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亚德拉尔捂着头,喘着粗气,艰难地移动着沉重的脚步,在混乱的街道中前进。眼神变得恍惚,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怪异。
那奇怪的吊坠进入身体后,亚德拉尔就头痛万分,心情烦躁不堪,似乎有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追赶他,有某种东西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也不知为何,体内的封印被解开后,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萦绕在他的周围,愈发强烈。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某种力量操控了一般,宛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地完成着被规划好的行动。
“应选之人以黑发为冠...”他又不自觉地默念了一遍,冷汗直流。
“......”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害怕去确认,似乎一旦去确认后,自己将会经历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情。
『接受因果...这就是汝之命运...』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在亚德拉尔的脑内回荡。
“什么?!”
亚德拉尔觉得自己已经处在奔溃的边缘,他居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接受因果...这就是汝之命运...』
『接受因果...这就是...』
“闭嘴!”亚德拉尔不自觉地喊出了声,面目痛苦狰狞。
他真的感觉,自己要被莫名的情感给吞噬了......
“没事吧?”亚德拉尔的怪异行为吓到了一旁的坎蒂丝,她不安地慰问道。
“没事...”
『唯有悲苦...』
亚德拉尔强忍着头痛,努力挤出一个无力的微笑,但被痛苦的神色所扭曲,显得有些怪异。
“对不起...”良久,坎蒂丝才缓缓开口,语气满是愧疚,“我...不该朝你发那么大火的...”话到最后,声音有些颤抖。
“没事,人之常情嘛...”亚德拉尔半睁着眼,安慰道:“如果我家人出事的话,也好不到哪里去...”说着,他又捂着兜帽下的后脑勺,胡思乱想着。
“希望安姐和奥利叔不会有事......”
『方可肩负...』
“闭嘴!”亚德拉尔咬牙切齿地喃喃道。
“要不...还是休息一下好了。”坎蒂丝仍放心不下,不安地抿了抿嘴,轻声问道。
飞奔在前的菲妮也回过头,将散乱的粉白色发絮挽到脑后,望向亚德拉尔,明亮的蓝色眼眸中满是担忧。
“不用,赶路要紧...”
亚德拉尔连忙打发道,赶紧想找个话题搪塞过去,于是用充满歉意的语气说,“对不起啊...我不该隐瞒我的真实身份,可是...”
“没、没事。”坎蒂丝连连摇头,说道:“我能理解......不过还真是不可思议,你和别人口中的布洛族...还真是不一样...”她又盯着亚德拉尔,似乎想看透兜帽下亚德拉尔的眼眸。
“......”
菲妮轻启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哽咽住了,只好转过头去,继续赶路。
亚德拉尔瞥见了菲妮异样的神态,仰起头,虚弱地问道:“菲妮,是有什么......”
“?!”
亚德拉尔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行三人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脚步。
纵使一路上见了不少惨剧,但眼前的场景还是令他们心头一紧:
「国王大道」上,道路周围横倒着折断的路标,两旁的商店建筑早已烧毁,石砖四溅,金边白底的「洛托酒馆」牌匾横在路中间,沾染着斑斑血迹,剧烈燃烧着。
四处都躺着残躯断肢,软绵绵的尸体堆积了一层又一层,大多是贵族或卫兵,神色惊恐,面目狰狞,几乎每一个都被剖心挖腹,内脏杂糅着碎肉拥簇在尸体周围。干涸的血迹,在地上画出了一道道宛如恶鬼的抓痕,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菲妮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幕。她随即又背过身,弓着腰,干呕不止;坎蒂丝则愣在原地,随后不忍心地缓步来到尸体前,祈祷自己的家人不在其中。
亚德拉尔在其中,看到了一具没了下半身的女性尸体,她摊着双臂,张着嘴巴,神情绝望。
“玛德琳·拉德纳......”亚德拉尔喃喃了一句,神情恍惚。
亚德拉尔依稀还记得这位女子的姓名。
几个小时前,还在和他套近乎的人,此刻,却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不敢再去确认其他尸体的身份了,一股悲伤和愤怒再次冲上眉梢。
“龙族!!”他恨恨地想着,斗篷下,燃烧着难以熄灭的怒火。
“嘎吼吼吼——!!!”
“该死的!”
“那边有人!”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响,亚德拉尔连连招呼二人,随即脚下一踏,全身长出黝黑的鳞片,飞奔而去,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彩。菲妮二人也强打起精神,心惊胆战地跟了上去。
......
......
“西弗里,小心背后!”
一名卫兵朝着另一位伤痕累累的卫兵大吼道,不过已然来不及了。只见一名身材魁梧、布满褐色鳞片的怪物来到卫兵身后,单手握爪,猛贯而下,嘴里发出哆哆怪叫。
“嘎吼吼吼——!”
