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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岁月长河的汹涌中,过往的一切只不过一场云烟。那一段段名垂千朽的故事,也终将沉沦其中,不再有后来人追忆。但这一切并不意味着结束,或许,这将是新的开始……

……

天刚蒙蒙亮,圣伊莱斯村,一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下,此时有个盘膝于草地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似从沉睡中苏醒,清澈的眸中,透着一丝‘今朝方知我是我’的味道。

他摊开手掌,掌心有一片老槐叶,青翠欲滴。

细碎、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笼罩着他,这令他身上像是蒙起了一层乳白色光辉。

远远望去,恍如神人。

此刻的他,身影颀长,面庞清隽,一身黑色布袍,浑身上下尽是闲适、淡然之气。

这少年姓李,字羿尘,今年却仅有九岁。

在三岁那年,他被村长收留,成了孤儿,虽生性善良懂事,却颇为邻居所厌弃,就像是一个扫把星。据街坊邻居的杂言碎语,这其中缘由与村子的风水息息相关。

圣伊莱斯村坐落在云澜帝国东北部,三面环山,仅有一条‘沧桑江’和一条沿河马路与外界相通,是帝国少有的人烟稀地。其西面有一座山峰,名叫云峰,常年青翠,高耸入云。

在云峰半山腰处,有一口清潭,深不见底,据一位堪舆风水之道的年轻道士所言,潭内有龙珠,以保人丁兴旺。

而在其南面沧桑江分叉口,则有一座孤岛,当地人都将其赞誉为‘世外桃源’,其中落英缤纷,外围一片桃林,常年缭绕雪白雾霭,每当傍晚,岛中还常有钟鸣之钟,一洗世俗之气。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六年之前。自从李羿尘一家于六年前遭逢天外大火,一群蒙面客寻仇而来,他父母便双双故去,云峰潭中龙珠破裂,孤岛不再有鸣钟之声。

后来有一位风水先生飘然而至,说这是三年前那七月十五日所生的孩子所带来的灾劫,实在可悲,又说那孩子身负煞气,终有一日会沦为怪物,劝他们将其活活烧死,随后便飘然而去。

自此以后,时至今日,村子都人丁不旺,六畜不灵,‘世外桃源’更是被视为禁地。

顺理成章,他们就把全部的责任推给了李羿尘,视他为不祥之人。

若非村长心善,只怕李羿尘如今也已葬身在滔天大火之中。所以这九年来,李羿尘一面忍受着邻居的指指点点,一面又孝顺地为村长‘赚钱还情’,只为感恩。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羿尘忽然长身而起,望向天空,叹了口气,道:“前世果然一场梦,到底还是与我无关。这几年来,仍旧对前世武功一窍不通。”

他很费解。

前世与今世之间,难道真的就只是一场大梦吗?

可是,这场梦,为何如此逼真?

“算了,反正这些与我现下无关,还是早点送信,想来诸葛先生一定等急了。唉,李羿尘啊李羿尘,你怎么今天突然睡糊涂了呢?真奇怪!实在对诸葛先生和那些人不住。”

他自顾自摇摇头,捡起一旁草地上的一堆崭新信封,揣在怀中,离开自家院子,迎着阳光奔去。

他全然没有察觉到,当自己起身时,有一片原先落在他肩头的老槐叶飘然而起,又随温柔的春风而落。

当然,像他这样的人,也绝不会注意。

李羿尘一路小跑,穿街过巷,拂起一阵清爽的、夹杂着桃花香的微风。

出墙桃花微微散落。

村子不大不小,三百多户人家,村里家家种桃村,辟邪。

李羿尘的宅院在村子的最西面,毗邻云峰,在桃花巷中。这桃花巷是村子三大巷子之一,除此以外,还有平安巷、杨柳巷,其中平安巷多富贵人家,今天他要送的信,也大都出自那里。

