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府君,你若再多长几岁便好了!”
虽然之前与段奎有过多次的钩心斗角,蔡子陌也曾不止一次吐槽这老儿抠门?
但是此时,蔡子陌却相信此刻段奎的这声叹息是发自内心的。
经过这些日的接触蔡子陌多少也能理解段奎的苦处了。
一个已近花甲之年的老者在群雄并立的时代想要守住一方家族的利益原本就是一桩极其艰辛的事。
更何况这个老者还没有一个像样的接班人。
也难怪段奎会如此这般冲着一个十来岁的娃娃长吁短叹了。
不过段奎心绪纷乱对蔡子陌来说却是个大大的好机会。
却见他冲着段奎明知故问道:“段老何出此言?莫不是真想让祥做太守吧?”
段奎听蔡子陌这么一问,倒也没再卖关子。
却见他摸着山羊胡须由衷地赞叹道:“不瞒小府君,汝是老朽所见过的最令人捉摸不透之人。汝每每发出惊人之言,却又每每都能一语中的。”
“正如前番小府君刚预言了曹操会祸起萧墙,如今吕布便真的偷袭兖州,若非老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老朽根本不相信这种事会被人说中。”
“如此胆识,如此智谋,如此运势,倘若撇开年龄身份而言,小府君,汝确实是充当东莱太守的最佳人选。”
“段老真是谬赞了。”
“其实曹操会祸起萧墙一事并不难猜,只要关注中原士林的风评就不难推断出兖州门阀世家会背叛曹操,段老先前在衙门口称祥为鬼才,那可真是折杀小子了。”
“话说这天下间的智谋之士多不胜数,想那袁绍麾下田丰、沮授;袁术麾下的阎象;兖州的陈宫;徐州的陈氏父子皆是当世名士,至于曹操亦有荀彧、程昱等王佐之才相辅,祥一年未及冠的小儿又怎敢担当‘鬼才’之名?”蔡子陌连连摇头道。
“咳,小府君说得没错,是老朽小窥了天下英雄了啊。”段奎听罢点头叹息道:“难道我东莱就只有任人鱼肉的份了吗?”
蔡子陌眼见段奎越来越悲观心想这可不妙。
要是真把这老儿吓得心灰意冷直接投降袁绍。
那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不全都泡汤了嘛。
想到这里蔡子陌当即决定给段奎打一针强心剂道:“其实段老无需如此气馁,不知段老可曾听说过泰山人臧霸?”
段奎听罢皱眉问道:“小府君可是在说琅琊都尉臧霸?”
“没错,正是此人。”蔡子陌点头应道:“昔年陶谦招安落草为寇的臧霸、孙观为部将并让其二人屯兵琅琊防守徐州北部,可曹操屡次攻徐,臧霸等人皆固守城池放任曹军长驱直入徐州腹地,那段老认为这臧霸是陶谦的人呢?还是曹操的人?”
“这……”段奎被蔡子陌如此一问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而蔡子陌却根本不给段奎多加思考的机会,却听他跟着点明道:“其实隶属哪个势力或是哪个诸侯都只是空头名分而已,掌握一方军政实权才是真正在乱世的立足之本。”
段奎听蔡子陌这么一点拨,不由抬头问道,“小府君的意思是?”
“青州本是齐国故地,春秋之时管子曾于此辅佐齐桓公仰仗盐铁之利成就霸国伟业,而青州大半的盐田与港口其实都在东莱郡境内,依祥看来东莱一郡所享有的资源不逊于徐州一州之地。”
“只要运用得当,便可达成管子所言的‘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之谋。”
“况且眼下东莱郡还有太史子义将军坐镇又何惧宵小犯境?
“至于袁绍、公孙瓒之流认其做宗主又不会少块肉,只要东莱的实权在我们手上,届时听宣不听调又有何不可。”蔡子陌故意将东莱郡偷换概念成齐国,其实是为了给段奎增加信心。
毕竟春秋五霸的名气摆在那里,不怕段奎不上钩。
果不其然,段奎在听完蔡子陌的这番分析之后顿时就来了精神。
却见他一拍大腿大赞道:“是啊。更何况东莱还有小府君这般胆识过人的神童坐镇。”
从鬼才变神童,您老的高帽子还是一顶接着一顶呢。
蔡子陌在心中暗自笑了笑后,表面上立即摆出一副深受知遇之恩的模样冲着段奎深深一揖道:“段老过奖了。祥一介孤儿已无乡可归,而今东莱便是祥的家乡,祥便是东莱人,东莱有难祥自当出手相助,倘若段老不嫌弃的话,祥可以人前做个少年太守,人后为段老出谋划策。”
蔡子陌的这段话正说到了段奎的心坎里。
其实这几天他并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考虑。
只是一想到自己之前只想利用蔡子陌,他就生怕眼前这个神童一般的女娃儿记恨在心不肯尽心帮自己,段奎这才没好意思向蔡子陌开口。
可谁曾想蔡子陌这会儿却率先提出要为自己出谋划策。
喜出望外的段奎立马一把握住了蔡子陌的手,用慈父一般目光注视着蔡子陌哽咽道,“小府君,汝在老朽眼中就是老朽的亲侄儿,此番回东莱老朽一定全力辅佐小府君,一定为小府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以后少扯我后腿就万事大祥了。
蔡子陌一边吐槽,一边打蛇顺杆上地喊了一句:“祥定不负段伯父所托。”
于是乎,蔡子陌与段奎在两人经过一番“侄儿”“伯父”地认干亲之后迅速达成了攻守同盟。
而段奎也想真将蔡子陌当侄儿似地向他提醒道:“小府君,今夜刘备会设宴庆祝曹军退兵,依老朽看来,小府君还是别让李达跟着去了。”
蔡子陌听段奎这么一说,又见他特意朝屋外的李达使了使眼色,便知这老儿同自己一样看出刘备想打李达的主意。
不过此刻刘备既然已不再是东莱太守的候选人,那自然也就不能让他。
于是明白段奎心中所想的蔡子陌当即点头道:“伯父放心,此事祥自有安排。”
段奎见蔡子陌一口一声“伯父”叫得顺畅顿时就笑眯了眼道:“贤侄啊,虽说男子及冠时才取字,可汝如今既然已是一府之君,出门在外与人结交直呼名讳总有不便,不如就由老朽来为汝取个字吧?”
