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种种,终必成空。世间幻梦,徒留倥偬。
——
“我给你们说啊,他的问题太大了。”
“他平时可是乖张得很呢!”
“一点都不讲礼貌。”
“好吃懒做,前几天不是弄那个么?我们在忙,就他在那休息。”
“就是就是,人都跑不见了。”
“而且这个人还特双标···”
耳边,响起了俗人的话语。张梓看了过去——七八米远的一处有两人正对着他人小声地絮絮叨叨,说的,不外乎就是他的坏话。有真的,但假的更多。世人都说九假一真吧,可这快十假无真了,唯一真的还是少年的乖张:毕竟他们做不到就事论事,也不会在坏话里穿插一两句赞美。
他听了,走过去,面无表情。
他们看见了,神色上显露着自傲和嘲笑。
他们朝着周围看看,从他人的眼神中寻到了认可理解与鼓励。他们又看向他,伸出手指,似是要细数他的罪过。
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罄竹难书!
可是,声音还没响起的时候——他出现在两人的身前,一拳,一脚,便将两人击溃在了地面上。他将手放在胸前甩了甩,轻盈而猖狂;他俯下身子,准备把两人的牙齿打落准备把他们打成哑巴,却是在动手前三秒停了下来——他想了想:‘与凡人争斗毫无趣味,罢了,我还是去追逐浮生幻光吧!’
“世间种种,终必成空。世间幻梦,徒留倥偬。”他淡漠地走了出去,也不知选了哪个方向。他没有看四周,因为,他对周围的人事物,毫无留恋。
四周的人,有的人惊讶了,有的人觉得惶恐,有的人想要说他太残忍,有的人想问问他为什么。但他们说不出口——少年啊,没有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他走了,走得潇洒,却是连潇洒的背影,也不留下。
···
轰!
轰!
“这是什么声音?”张梓在大楼连接处的过道里走着,察觉到了怪异,抬着头看向天空却没看见雷霆,细细感受了会便看向地面,“这声音,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地底深处,一股波动正在迅速上行——他朝着身侧的大楼看了过去:五秒后,震动传到了楼身。
这座大楼,类似于学校的教学楼,共五层,有精美的雕饰,有环形的铁护栏,还有螺旋的通道···华丽的设计在此时却变成了摆设——人们察觉到地震了惊呼着疯狂地涌了出去,结果自然是堵在了一起:有的人被当成了肉垫,有的人被挤成了瘦子,有的人闻着他人的臭味···螺旋的通道宽度颇足,到了灾难发生时候,却满足不了疯狂的人群。灾难来临时一分一秒都及其关键,可拥挤的人群啊,能浪费一天一夜,毫不珍惜!
轰!大楼摇晃几秒,倒塌了下去,落在了地面上。
轰!不少雕饰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轰!哀鸣声不断响起。
轰!声音却比张梓感受到的轻了一些。
他看了过去——楼身环形的铁护栏保护了大楼:它像是一个软弹簧,在大楼倒下的时候缩了下去做了弹性形变,然后又慢慢地弹了回去,整个过程很柔,所以轰隆隆的声音轻了些。大楼仅仅像是一棵树被拦根斩断,掉了些装饰杂物便没有其他的折损。楼中的人们,也不过是做了直角旋转···幸存的人们从铁护栏中或是爬着或是跳着出来,有的人拍了拍屁股,有的人揉了揉脸蛋,有的人朝着后方厌恶地看了一眼匆匆离去,有的人到了地面上,按着大腿,痛楚地呜咽着。
更多的人,选择了第一时间离开,去往无人之地。
“一块积木,被挪动了,不,应该说蜘蛛穴的飞蛾,扇动了灰色的翅膀,”张梓驻足片刻,从过道里走了出去,“下一次灾难即将到来,也许,是在几个小时后,也许,仅仅是在几秒后。”
这一处,除了倒塌的大楼,还有另外两座大楼。
它们,安然无恙。
三者却如一体,毫不突兀。
···
悠闲。
少年悠闲地走在街道上,等着下一次灾难的降临。
他吹着口哨,含着蒿草。
他健步如飞,又忽然停了下来,静若处子。
他左右看看,又看向心房,感受着有没有悸动。
他闭上眼眸,倾听着地下的声音。
呼呼呼。
呼呼呼。
呼呼呼。
轰!