“可恶!难道我就要......”西弗里眼看就要死于爪下,心中悲哀地想着。
“彭——”
“嘎吼吼——!”
突然,一道黑影划过,将西弗里身后的怪物扑飞,撞向一旁,将他们身后残缺不全的石头墙壁彻底撞塌,石砖夹杂着灰尘,如雪崩般散落下来,发出沉闷的轰鸣。
“轰————!!!”
西弗里缓过神来,直起身子,探着头,一脸惊讶望向浓烟弥漫之处。
还未等烟雾散去,一个身披斗篷的人形生物,环腰抱着褐色鳞片的怪物冲出烟雾,狠狠砸向地面。
那生物体型瘦小,鼻尖微微突出,体表长满漆黑的鳞片,头上长着不到两英寸的利角,手肘处的袖子被刺破,露出尖细的骨刃。他的身高不到褐色怪物的腰部,但力气却大得惊人,将地面砸出了深深的裂痕,将那怪物死死摁在地上,任凭它如何挣扎,就是挣脱不了。
“呼————”
一大团黑烟从那黑色生物的鼻腔里喷涌而出,微微凸起的鼻翼缓缓煽动着,满脸寒霜地盯着不停挣扎的褐色怪物,深紫色的竖瞳中,爆发出惊人的杀气。
“肃龙者?!”
当西弗里看清了来者后,不禁惊呼出来,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疑惑。他连连撤向一旁,捡起刚才慌乱中丢掉的长剑,将剑尖对准怪物,小心戒备着,并未立即上前。
另一名士兵则注意到,远处似乎有两道人影朝这边飞来,连忙招呼道:“那边的,快停下!这里很危险!”
但那两人似乎没有听见,速度不减反增,朝他们这边快速飞来。
“咕噜噜噜...”
那怪物拼命扑闪背后折断的翅膀,双爪死死撑着那黑色生物的手臂,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呜咽声。那泛黄的瞳孔中,倒映着黑色生物在火光下拉长的影子,似乎从中看出了什么。
“嘎啊?!!”
一声惊恐的吼叫代替了无用的挣扎,怪物的身体忽然绷直,随后颤抖不止,近乎逃离般的松开双爪。它忽然猛烈地呼吸着,疯狂煽动粗糙的鼻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延长它那将要结束的生命。
然而它连这样卑微的要求都做不到。那双黝黑、融入夜空的利爪,无情地扼住它的咽喉,轻易切入它的脖颈,一股寒气不断从脑袋倒流回鼻腔,令它更加呼吸不能。
渐渐,脖颈上的痛觉缓缓消失,变得麻木冰凉,意识也渐渐模糊。
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眼中的一切被抽离分解后,只剩下了一道幽幽的目光......
......
......
这里,只有一片混沌。
他只能感受到溢出眼眶的鲜血,只能闻到弥漫在鼻腔中的腥味。
不知何时,他的意识就变得晦暗模糊,如同置身于星空之外,与外界彻底隔绝,只剩下一片破碎的虚无,以及某人的残响。
但他并无半分害怕,亦无恐惧,相反,隐隐有些渴望......
『很好闻吧?继续,嵌进去......』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并未对此感到疑惑,甚至还有些兴奋,用力地合拢虚握的双手,宛如抓住了什么似的。虽然他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只要越用力,那股令他愉悦的气息就越浓烈。
“是啊...真是这样...”
他喃喃了一句,双眼失焦一般,空洞地盯着虚握的位置,双手越发用力,以此希望得到更多的愉悦。
“还不够...”
“还不够...”
“还不...”
【快停下!】
另一道模糊的声音回响着,似乎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将他从恍惚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是谁?!”
他赶忙回头,然而身后只有一望无际的虚无,没有半点人影。
忽然,一股眩晕、失重感遍布全身,身体不受控地向后倒去。他本能地闭上双眼,内心不住地呼救。
......
“咚——”
想象中的坠落感并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背部灼烧般的痛感。
他连忙起身,睁开眼,发现周围不再是空无一物,但也好不到哪去:倒塌的房屋、破碎的街道、遍地的尸体、以及身前脖颈开裂、死状凄惨的龙族士兵。
他抬起手,望着手心。在火光下,他看到手上渐渐褪去的黑色鳞片,以及满是鲜血的手掌。
一股乏力感涌上心头。
他眼中的惘然渐渐消失,似乎是记起刚刚发生的事。
“小亚...?”
