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刚走出高二(3)班教室的好友张锋锐的第一瞬间,叶清泉愣住了。中午来上课的时候还是白净帅气的脸上有一团红肿印记,明显刚刚遭遇过物理攻击。
“辰子,是谁干的?”叶清泉的话音提高了八度。为最好的朋友抱不平。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教室里冒出来。赵家宏,高二(3)班学生,斜着眼,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嘴里叼着一根百草湖牌香烟,歪着嘴,嚣张地吹了吹额头长长的类似刘海的长发,嗤笑道“老子干嘞,怎么了,不服气?”
义愤填膺的叶清泉还想说话,却被张锋锐拉到了另一边。赵家宏一脸戳黑满脸横肉身高足有一米七八左右,他斜挎着黄皮书包,带着两个跟班,一歪一扭扬长而去。临走前放下一句狠话“老吹机,不要以为你练过神功就可以叽叽歪歪,再让老子看到你和徐洁说话,见一次就“关爱”你一次”
徐洁,高二(3)班称得上美女的学生,九月分班以来赵家宏一直苦苦追求她,虽然徐洁对粗鲁黑壮的赵家宏不假辞色,但是不妨碍赵家宏视其为禁脔,这就是张锋锐惨遭摩擦的原因。
“怎么回事嘛?”叶清泉递过手帕,引导张锋锐擦掉鼻孔里流出的血迹。叶清泉中等个子,面目清秀,是个温柔贤惠型的男生,有个羞于提起的小名叫幺妹。他能够站出来质问赵家宏已经是不容易,不能奢望更多了。
“TMD,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徐洁找我说了两句话,笑了一下,下课那狗东西指使刘江骗我留下来,然后等教室里没人了抓住我就几耳屎,真倒霉”
张锋锐没有放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狠话,实在是从四年级他父亲去世之后,失去最大依靠的他多多少少遭遇过一些不公。不奇怪,初中时候一段不堪的经历令他臭名远扬,沦为他人笑柄,有好事者给他安排了一个绰号老吹机
与叶清泉一道走出校门,就看到两个女生在候着他呢。两个女同学颜值在线,按照张锋锐比较挑剔的眼光也可以打八十多分。其中个子稍矮,留着齐肩短发面目娇媚的那个女生就是徐洁,嗯,她最惹人注目的特征就是胸前波澜壮阔,也许这是她非常受男生追捧的主因。
其实张锋锐看得更顺眼的是陪在徐洁身旁身高腿长亭亭玉立的章灵,当然,仅仅是欣赏而已。两个女生衣着精致,光看脚下一黑一白两双款式新颖价值不菲的真皮高跟鞋,就注定不是家境贫寒的张锋锐可以高攀的对象!
“张锋锐,赵家宏是不是欺负你了?他太过分了”徐洁的语气貌似愤愤不平,然而从她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中心思缜密情绪敏感的张锋锐捕捉到一丝得意。似乎,她很自豪有男生为她争风吃醋甚或打打杀杀啊!
一瞬间,张锋锐胸中泛起一阵不舒服,即使徐洁花容月貌丰腴性感也不过是一坨发着恶臭的烂肉。失去说话欲望的张锋锐横跨一步,绕过两个女生急匆匆地往前走,都不愿意多瞅章徐二人组一眼。这令眼神在这对一中著名的美女组合身上流连忘返的叶清泉刮目相看,赶紧急行几步追上他的步伐。
“喂,张锋锐,等一等”两个少年不识风月急行如流星飞奔而去,丢下两个美女唇焦口燥呼不得,叉着腰面面相觑徒唤奈何。
“呼呼呼,辰子,你为什么不理徐洁她们哟?”一口气走出七八百米,到了乌土县著名建筑街心花园,气喘吁吁的叶清泉询问张锋锐。好色而慕艾的少年对徐洁这样洋溢着青春张力的美女很感兴趣,还没充分认识到罂粟花艳丽却有毒的道理。
说起来张锋锐虽然小一岁,但心智上比叶清泉成熟不少,也许是幼失孤持家境艰难令他更早熟头脑更清醒吧。
“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我滴哥!”张锋锐老气横秋地拍拍叶清泉的肩膀,然后各行其道分道扬镳。
张锋锐家住在乌土县第四小学教师宿舍,距离街心花园不过一里路而已。十六岁的少年身高腿长年轻气壮,不大功夫就进了四小校门。路过大门旁边的新教师宿舍,看到一楼窗户玻璃照射出来的身影,张锋锐心中一动,停下脚步开始仔细审视,看看刚才叶清泉帮他擦拭伤痕有没有疏漏的地方,就怕被老妈看破端倪啊。男儿汉大丈夫在外面被人打一顿没啥,就当是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了,就怕老妈知道了伤心难过,毕竟她一个人拉扯自家三姊妹太不容易了!
“哈,辰子,你干嘛?”面前窗户突然打开,吓了张锋锐一跳。说话人是邻居好友韩卫东,苗族,今年读高一。他看清楚张锋锐脸上红肿的痕迹后连忙出声询问。明白事情原委后韩卫东气呼呼地表示明天召集一帮弟兄去乌东路找赵家宏麻烦。
“算了,小东,我不想惹祸”张锋锐婉言拒绝了韩卫东好意,毕竟上半年自己曾向老妈发过誓不再打架的。
“唉”韩卫东叹口气,他就是上次打架事件的参与者之一,完全理解张锋锐的无奈,再说了,正主都不出头他也没有理由强出头的理由。
韩卫东转念一想,叫住张锋锐,然后转身跑到里间拿来一个玻璃瓶,用里面黑乎乎的药水涂抹在张锋锐脸上红肿处。
“嗯,做戏做全套,给你妈妈说是皮肤过敏,你抹点在脸上,就说向我老爸找的特效药,估计可以遮掩过去”
可别小看了韩卫东给的药水,这是他在乌土县中医院上班的老爸鼓捣出来的专治皮肤瘙痒的特效中草药,韩叔叔来自传统苗医世家,对中草药研究颇深。四小周围的邻居有个头痛发热皮肤瘙痒什么的都接受过韩叔叔的治疗,反正用过的都说好!