“来了!”
···
一座古典建筑,位于少年身前街道中心:其高三楼,整体融合了古罗马与欧洲他国的风格。不仅如此,建筑外墙墙身上还有着圆形方形的图案,似是组成了阵法。侧墙上有着壁画,不知画着上帝还是神佛···这建筑初看像是酒店,后看便像是别墅了···大门前后左右皆有行道树,矮的七八米,高的有四层楼高···周围,是些冷色调的平房,如群星拱月,莲叶相随。
它是街道的中心,像是阵眼,掌控着此处风水。
五秒后,震动传到了这里。
轰!
阁楼中心处四分五裂,如是人的胸腔被破开了,其整体亦如之前的大楼被拦根斩断,倒了下去,四周的行道树也逃不过被连根拔起的命运:它们从地面上凸了出来,就倒了下去。
很快!快得让人没有反应的时间。
很猛!但凡一棵树砸中了人,那人便只有十八年后再做好汉了。
很怪!周围的建筑只是受到了波及,却没有摇晃或震动的迹象。
这一次,没有了铁护栏的保护,整座建筑倒在地面上后便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片飞向四方。街道空旷,除了极少数的游人,也就只有少年悠闲散步了——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碎片若子弹飞了出去;他毫不惊讶,也没有动弹,他看碎片飞得诡异:每一个碎片的飞行轨迹上,都没有生命,至少,在这条街道的范围内是这样。
周围平房除了被波及便没有其他的受损,地形倒是变了。可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又觉得地面还是平整的。
“只是多了些裂缝罢了。”他看着地面上如蛛丝一般的缝隙,说道。
“灾难,会来得越来越猛。”他看向远方。
那里,又一座大楼,轰然倒塌。
一小时后,整个城市陷入了恐慌。
···
“灾难一个月后就会消失,”少年看过了数十大楼倒下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觉得无趣了,便往公司走了回去,“灾难降临了,看看公司有什么打算吧!上班是不可能继续的了,我想,他们应该惶恐不安···”
还真是惶恐不安!
离着公司还有些距离,少年耳中便响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嚎叫:庸俗的声音里有着恐惧不安和绝望,灾难降临前的他们能说会道,灾难降临后的他们,却是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前后的对比展现着为人者的本质——世人不会居安思危,善于在安然无恙的时候标榜自己,等着危险来临,便露出阴险脆弱的嘴脸。
一张张人皮,是一张张虚伪的面具。
一张张面具,蕴存了多少虚假的人性。
人皮中,是你来我往的博弈。
面具下,是灵魂庸俗而无趣。
“有值得拯救的人么?”张梓环顾四周,想着谁值得,想着救与不救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这声音,压制住了他人的喧闹;这声音,在此时显得庄严而厚重;这声音,像是带有了神性;想了想,听了听,一秒之后少年懂了:其实这声音之中并没有神性,误会的错觉,只是因为它带来了救命的稻草,带来了生存的希望。
“公司放假,团建一个月···地点是···你,负责组织所有人···你,去把公司最大的车开过来···什么时候地震结束灾难结束,什么时候团建结束。”
办公室内,除了少年的所有人都开始了欢呼。他们知道去的那些地方都少人,都是极其安全与美丽的地方。他们知道公司最大的车很高端,水陆两栖防弹防爆···他们感到幸运,像是重生。不,不是重生,他们只是扫除了内心死亡的阴霾而依然与往常无二:虚伪的本性重新流淌在脸上,他们心中,升起了团建时的一个个想法,升起了灾难后的一个个心思。
四周都很欢喜,少年的脸上却流露出了悲哀。
四周都在欢呼,少年的脸上却流淌着了悲凉。
四周的人朝着一个女生涌了过去,问她怎么安排。
她想了想,说现在统计人数安排座位,公司人齐了就出发。
