猜测出现在少年心间，他有些疑惑，但也并无犹豫，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两人在五星花园与涪江路的转角相遇了，看了看四周，他没有选择去江边因为一个人还好万一的万一有了危险也能应对，两个人的话，唔，他没去过黑夜的滨江大道，万一有些地方很黑呢···他看了看周围，与少女商量了一会儿便决定在熟悉的街道走走。

走了涪江路，看了一个个关闭的店铺，走过了金拱门。

走了学校对面的美食街——担担面店铺的‘担担面’三字在路灯的照耀下那么明显，品三口门外还有淡淡的辣椒味道，卤菜门铺前似乎残留了老爷爷老奶奶的身形：卖给学生的凉面五元一碗，他去的多也因喜欢吃豆芽，让老板们记住了他。

走过鱼米巷，路过了欢乐园、雷氏刀削面、伊甸园与双源盖浇饭，走向了云南干锅鸡。

过往回忆，浮现心间。

人生，最重要的，不是失去了什么，不是输给了什么，而是获得了什么，拥有了什么吧。

这三年我收获了很多，一是健全了我的灵魂填补了我心灵的空缺，二是认识了几个相交一生的朋友···也许也有许多可惜吧，但是时间从不等人，过去，从无重来的机会。

过去，也没有回首与惋惜的必要。

···

中途，少年也问了云霄月的成绩，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出来，“我考了六百多。”

见少年神色没有变化，平静中唯有祝福，她又笑道，“我考出了我想要的成绩，离我的梦想更近一步了。”

平静的少年心中想的是：少女在这么晚的时候出来，如果不是为了庆祝的话，那么一定是为他着想了。

‘女生心思细腻，难不成是知道我要去江边害怕我投江自尽？可我从小就喜欢山山水水，好不容易在深夜出来一次，不看看山水岂不可惜了么？’

‘麻衣，今日有佳丽陪伴，滨江只是一滴水滴，与佳丽走走，长弓深感荣幸。’

走完了学校附近熟悉的路，两点多，少年问了少女住处知道她依然住在学校对面的租房准备把她送回去，她却摇了摇头，道，“时间还早，我们走走操场吧！”

他点了点头，与少女一起悄咪咪地溜进了校园，走在了熟悉的跑道上。

高中三年，常常有另一人陪伴；她陪伴地少，或许准确点说只是偶遇，但今日的同行，却是必然。

走着走着，少年看了树影看了教学楼，已经没了过去的影子。

天上的圆月，洒下了皎白的月光。

或许，我偶尔也会停留原地，回首往昔，但我绝不会活在过去。

原来，我无时无刻都在前进，无时无刻，都在走向未来。

···

某时，少年少女谈论着对未来的想法。

“这次的成绩虽然还行，但我有点不满意，太尴尬了这分数，不如低点，还好交代一些。”

“那你准备复读么？明年高考改革，改成了全国卷，我相信你坚持一年的话，比我考得更好。”

“不，”少年摇了摇头，“以我的成绩能读一个最好的二本，而以现在大学的大环境，无需我自己努力，大概在我入读的四年里它自动就会成为一本···即便是在毕业后成为也行，反正四年后的毕业证书上只会有本科二字。”

“也是，你对学习没有兴趣，若是让你继续坚持学一年，恐怕你会抓狂吧！”少女笑道。

“不会抓狂，应该说从一开始就不能坚持，而且全国卷虽简单但总得花时间研究吧！研究地快，运气好点，我成绩逆天改命，运气不好，说不定连一本线都上不了···主要的主要，我是真不想学习。”少年静静地走在路上，静静地说道，“所以得过且过就好了吧，这个成绩勉强也行了，再过几月我会迎来新鲜的大学生活，新的经历会让我心灵更加圆满。”

“你呢，有什么打算？”他又问道。

“还是填那几个大学呗，北师大，北科大，我比一本线高了这么多分，总有一个能上的。”她笑了笑，“我会把大城市作为我的起点，让我离梦想更近一些。”

“加油！”

“你也是。”

夜色，渐渐地深邃了些。

剑客群的众人依旧大吵大闹，似乎有人出去寻找蒋奥了。似乎还有一人龙头鬼脑地跑到了五星花园寻了烧烤店，确定烧烤店还开着之后发了消息回去，却得到了‘白痴，谁这个时候出来’的回复。

他笑了笑，给蒋奥发了消息，开了位置共享。

‘阿巴阿巴，你爹我来看你了。’

