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相逢的篇章,结束了;朝花夕拾,也到了尾声。
那一天,进了火车站的他,内心无比地宁静;只是宁静的内心中,有了点点滴滴的,疑惑。
‘什么,是人生?’
‘什么,是命运?’
‘我和她,为什么会在不可能遇见的时候,相逢在熟悉的城市,相逢在陌生的城市?’
‘这一切,是命中注定么?’
他抛开了所学的概率学,以自己为心中中心建立了命运概率模型,计算了两人相遇的概率:同一天同一座城、售票厅转角处这么远对视那么近的身子、皆是买的硬座、同一辆车、晚点共六次、同一节车厢、像是教室位置的座位号、睡醒时候的回眸···他计算了许多次,觉得概率连万分之一都没有,满足种种条件的情况,甚至于只有亿分之一的可能。
这一切,是命中注定么?早早就失去了,早早就放弃了,早早就没有了联系···可是,命运给他开了一个这样的玩笑,像是想要将两人的生活牵扯在一起,即便仅仅只是认识,即便只是重新添加联系方式当个普通友人。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
对不起,我拒绝这样的命运安排。
他在车上静静地想着,看着车窗外的天空从傍晚走到夕阳,走到深邃的黑暗。
心静止水,只是残存了淡淡的疑惑。
他想起了高中时候写的随笔——《转角相逢》,随笔有几个,早些时候他与芸布衣站在烟雨之中看着南方小城,看着转角处相逢的人们,写下了一首《人生的路口》;后来,与她偶然相遇在五星花园的转角,相逢无言离开之后的某时,他翻了过往文章,写下了《人生的岔路口》。
只多了一字,却是有了不同,也并非是为了她,仅仅是为了心中感悟,为了自己的人生而作。
前后数次,他也写了数篇文章,或者说,‘路口’是文章的一部分,或是在文章的扉页,或是做了文章的结尾···最后一次写转角相逢的时候,他忽然在想:我在写什么呢,好似没有写什么,好似一切都不重要了,好似没有可以写的东西。
不,还是有写的,只是与她的相逢已是没有了意义。
是回忆,但变做不了真正的回忆。
最后一篇《转角相逢》写完之后,他看了看,没有将女子记起;相逢故事的主人公,也早早地,没了她的身影。
后来,还写了么?若是为她而写的话,应是没了吧。
只是没成想,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在概率根本不存的情况下,会有命运的相逢!
常年红尘修行的青年内心终于有了不平静,有了疑惑;‘分开’之后,他的内心又变得宁静,只剩下了疑惑,疑惑何为命运,疑惑这是不是命运的捉弄。
···
——
回到学校,青年带着不解,过了数日。
这数日,他与好友们打了球逃了课,只是,打球的时候状态有微末的下滑,逃课的时候,想写随笔,却是发现无字的纸张上像是放映着回忆,使得青年迟迟不敢动笔。
真的是回忆么?或许是吧,但更像是疑惑。
大二了,青年也搬到了主校区,没花几秒接受了主校区宿舍一般的现实——他人在大一下的时候早早看过,但在正式搬进来后依然会有不爽;他没有不舒服,因为,有个下榻之地,或是茅草,或是陋室,他皆能接受。
搬过来的时候,他倒是在想一个问题,何为命运?
···
大二了,他搬了自己宿舍,也帮着陈少女搬了,出力的不仅仅是他一个男生,但指名道姓帮女子的,恐怕仅仅只有几个吧。
“长弓,今天你有没有空,下午我们一起去打球···你帮我搬了宿舍,打完球后,我请你吃好吃的。”陈少女走在青年的身旁,轻声问道。
“你约我打球,没有空也有空啊!”长弓隽铭回复地慢了几毫秒,却也像是往常一般轻笑道,“晚上请我吃什么啊,不好吃的话,我就去二餐买米线好了。”
“是鸡排咯,你总喜欢吃嘛!”女子有些微微的奇怪,看着青年似乎察觉了什么,但并不多问。
“嗯,鸡排我很喜欢吃,若有鸡柳鸡腿则更好了。”青年笑答。
“哼!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行不行,你的饭量真的太大了,我最多只能请你吃两个鸡排。”
“两个鸡排也不少了···这么吧,打完球我去二餐买米线,你去北门对面给我买鸡排,到时候我们在二餐楼底会和。”
“怎么是在楼底呢?不在楼上吃?”
“你傻啊,我打包两碗米线回宿舍吃,你请我的鸡排,自然当做是米线的荤菜咯!”
“不行,要吃一起吃···两碗米线我吃一碗!”
“肚量小的才吃一碗,我要吃两碗!”
“你说谁肚量小?”