她想了想,规划了路线与时间。
她想了想,觉得周围有些拥挤。她寻找着,终于在一旁的空地寻找到了少年。
其实那里并不是空地,只是因为人走了,只是因为,只有一人留了下来。
她变得沉默了些,鼻子微微一酸。她看向他,排开了众人。
“张木辛,我给你选一个好位置哦!”她从众人中挣脱了出来,身后却像是有着巨大的吸力,她尽量走近了些却只走了两米,她甜柔地注视着少年,轻声说道。
听见的人,除了一人,都流露出艳羡——他们在想这位置在哪。大概,是前排吧:前排的座位很大可以睡下,还有各种各样的服务。他们在想她为什么要如此善待少年,有的人心中不仅生了羡慕还生了嫉妒,甚至于浓烈的恨意。
除了真正在意你的人,没有人,愿意你过得比他还好。
不,有人,其一名为长弓木辛,其二名为云布衣,还有长弓隽铭与李源道。
其中原因只两字:无聊。
其中缘由只两字:无趣。
···
感受着一道道炽烈的目光,感受着羞涩不安的期待,少年终是从悲哀悲凉的心境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四周,看清楚了他们的俗性;他看向了她,听清了少女充满期待的话语。
“张木辛,我给你选一个好位置哦!”
好位置?
不。
跟凡人待在一起,待得久了,我便觉得厌倦。
跟凡人待在一起,感受虚伪,我便有了厌烦。
我对凡人,只有漠然。
又如何长时间地待在一起?
我啊,早已有了预感。
预感到了,我要去寻找和追逐什么,不仅仅是绿水青山,不仅仅是星光浩瀚。
···
不!我拒绝和凡人待在一起。
“不,我不去!”张梓漠然地看了看四周,丢下一句,扬长而去。
她愣了,不知所措,哀婉的神色,令人怜惜。
他们愣了,下一刻手舞足蹈开怀大笑,像是获得了久违的胜利。
原地,响起了嘲笑的冷语。
那一处,也终是,成了真正的空地。
————
————
循着内心,少年去了故地。
故地古居觅踪迹,星夜临风探遗音,雕栏银玉照晨曦。
团建开始了,不过他毫不在意,想起只是因为短时间碰见了几次。他的故地人烟罕至,也是他们去的地方之一。
他去了,找回了属于他的东西,就走了。
他们去了,忘了时间,享受着安宁。
某时,少年摸了摸肚皮,感到了奇怪,“我已辟谷这么些天了,为何现在我突然饿了?”
他忽然看向前方,恍然地笑了笑:前方正好有一饭馆。他淡淡地笑了笑,缘来不拒,走了进去。
————
餐馆里,只剩下了一个座位,少年走了过来,坐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碗面出现在了餐桌上,还是熟悉的曾经。
一张桌子,两个人,一副荧屏。
荧屏里,是不断变化的相片,相片中,有属于彼此的心意。
有一张,她靠在了他的身旁。
有一张,充满了她甜柔的笑意。
有一张,他和她一起坐在西山的亭子里。
有一张,她们和他们一起看着镜头,她笑着,身旁的他面无表情。
相片留存着时光,唤醒人们尘封着的记忆。
相片虚诞着美好,让人回味过去,享受浮华。
相片牵挂着爱恋,让心灵,战胜了流年空寂。
···
荧屏放映,到了尽头。
面,也渐渐无了。
最后一张相片慢慢浮现,背景是山林,前几天,少年才去过。
相片里,她穿着黑色的皮靴,站在树下。
满地黄叶,只她一人。
俗人的欢喜在另一侧,树叶的缝隙里,有少年偶然路过的踪影。
却只是一许流星,却只是青衫一席。
树下的她看了过去,满怀期待,却沉默不语。
因为,他已远去。
···
“可以和我一起么?”她等他看完,等他吃完,轻声着,期待着问道。
他慢慢地喝了最后一口浓汤,摸了摸早已辟谷,久久不变的肚皮。
“世间种种,终必成空。世间幻梦,徒留倥偬。”
“这就是,我的答案。”
这一处,餐馆和她消失了,消失了他的踪迹。
只剩下了,落寞的,无助的叹息。
···
···
“传承,开始了。”他感受着体内汹涌的力量已足以让他平步青云,他笑笑,脸上依然是以往的潇狂,无论弱小还是强大,都不变他的本性,“如今的我已到了瓶颈,只剩下最后一道枷锁,冲开它,我便能进入新的人生阶段。”
“从此之后,凡间的一切再与我无关,与我无了真正的缘。”
“对红尘的期待,对她人的期望,都埋葬在过去的光与影中吧!”