穿过一条泥泞小路,又绕过一个拐角,李羿尘踏上了一条宽阔的、干净的街道,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小贬吆喝着,但李羿尘最先看到的,还是一家酒楼。

这酒楼足足有九层楼高,飞檐斗拱,红木镶金,气派十足。

在酒楼的正中央,有一块檀木大匾,匾额上写着四个行云流水、潇洒飘逸的草字。虽说李羿尘年少,但也曾在不远处的私塾中读过近四年的书,所以晓得,那上面写的是:‘红尘客栈’。

至于明明是客栈,却为何变成了酒楼,这些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知道,这家客栈的历史很悠久。

久远到上百年前。

据传闻,这是某位皇帝走访民间时,为供皇帝饮酒作乐所建。

只不过,由于岁月更替,此地也‘物是人非’,此时也只不过是各家男人吃酒喝肉的‘圣地’。

其中尤为出名的,莫过于红尘客栈的‘桃花酿’、‘醉人香’、‘竹叶青’、‘黄粱一梦’和‘醉生忘死’五类好酒,即使混迹于陋巷之间的少年,也都有所耳闻。

再往前走,就可以看见私塾。

私塾不大,只有一位一身儒衣的中年文士教书,学子也不过四五十人,其中学子多半出身贫寒,四五岁的年纪。这家私塾是这文士自主开的,却并不要学费。曾经有人问过他为何如此,他便笑着说:“教书育人,心之所向”。

私塾很清幽,径中两旁都种有青竹,在和煦的阳光下、清爽的微风中,竹叶哗啦啦、雀跃的响。

高高的桃树枝头上,还有一只双眸灵动的黄雀,蹦跳在桃花中,优美的歌唱。

李羿尘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渐渐露出微笑,快步走过小径。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划一、稚嫩的声音从私塾中传来,起初声音很小,但随着李羿尘接近,愈渐清晰、响亮。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李羿尘停下脚步,来到竹子掩映的馆舍之外,看见教书先生,正拿着一块戒尺,缓步行走于学子之间,闭着眼,入了浑然忘我之境。

李羿尘不敢叨扰,就站在馆舍外,静静的等,心想今天又要说好多次对不起了。

过了一会,教书先生似乎有所察觉,忽然转过头看向李羿尘,然后放下戒尺,快步走出学堂。

当他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张绢巾。

李羿尘同样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高兴地递给他,道:“先生,您的信!”

教书先生微微一笑,弯腰如桥,接过信来,放入怀中。

李羿尘立起身,一双清澈的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露出一个纯朴、灿烂的笑脸。

教书先生弯下腰,用丝巾为他擦擦汗,淡笑道:“你等了很久?”

李羿尘赶紧摇头,微笑道:“不久的,先生,我刚到。”

教书先生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李羿尘,我问你一件事,你觉得读书之意义何在?”

李羿尘不假思索,“自然是为天地立心,为生灵请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教书先生颌首道:“不错。不过,我还希望你记住一句话。”

李羿尘道:“先生请说。”

教书先生微笑道:“修身,治国,平天下。”

李羿尘心里默默念着这几句,但教书先生却微笑道:“行了,你该走了,还有人在等信,莫要耽误人家太久。”

李羿尘顿时用力点点头,然后立即转身离去。

教书先生始终沐浴在阳光中,指掌轻轻一捏,便有如丝如缕的阳光汇聚,交织成一片如梦似幻、光怪陆离的光雨景象。

是一方天地。

教书先生眉头微皱,目光一凝,掐指如飞,指掌天地轰然运转,景象陡然变换。

“奇了个怪哉,这方天地早已画地为牢,怎么可能还会有神魂游弋至此?隐藏三年,若非老槐叶,怕是如今还难以察觉。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外面那群人按耐不住了……”

“也罢,六十年光阴一甲子,如今小镇早已危机四伏,不久终将离去,这场万古博弈,终将是要拉开序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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