蔡子陌连忙颔首道:“如此甚好。还请伯父赐字。”
于是段奎捻着胡须低头思虑一番道:“易经有云:安贞之祥,应地无疆,贤侄单名祥,不如表字安贞,取静而正之意!”
“谢伯父赐字。祥从今日起便是蔡安贞了。”蔡子陌冲着段奎恭敬地一拜,算是接受了“安贞”作为自己的字。
其实蔡子陌一开始也曾考虑过用自己上一世的名字“子陌”来做字。
不过想到取字这种事情是有讲究的,为了不贻笑大方他便没有贸然地为自己取字。
如今段奎既然以长辈的身份为自己取了字,蔡子陌也乐得轻松。
而另一边段奎见蔡子陌恭恭敬敬地接受了自己所取的字便对其更加放心起来。
在他看来,蔡子陌再怎么有智谋终究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娃娃而已,无法与他争夺东莱的实权。
更何况自古,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就算蔡子陌有秦皇之志,刘邦之才,那也得依着他才行。
想到这里段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蔡子陌的肩膀告诫道,“如此甚好,今日宴席之上还请小府君韬光养晦,莫要强出头啊。”
蔡子陌欣然迎合道:“伯父,放心!安贞自有分寸。”
话说,当天夜里宴席的菜式其实比上一次还要不如。
毕竟小沛经过这大半个月的坚壁清野粮食已所剩不多。
不过就算是如此在场的宾客们依旧是各个推杯换盏喜笑颜开。
原因无他,光是曹操吃瘪老巢被侵就已足够作为在场所有人的下酒小菜。
而宴席上最为引人注目的英雄当属刘备刘府君。
须知虽说刘备之前曾败于曹操之手。
而曹操之后也没来小沛找茬。
可在多数人看来刘备能顺利守住小沛使城中百姓免遭战火那便是最大的功劳了。
更何况经过曹操三番五次的袭掠之后,眼下刘备的实力在徐州可谓是数一数二。
唯一能与其相比肩的势力只有同样在徐州守卫战中保存实力的臧霸一系。
莫要说那些急着赶着阿谀奉承的豪绅小吏了。
就连刘备本人此刻亦在众人一致吹捧以及酒精的作用下,一改往日的谨言慎行变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只见刘备举起手中的酒樽冲着众人大声吼道:“这一杯预祝曹贼无家可归!”
“好!祝曹贼家破人亡!干!”“祝曹贼死无葬身之地!干!”“祝曹贼不得好死!干!”
耳听着周围的男人们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端坐一旁的蔡子陌不禁在心中暗自总结,这做主公的人命一定要硬。
否则像这样随便被人诅咒几句不是莫名其妙地就会挂了嘛?
不过吐槽归吐槽,应景的事还是要做滴。于是乎,蔡子陌也跟着举起酒樽嚷了一句:“祝曹贼遗臭万年!”
正当蔡子陌打算在这闹哄哄的环境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时,张飞却手持酒樽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只见他一屁股盘膝做在的蔡子陌的面前,高举酒樽邀请道:“小蔡府君一个人自饮自酌好生无趣。不如与张某干上一杯如何?”
蔡子陌见张飞又来纠缠心中虽有不满,可表面上还是客气地婉拒道:“祥不胜酒力,还请张将军见谅。”
“哦?小蔡府君不胜酒力吗?”
“那为什么不把胜酒力的带过来?张某还想和人喝个痛快呢!”
张飞口中所说的胜酒力之人,自然指的是李达那小子了。
自从知道刘备这大耳贼看上他家李达之后,蔡子陌便一直让李达躲在院内,即便是不得不出去的时候,也尽量躲着这桃园结义三兄弟走。
是以,自从那次张飞与李达二人比拼手腕之后,二人便很少见面,即便是见面也没机会多说上几句话。
如今这张飞借着耍酒疯过来问起李达的事,很难说背后有没有刘备的示意。
蔡子陌抬头看了一眼正与大家不停地喝着酒的刘备,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出来任何的信息。
这也是意料之外,毕竟刘备也算是在朝堂之上摸爬滚打好几十年的老贼了,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看出破绽呢?
蔡子陌回过头,看向眼前的张飞笑道:“张将军说笑了,李达那小子偶感风寒,如今正待在院子里养病呢!”
说着,他举杯转移话题道:“好了,不说他这个扫兴的了,大家一起来,敬玄德公宏图!”
“敬玄德公宏图!!”
“好好!这杯酒敬小蔡府君贵言!”眼见着众人都站了起来,刘备也开心地道:“多些大家的厚爱,来,干杯!”
张飞见状,也只能站起来跟着到:“敬小蔡府君贵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