“自此之后,我只追逐我人生的浮生幻光。”他看向一处,又回过了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缕叹息,却被经历所得所创的神性无情地绞杀。
“十二年,是一个轮回,如今的我渡了两次轮回,已是够了。”
“天地万物追求平衡,我花了两个轮回的时间行善积德,便要花两个轮回的时间,作恶多端。”
“屠戮众生!”
少年在数十米高的地方穿梭来回,有时候快了些,有时候又慢了下来。循着内心的感悟,他走入了森林,走到了一座古楼前。
古楼前,有着不少的世人,他们上不去;古楼里,有着可以破开瓶颈的力量;古楼外,寻不得上去的路。
————
“这里,便是我超脱的地方了。”少年看着古楼,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他看着浑然一体的古楼,寻了,也没有寻得路。
“没有路,便走出一条。”
他笑笑,凌空跃起,上了古楼墙面,却一瞬间仿佛受了千倍重力。
天地的厚重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却还能喘息,他看向头顶苍穹,眼眸里流淌出疯狂的桀骜不驯。
他仰起了头,看向天空却是多了俯瞰的韵味,他只是轻轻地喝了一声,便在墙壁上奔跑了起来。
少年奔跑如风,似乎天地的厚重对他没有了意义。
少年奔跑胜风,似乎已经凌驾于整片天地。
可你对天地不敬,天地便对你天诛。
若你对天地不敬,天地便降下天罚。
轰!
无形的雷霆滚滚而下,狂暴的旋风自地而生。
寒霜凛冽,烈火灼烧。
远胜初次的厚重降临,像是将连绵山脉,将半片洪荒都压在了少年的身上。一时之间,少年的腰弯了些,却在下一秒变得笔直。
他昂起了首,挺起了胸,站了起来。此时垂直的墙面有了水平的韵味——少年潇狂地站在墙面上,目视前方,铿锵有力,一步一步地走向终点。
任尔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任尔雨雪风霜,我自战意昂扬。
我是与时光一战的男人,天地,何以做我的对手?
我说要破开我的瓶颈实现我的超脱,便一定要超脱。
谁挡着我,我就灭了谁。
就算是天地,也不行!
···
一步步,接近了终点。
一步步,终是到达了终点。
少年登巅,看了古楼楼顶,楼顶中有一台子,台子上有一物散发光芒。
光芒充满了超脱的韵味,于登顶的少年,唾手可得。
少年笑笑,觉得无趣,从楼顶跳下。
“我的超脱,要靠我自己!”
“何况,我已经超脱!”
————
楼下,世人聚集,见少年从数十米高空跳下却不畏惧——他们失了神志,像是丧尸围了过来,包围了他。其神色上流露出疯狂的渴望和沸腾的恶意。他们要不顾一切地争夺,哪管其他?在超脱的力量面前,他们展露了原来面孔!
“快把宝物交出来!”
“你不交出来,就死!”
“我们这么多人,你想想不交的后果。”
“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
“平分怎么说,见者有份,一起分杯羹!”
少年漠然地看向四周,走了出去。
有人出手拦着他,却只看见了一抹剑光。
下一刻。
一切的傀儡,一切的恶意,灰飞烟灭,尽不存留。
······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我不以为然。
我以为——
穷,则行善积德。
达,则渡飒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