果然,一进家门柳英兰就注意到儿子脸上药水涂抹的痕迹,连忙出声询问,张锋锐暗自庆幸有韩卫东事先编好的说辞才没有穿帮。忙着做饭的柳英兰来不及多想,挥手示意儿子去写作业。
“哈哈哈,哥,你怎么成疤脸啦”说话者年约十三四岁左右,出落得桃笑李妍,身上的衣衫款式虽然陈旧但也难掩其娇美可爱,正是张锋锐的亲妹妹张小暹。
张锋锐没好气地揪住没心没肺的妹妹的马尾辫把她推回座位,义正词严地行使兄长的权利“别废话,快写作业,嗯,一会儿我要检查你的英语单词哟”
立刻马上,英语学渣张小暹瞬间被戳中要害,撅着小嘴气鼓鼓地表示不满。然而却不敢抗拒,因为坏蛋哥哥可是有老佛爷懿旨傍身的。
看着妹妹扭捏了一会儿后还是乖乖地坐回书桌前开始背单词,嘟哝着小嘴似乎可以挂油瓶的样子,张锋锐阴郁的心情也明媚了许多。他放空头脑拿出作业本,开始沉浸在题海之中。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柳英兰做好了饭菜,一家三口开始吃完饭,虽然食材简陋,只有两菜一汤,一道炒土豆丝一道家常豆腐再加乌土人最爱的红豆酸汤,虽然柳英兰的厨艺一般,但是张锋锐大口大口地吃得香甜无比,吃什么不重要,有慈爱的老妈,可爱的妹妹,再加上在读大学的姐姐,一家人齐齐整整温馨和谐比什么都重要,自己受的那一点委屈算什么。
他永远记得六年前出车祸的父亲临死之前嘱咐自己的话“儿子,爸爸不行了,以后保护你妈妈和姐姐妹妹的任务交给你了,不要让你妈妈操心啊”唉,一转眼老爸都去世六年了,自己已经十六岁啦。
吃完饭,轮到张小暹洗碗,柳英兰欲言又止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对坐在她对面的儿子说道“幺儿,后天是你爸爸的忌日,正好星期天不上课,你去给他烧点纸,嗯,香烛纸火我都买好了”柳英兰一脸平静仿佛在说着毫无关联的事情。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母子俩相顾无言,心情沉重。
张小暹举起小手脆声道“我也要去”
柳英兰呵斥道“你去干嘛,要走十多里路呢,你哥去得了”
张小暹脑袋像拨浪鼓一般摇来摇去,习惯性地嘟起小嘴“不嘛,我就要去,人家好久没去爸爸坟上了。再说了,人家想去看看风老伯嘛”
“有啥子意思嘛,就是一座坟包包,你老爸又不会答应你,我从来就不愿意去”
虽然柳英兰神情如常轻描淡写但是张锋锐晓得自家老妈在说谎。半年前临近期末考试时他跟着好友韩卫东和钱刚一起打了一架,三人出手不知轻重把对方某人打进了医院,最后三家赔了医药费营养费两千二百元,平均一家七百多,对于月工资只有两百块钱还要供养三个孩子的柳英兰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柳英兰求爷爷告奶奶走了五六家亲朋才凑齐这笔钱了结此事。借钱的过程中柳英兰神色自若与亲朋好友拉着家常摆龙门阵,完全是坚强女子的人设。那天夜里张锋锐全程跟从,那一次,张锋锐深刻理解了母亲的不容易与金钱的重要性!
然而第二天,容色憔悴的老妈悄悄出门,一直放心不下的张锋锐一路尾随到位于栖凤山的老爸墓地。那一天,老妈在老爸坟前抚碑痛哭,泪如雨下,道尽了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的委屈辛酸;那一天,偷听的张锋锐泪雨滂沱,最后跪在老妈面前发誓再不惹祸;就在那一天,他真正成熟起来,不仅知道体贴自家老妈,连读书也认真多了。
“没事,既然小暹想去就去吧,有我看着她,没事”张锋锐趁机对妹妹提要求“不过要先写完作业哟,嗯,这两天的单词听写必须过关,不然不带你”
张小暹嘟哝着嘴,对哥哥趁火打劫大为不满,挠着头犹豫要不要去。张锋锐赶紧增添筹码诱惑妹妹“到时候我们可以摘松子,香喷喷的松子哟”
好吧,当夜张小暹同学悬梁刺股夜读书,终于在午夜十二点整完成了积压了两天的单词听写任务,争取到了与哥哥同游的机会。
临近午夜,张锋锐酣然入睡,柳英兰端着一盆热水轻手轻脚地走进儿子卧室,她拿着事先拧干的毛巾就要去给儿子擦脸,却惊愕地发现儿子有伤痕的位置已经消肿。当妈的心细,哪里看不出儿子脸上的痕迹是被别人打的,明显被欺负了。只是没有什么大碍还有顾全儿子自尊才没有声张,难道老韩的草药效果这么灵验?不过没事最好啦。柳英兰原样端着盆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明月透窗而入,映照在张锋锐稚嫩俊秀的额头上,有心者可能会发现,处于梦乡里的张锋锐呼吸的方式十分特别,三短一长,周而复始,非常的有节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