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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学术论文一文的基本结构、论证、分析及结论全盘抄袭我校历史系博士导师汪海波教授于一个月前发表的。如果你能承认自己的错误。校方将给予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蔡子陌独自一人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前排。

窗外秋蝉的呱噪声不绝于耳,正如面前讲台上那一排用官腔质问着他的评审们。

二十四岁的他平生遇到过许多责难,但抄袭还是第一次。

难道仅凭论文发表的时间差就能判定孰是孰非?

蔡子陌在心中不禁暗自冷笑,并用坚定的口吻自辩道:“我蔡子陌没有抄袭任何人。”

这样的回答显然激怒了台上的评审,更为严厉的警告接踵而来:“像你这样不端正自己的态度,校方很为难。要知道,教育部已出《教育部关于树立社会主义荣辱观进一步加强学术道德建设的意见》。”

“里面明确规定:各高等院校‘要把学术道德建设作为事关全局的大事来抓’,‘要认真受理对学术不端行为的举报,发现一起,调查一起,处理一起,曝光一起’。像你这样的典型校方可以公开通报批评。你还很年轻,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面对来自体制内的威逼利诱,蔡子陌默然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

虽然明知这一走,将意味着自己将与学习了六年的历史专业告别,但在那一刻他还是无视评审的厉声疾呼,转身推开了木门。

刹那间一道刺眼的光芒扑面而来,蔡子陌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然后……

依旧是鼓噪的蝉鸣……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用竹竿撑起的纱帐。

蔡子陌突然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蔡子陌,而是东汉末年一个名叫蔡子陌的十四岁少年。

前世今生间的快速转换,令躺在榻上的蔡子陌不禁怅然自语道:“做了个无聊的梦啊……”

刚巧打水进门的阿玲,乍一听蔡子陌的呢喃,俩忙提议道:“主公做梦了?可须请巫师前来占卜?”

汉朝人笃信占卜,认为任何梦境都是会有预示。

然而此时的蔡子陌却将手搁在脑后,吐了口气道:“无妨。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虽说对于自己会骤然梦见前一世大学时的年少轻狂,蔡子陌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意外。

但不可否认,那里终究是他理想最初萌发的地方。

兴许在逃出象牙塔,进入银行打拼的那几年里,身为业务骨干的蔡子陌曾一度忘却自己的理想。

但眼下蔡子陌既然已成了东汉末年的一方太守,那就不可避免地会去回想自己曾经做过的研究。

“主公,可有不适?”阿玲眼见蔡子陌躺在榻上直愣愣地盯着纱帐一动不动,不由担忧地想上前摸摸蔡子陌的额头。

却不想蔡子陌突然一个鲤鱼翻身而起道:“今日约了马伯等人商讨改船之事,去晚了可不成。”

眼瞅着蔡子陌一个转眼就又生龙活虎了起来,阿玲不由舒了口气,关切地道:“主公不再多躺一回儿?”

“吾现下是闻鸡起舞正当时,怎能贪睡空耗年华。”蔡子陌说着翻身下榻,穿上了布鞋。

而阿玲则适时地递上承有青盐与清水的托盘问道:“主公,啥是闻鸡起舞?”

蔡子陌一想闻鸡起舞的东晋名将祖逖还未出生,便稍稍改了一下典故向阿玲解释说:“闻鸡起舞就是像李达和讲武堂的那般,为了报效国家,每日一听到鸡鸣,就披衣起床,拔剑练武。”

听罢蔡子陌的解释阿玲若有似地侧头想了想后,又问道:“主公闻鸡起舞,可是想随李大哥他们练武?”

“那倒不是。闻鸡起舞讲究的是发奋图强、自强不息的精神。并非一定要练武才是闻鸡起舞。”蔡子陌漱完口道。

“奴婢受教了。”阿玲听罢蔡子陌一番解释心悦臣服地点了点头,跟便专心服侍起蔡子陌洗脸更衣起来。

倒是蔡子陌一边擦着脸一边还不忘询问阿玲,这段日子里讲武堂孩童们的情况来:“阿玲,这几日吾忙于政事,未给孩童们讲课,不知汝教他们多少字了?”

“回主公,孩童们习完姓名篇。”阿玲说罢,又跟着补充道:“那几个工匠子弟底子不错,连言物篇都学了小半。”

“是这样啊。”蔡子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话说他当初之所以会让赛鲁班将工匠子弟送进府来念书,一来是为了笼络工匠,二来则是在为了培养技术人才。

不过照阿玲的说法,以及自己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许是所处环境的原因,工匠子弟确实比那些孤儿学得更快一些。

而阿玲见自家主公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以为他是不满孤儿们学得慢,于是赶紧补充道:“不过若论武艺那还是咱府里的童子们厉害。不说别的,就连阿九都能将比他大一两岁的工匠子弟打趴下。”

蔡子陌一听阿玲提起阿九不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口问道:“那阿九进府后可曾打探过吾的情况?”

“有哟。阿九问过奴婢主公是否喜好二八佳丽。”阿玲噗嗤一声,掩嘴偷笑道。

蔡子陌听罢不由一头黑线,心想这帮十来岁的小丫头成天都在想什么呢。

但他转念一想这个八卦终究是自己传出去的。

于是也只好无奈地苦笑道:“吾那日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

阿玲闻言,有些感慨的说道:“说起来,主公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不知到时候那家姑娘能成为太守夫人呢?”

“阿玲!”