数句消息后，群里更加热火朝天。

相比于剑客群的热闹，操场上的少年少女，走得又是那般地悠闲与宁静了。

夏日深夜，清凉舒适，如初春雪融，花开大海，似秋雨绵绵，沁人心脾。

“长弓同学，你再给我说说你的人生吧，高中结束的今日，我想你应该更有收获。”某时，云霄月笑了笑，提议道。

“那是！学习生涯告一段落，我也终于体会了一次巨大的失败，所以，我先从学习成绩说起吧···”闻言，长弓隽铭点了点头，思索一会儿，继续说了下去。

“我经历的事情也比常人多些，如洗衣做饭，很小的时候我就会了，不仅是因为家境平凡也是因为我个人喜欢，三岁的那年···小学的时候我经历了第一次人心不古，既是发生在整个过程之中，也是重现与升华于毕业后的聚会···我很早很早就在想我应该度过怎样的一生，非为机械的重复，非为傀儡的无心，非为凡人的单调，非为···”

“啊哈，说偏了，还是说学习成绩吧：小学，我就是第一，只考语文数学的时代有许许多多个第一，我就是其中之一；初中我的成绩很优异你知道吧，初升高，双一等奖，中考六百一十六的成绩虽非顶尖，但也让许多人望尘莫及···”

“除了学习的天赋，我还有体育方面的天赋，得益于超强的身体素质，我有信心成为一流的运动员···麻衣，都应试教育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可能去读个大学体校什么的吧，继续坚持羽毛球与跑步的爱好就好了，即便时间少了，即便不坚持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可以称之为感悟心灵，形式多种多样不尽相同。”

“人生点滴，皆是修行，皆是感悟，昨日如此，未来如此，今日如此，此时此刻如此···”

少年慢悠悠地讲完，感觉四周像是变得更加平静了；倾述实则也是修心的过程，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回味中，他将人生融为了一体···

“不同人生，各自精彩，我羡慕你的人生，只是我没有你的经历，所以，我要为我的人生作出选择。”她听完，静静地评价，说道，“长弓同学，我从未告诉他人我的过去，今天，我便给你说说吧，我的过去，也是我追寻梦想的原因。”

“虽然，如今我追寻梦想，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而并非为了证明。”

闻言，少年眨了眨眼睛，还轻轻地摸了摸耳朵。

是不想听么？

不，只是做了一个玩味的动作。

“好好听啦！”她轻哼一声，将她的过往缓缓地说了出来。

他听得认认真真，仿佛将自己代入了她的过去。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会有那般的梦想了，为什么小小年纪的她会那般的成熟和稳重。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我其实也不懂，但我已经尽可能地将心比心了。

真正能懂自己的人唯有自己吧，可是倾述，也不失为看懂自己的方式。

原来，你有这样的过去。

如今的你，已经无需再证明。

他听了，像是在脑海中看见了少女的人生，从小长大，从幼稚变得成熟；他听了，就忘了，只剩下了淡淡的印象，如她一般，相忘于星河。

静静听着，少年感慨一声。

‘只有败者，才会永远地活在过去吧。如你我，早早地从过去走了出来，走在了各自星光璀璨的大道上。’

夜晚的操场，飘荡着两人的人生。

···

夜色，更深了些。

夜空中的月亮依旧皎白，星星闪烁，冲破了没有云朵的天空。

四点多，两人结束了闲聊，他见她有了困意，他见她与他似乎没了倾述的想法因为说了太多太多，该回家了。

两人笑笑，从操场慢慢地走了出去，走到校门的时候朝着保安亭偷偷地看了看，她悄咪咪地侧着身子从缝隙溜了出来，他则是轻轻一跳越过了围栏，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

声音很小，但他们出来后立马弯着身子‘逃离’，小跑向学校的对面。

那里，是她住的地方。

穿梭一条条黑暗的小道，走入了小区，与少女告别之后他站在楼底目送她上楼，与出现在三四楼拐角的她挥了挥手；等着房门关闭，等着客厅的灯熄灭，他走了出去，看向夜空。

“我的心境，已经平复了啊！隐约之间，还有了小小的提升。”

三年的结果对他而言已然失去了意义，他看了时间，发现还没到五点，此时回去影响门卫大叔的休息，也或许一如出来的时候大叔留了一扇铁门？他想了想，没有去尝试这种可能性而是去了伊甸园，玩游戏玩到天微微亮。

至于热闹的剑客群，因为困意的超时空传递，在不知何时的过去，悄然地变得宁静。

蒋奥呢，或许回了家，或许躺在江边，做着悠然美梦。

对了，还有一只龟儿子，欢快地嬉戏在夜晚的嘉陵。

···

早晨七点有余，少年在楼下的文兴粉馆吃了碗米粉，回到家，给妹妹发了消息。

“我回家了，要睡觉了，早安。”

回到家，与父母打了招呼，无论是他或是他们，都变得平静了。

人生重要之物，绝不是成绩，而是珍惜。

他看着手机，回了一条条早些时候的消息，退出了聊天界面。

他躺在床上，神游云外，渐渐入眠。

梦入太虚，入了，九天高阁。

道生万物，生了，无痕清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