“咳咳,饭量饭量。”
“哼,我就是肚量小···就这么定了,我们打完球一起去买鸡排,然后一起去吃米线。”
“好好好。”
“晚饭不能吃太多,你吃一碗米线就好了,这样我就给你买两份鸡排。”
“要得要得。”
“还有,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啥约定?”
“晚上教我打球啊!放假前说了好几次,你不会忘了吧!”
“有这事···咳咳,我现在周内晚上都有选修课,你看?”
“说的像你选修课去了似的,如果你去了,我昨天在体育馆看见的‘一席长弓’是谁啊?”
下午,青年和女子一同打了球,或是单打,或是混双打另一队的男双、混双。
女子穿的衣服,也正是青年送给她的那一套,女子的玉颈上,还有一条熟悉的项链。
他看了,暗自喃喃,“这条铁项链已是有点生锈了啊,看来,我得买点女性化的项链了,还是批发,不过得买条好一点的···说起来,‘特价促销’的球服虽是名牌但还是丑了些,等我买了高端拍之后,给她买一套好看些的球服吧!就像我身上这套,我就觉得很好看。”
傍晚,女子给青年买了一份鸡排两根鸡柳,鸡柳都被狗吃了,鸡排两人一人一半。
不多时,二餐三楼响起了青年女子的声音。
“老板,来三份过桥米线,其中两份多辣多豆芽打包带走,一份在这吃。”
“老板,你别听他的,只要两份米线就是了,其中一份多辣多豆芽,一份微辣。”
“是我请客好不好?”
“我还给你买了鸡排呢···饭卡拿来。”
“哦,好吧!”
“老板,就要一个双人份的米线好了,微辣,多豆芽,在这吃。”
“好嘞!”
“滴!”
“我俩还共吃一份?”
“又不是没一起吃过···倒是你,怎么这么喜欢吃豆芽啊!不过你喜欢,等会的豆芽就都给你了。”
“咳咳,其实米线我也喜欢。”
“那不行,晚上得少吃点,我们还得去打球呢!”
“吃饱了才有体力不是么?”
“你体力可比别人多得多了。”
“那不是因为饭量大么?长弓某人,比起宰相还能撑船!”
···
今日,熟悉的静心茶楼中,来了熟悉的两人。
“长弓学弟,我见你今日浑浑噩噩,昨夜可是做了离奇美梦?”某时,女子问道。
今日的女子穿着清凉:淡黄的短袖遮掩不住傲人的胸围,短短的修身短裤勾勒着曼妙的玉臀曲线,小嘴红润,仔细瞧瞧似是没有涂抹口红,但因天生丽质却无比诱人;红颜兰芳,胜过绝色,长发飘飘,倾国倾城。
他看着她,心中想起一首古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他看着她,看见了曼妙的曲线,看见了修长的玉腿,看见了丰乳玉臀,看见了惊世红颜。
只是,茶屋中并无旖旎,只有宁静,好似还有淡淡的疑惑。
疑惑,似是浑浑噩噩了些,所以,女子才问出了方才的话语。
“学姐,今日的梦,我早些时候已是给你说了,不外乎是爬山涉水,与你同行而已。”长弓隽铭静静答道,“这等美梦,是不能让我浑浑噩噩的,而应说是享受,无比地享受与沉醉。”
她听了,脸上有了淡淡的绯红;他看着她,认真了些,像是呆滞了些。
她轻轻一哼,寻了理由,“原来,在学弟眼中,与我同行只是‘不外乎’三字,此时我重复了一遍,心中有了沉重的伤感。”
她是在叹息么?不,青年感受到了玩味,只是没多想的他,脱口而出,“是享受与沉醉啊,我之后不是说了的么···之前的不外乎,那只是我长弓某人的口头禅啊!”
“好像是呢!”她随即说道,像是不想给青年反应的时间,“可是,我心中的伤感久久挥之不去,我想了想,似乎只有听一个故事,能消去我心中的伤感。”
哦豁,这就是她的目的!
什么命运的捉弄,捉弄在下的,是学姐好吧!
青年身子一颤,脑海中顿时浮现了许多日日夜夜,那些白天,那些黑夜,他似是做了许多,风花雪月了?到底做了些什么,还是留给星河漫漫吧!
就在大感不好的时候,青年听见了像是哀婉的请求,“学弟,你可以给学姐讲梦的故事么?”
不可能!我长弓某人怎么能被捉弄!
不可能才是真正的不可能!