蔡子陌闻言,立刻装作生气地叫到:“吾如今只想报效朝廷,为百姓们谋一份好世道,想当初封狼居胥的霍大将军也曾说过,匈奴未除,何以为家?现在世道乱成这样,吾又有何颜面成家立业?”

“可是……”

阿玲有些担心的看了蔡子陌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看着他的样子,蔡子陌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霍去病确实是说过“匈奴未除,何以为家”不假,但是他也年纪轻轻地便因病而死了。

蔡子陌现在说这种话,岂不是在说自己也会英年早逝?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这一切先抛之脑后道:“这件事莫要再提了,还有正事要做,去安排马车吧!”

“……诺!”

于是乎,阿玲只能收拾好心情,露出个笑脸便兴冲冲地让人去准备马车了。

话说,管承在启程前往江华湾狩猎之前,特地按蔡子陌的吩咐,将那艘俘获的伽倻国贡船偷偷拖进了龙口港。

当然极富伽倻国特色的风帆与装饰品都统统被管承拆了个干净。

因此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艘相对较大的渔船而已。

而蔡子陌则将长广水寨的工匠与赛鲁班等黄县工匠一同召集到了水寨,商讨如何将这艘贡船改进成为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战船。

这不,蔡子陌的牛车刚在水寨门口停下,赛鲁班便带着一干工匠迎了出来。

虽说“居移气,养移体”,可眼下赚了大钱的赛鲁班却依旧是一副短褐打扮。

却见他极为恭敬地带着工匠们向蔡子陌齐声叩拜道:“见过小蔡府君。”

“马伯莫要多礼。”蔡子陌抬手扶起赛鲁班,环视了一番在场的工匠微笑道:“诸位师傅都起身吧。”

众工匠见蔡子陌小小年纪做了太守,却一点都不骄横,相反待人接物颇为友善,不禁纷纷对其心生好感。

而赛鲁班则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木匣递给蔡子陌道:“府君,此乃汝上次托老夫所造之扇。”

“哦,马伯已经做好了?真快啊。”蔡子陌说罢,欣喜地接过木匣,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正躺着一柄朱红色的折扇。

于是他也顾不得周围工匠们好奇的目光,当即取出扇子当众一展,却赫然发现这柄折扇并非他先前样图中所画那般以竹为扇骨,以绢为扇面。

而是像后世的檀香扇一般由一片片薄薄的竹片组合而成。

并且每一片竹片都经过仔细打磨刻有镂花图案,以一片红一片黑的顺序相叠加。

华丽中带着汉朝特有的神秘。

饶是蔡子陌上一世在电视上见惯了各种工艺品,此刻面对手中的这柄竹扇,亦忍不住由衷地赞叹道:“马伯,汝真乃神人也。”

赛鲁班被蔡子陌如此一夸,不禁得意地摸了摸络腮胡子,但他嘴上还是颇为谦逊地询问道:“不知此扇可称手?”

蔡子陌当即学着后世电视中才子的模样将竹扇先是一合,再是一把甩开,扇了扇道:“称手,称手,甚是称手!”

“府君喜欢就好。”赛鲁班以长辈对小辈宠溺的口吻颔首笑道。

至于在场的其他工匠更是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对着蔡子陌手中的竹扇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不过蔡子陌在试了试扇子的效果之后,还是略带遗憾地嘟囔了一句:“若是用香木做这扇子,那就更好了。”

“香木比竹子软,用力扇容易坏。”赛鲁班摆手摇头道。

“话虽如此。可香木有奇香,一旦扇起来立即便会香风四溢,那些王侯豪商最是喜欢这等奇巧之物。”蔡子陌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竹扇,一边忍不住在心中挖掘起了商机来。

虽说眼下奢侈品在中原的销路并不怎么好。

不过拿香扇当礼品送人还是不错的选择,既低调又不失诚意。

毕竟汉末的上流社会不分男女皆喜好熏香、傅粉。

正所谓,何郎傅粉三分白,荀令留裾五日香。

遥想日后见到令君香,向其献上一柄香扇,那也是颇为风雅的一桩轶事。

而赛鲁班听蔡子陌这么一说也不得不承认,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衣食住行样样精致,哪是寻常小民想得到的。

于是他当即便向蔡子陌点头答应道:“善,府君若有香木,老夫可为汝再打制一柄香扇。”

“不瞒马伯,本府现下并无香木。不过本府可以派遣船队前往南方购买香木,再由马伯制成香扇卖给王侯豪商。”蔡子陌微笑着向赛鲁班解释道。

众人见府君三言两语间又送了赛鲁班一场富贵,当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而他们的表情统统没有逃过蔡子陌的眼睛。

于是他环视了一番众工匠后,高声宣布道:“诸位,不止是马伯,汝等皆可在东莱打制贩售奇巧之器。不过汝等先得为本府造出能抗大风浪的海船,如此本府才能为汝等贩来等香木等原料,并将汝等所制之器销往各地。”

众工匠听这桩富贵自己也能分一杯羹无不拍手称快。

因为他们之前多少已从赛鲁班口中得知,这小蔡府君乃是当世神童,且能想出诸多奇思妙想之物。

今日再一见蔡子陌的气度,众人更加相信眼前这个娃娃府君确实是做大事之人。

而此时的蔡子陌手里握着中国第一把折扇,身后领着一干东汉的工匠,听着一千八百多年前的渤海的涛声,不禁心潮澎湃。

我不用剽窃任何人,因为历史就在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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