青年不忍拒绝,连忙说好,又静坐一会儿调整了状态,将昨夜的梦说了出来。
这个梦,发生在昨夜,地点却是假期,或者说至少是空闲的时候;梦中的青年女子去了青年留下念想之地,或是西山滨江,或是郊外村镇,或是高山流水,或是阁楼旧地。
梦,慢慢地说完了,时间,也过去了许久。
心中的疑惑,也只剩下了淡淡的一缕,微不可闻,难以察觉。
她看向男子,温柔而又婉约;她心中有了疑惑,像是有了淡淡的怜惜;她犹豫了一会儿,见男子的神色坚定,似是给了她勇气。
她问道,“公子,我们相遇时候,我察觉到的浑浑噩噩,是何缘由?我好似觉得你的内心有些沉重,虽是很淡,但一缕便是千钧···你的浑噩并非由梦产生,也与之前我所感觉到的不同···长弓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否与我说说?”
“我啥时候神色坚定了?我一直神色平静好吧!”长弓隽铭吐槽了一句。
她微微一愣,又重复问道,“长弓公子,若是不嫌弃,便给我说说吧!”
“答案当然是嫌弃···”长弓隽铭想也不想说道,可还没说完灵觉给了他天大的威胁,让他改了口,“嫌弃个鬼咯!世上有谁敢嫌弃许学姐,我长弓某人第一个不服,第一个把他打成智障。”
“公子既是不嫌弃,就与我说说吧。”她随即笑道。
闻言,长弓隽铭内心一叹,未说,而是问了一句,“学姐,真是想听?”
“嗯,我从公子的身上,感受到了命运。”她轻声答道。
“命运!”青年喃喃一声,静静地看着女子,见女子的神色平静而坚定,便没有犹豫了,“这是我与她的故事,一个年少时候我以为会是我一生友人的她的故事。”
“只是,我与她早早地分别了,相忘于江湖···但我没想到的是,命运,给我开了一个玩笑,让我与她相逢熟悉而陌生的城市。”
他还是犹豫了会儿,见她温婉地看着他,开始述说缘起同窗的过去。
缘起同窗,缘灭盛夏。
重逢星夜,当年不复,红尘不复。
转角相逢的故事,被青年快速而简单地说完了。
他简单地介绍了她,只是虽是简单,可没有感情的‘承诺’‘朋友’等词,让女子的心灵深受震撼。
不知何时,女子与男子坐在了一起,更近了些。
不知何时,茶屋响起了女子的声音。
“公子请放心,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左右。”
“一直当我的朋友么?”他笑道。
“或许,不仅仅是朋友哦!”她不假思索回道。
顿时,空间像是变得寂静了些,青年与女子相视彼此,寂静了时光。
他,面色冷静内心狂野无比;她,内心汹涌神色也有了红润。
她寻了理由,转移了话题,“公子若是心中还有疑惑,小女子倒是有一个想法。”
“为何?”他随心问道。
“若公子觉得这是命运的捉弄,不妨回忆回忆过去···公子虽说不想活在过去,但小女子觉得重新回忆过往,也是看破命运的途径···公子的世界虽是没有了她,今日,我也是第一次听公子提起她,我也觉得若非此次相逢恐怕公子早早就忘了她···回忆过往,兴许能回忆更多的人事物,更有收获呢!”
他想了想,似是神游物外,喃喃一句,“回忆过往,直面命运么?这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寻个偶然的时间,将相逢,画上句号吧!”青年依旧喃喃,也微微地侧过了头,“咦,这是什么,好像是···”
“许姑娘,你虽一直陪伴在我的左右,可这左右,是不是太过南北了呢?”青年面不改色,偷偷地移动了位置。
“南北···哼!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下一刻,不,下一毫秒。
宁静的屋子中,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吧台处,维特低语了一句。
“哎,我这听力怎么听不清话语,倒是对震动十分敏感啊!可惜了啊!”
——
“回忆有许多,回忆中,不仅仅有花想容,不仅仅有邹云···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关于她们的回忆,我便放在之后再想吧,即便,仅仅是下一刻。”
“在直面命运之前,直面命运!”
夜晚,他走到寂静无人的楼顶,看着寂寥月色。
夜色中,他看着寂寥星星的夜晚,视线中并无他人他物,只有夜空。
看着看着,夜空像是发生了变化,因为心灵,因为思悟。
看着看着,他低语喃喃。
“如果说,面对此种情况,我可以静静等待,终是有水滴石穿时候。”
“如果说,我静静等待,自然而然就会走出僵局;甚至于,更有收获。”
“只是,我忽然想尝试尝试以前那般的选择了——我想冲破了它,消灭了它,彻底地战胜它一次。”
空中,传来了命运的韵味。
风,波动了,像是音弦。
也像是乐曲。
乐曲中,是有着悠远的回味,还是有着嘲笑的声音?
都不重要,一切只是过去,而我,可以回味回忆过去,却从未活在过去。
“藕断丝连的命运么?”
他看向一处,似乎看见了虚幻的命运丝线,他轻笑一声,潇洒地伸出手,轻轻一握。
呼!
有什么,断了。
也就在这时,虚幻的少年郎的身影,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