一道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中充斥着不安。
亚德拉尔回过头,看到菲妮半蹲着身子,脸色惨白,神情焦虑,黑烟和污泥捂在她脸上,显得肮脏不堪。但双眼睛还是那般清澈透亮,正直直地盯着他,难以说清那眼神中蕴含的,是担心还是恐惧。
西弗里则已经瘫坐在地上,张着嘴巴,面容僵硬,一脸惊骇地望着他。看样子,如果不是腿脚发软,估计他早就跑走了。
亚德拉尔又将目光转向远处,看见坎蒂丝似乎与一名卫兵模样的人发生了争吵。
“你没事吧?...”菲妮说道,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没事...”亚德拉尔擦拭掉脸上的血迹,强忍着吐意,缓缓站起身,双手紧紧攥着膝盖,这样才不会使他跌倒。
“可是...你刚才的样子有点...”菲妮又向后踱了半步,面色惴惴不安,艰难地从唇中挤出:“...可怕...”
“这样吗?”亚德拉尔悄然地嘟囔着,嗓音有些沙哑。他皱着眉头,想要回忆起刚刚的一幕,却只有一片空白,令他十分不解。
“你是一名肃龙者吗?”
西弗里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声调逐渐拔高,听上去是在质问亚德拉尔一般。
亚德拉尔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揉了揉手背,含糊道:“嗯...算是吧...”
“可你看上去......”
“还要我说几遍,快让开!让我过去!”
西弗里话未说完,坎蒂丝那歇斯底里的喊声便传了过来。
“大小姐,现在城堡里面很危险啊!我们拼死逃出来,就是为了找到您然后离开这!”那名卫兵苦口婆心地劝着,语气中满是担忧、不忍:“求求您赶快和我们走吧,家主他...他估计已经......”
“不可能!”坎蒂丝悲愤地哭喊着,“我父亲不可能...不可能...”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流淌,嘴里发出断续、低微的悲泣。
亚德拉尔几人见到这幕,都是心中一绞。
亚德拉尔更是感到一种说不清的心慌,下意识地望向城堡。
雾蒙蒙的夜空下,残缺的城堡显得毫无生机。副城堡彻底化为废墟,城堡前的草地也被燃烧殆尽,砸出巨大的洼地,露出其下形似钢轨的奇怪结构。主城堡的墙体倒塌近半,塔尖已经断裂,墙上的彩绘玻璃也碎了,参着破碎的砖块洒落在地上。
“嘶...!”亚德拉尔忽地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刺骨寒意直冲大脑,令他浑身颤抖不止。
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虽不知缘由,但他可以认定,城堡里有着一个恐怖的生物,是一个足以将他碾成灰烬的强大生物。
“这里发生了什么?”亚德拉尔压着心中的不安,沉声问向西弗里。
西弗里见他态度还算和善,心中稍定,眨巴着眼,干咳了几下,声音震颤地说道:
“今、今天夜里,我们小队在庄园外围巡逻时,瞧...瞧见有不少公子老爷从城堡里匆匆离开,神色慌张,像是在躲着什么。我还没纳闷多久,奇尔奇特大人的命令就下来了,说是龙族入侵,让我们小队回城堡待命,他带着大队去疏散群众、封锁城镇了。”
“我们回到城堡时,还有不少人待在里面,毕竟这里是全沃利尔镇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上个月刚转移过位置,龙族应该一时也找不到......但噩耗不断传来......”
他的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最先是斯西克大人的失联...他带人去了森林,至今仍没有回应...之后风暴防空塔的守军也联系不上了...最糟糕的是克罗斯韦尔和西帕莱恩大人传回来的消息,罗奇一家莫名消失了,镇子还被不知名的结界封锁了...之后爆炸发生了,他们只留下前去支援的信息就失联了...家主还尝试与外界联系,但...来不及了,它们来了...”
他又缩紧了身体,声音也越发颤抖:“先是一声闷响,紧接着...城堡被开了个口,一、一颗龙头伸了进来!它、它一口就吃了普修、西伦几人!它之后又、又化成人形,在城堡内大开杀戒...主啊!别、别逼我回想起这一幕......我们毫无一战之力,只得逃命,但大门处也有那些怪物......家主他只好让我们把其他人带走,自己带着其他士兵留了下来......我们小队带着佩斯二小姐、纳什大公子离开,刚好还遇上赶来的援军......”
听到佩斯平安离开,亚德拉尔和菲妮稍稍感到心安。
“哦对了!我们离开的路上还碰到一个男的,手里不知道拿的是什么,黑漆漆的……他三两下就干掉一个,很厉害。他还问我们有没有见过一个黑头发的男孩,然后就往城堡的方向赶过去了……之后城堡发、发生了爆炸,于是我们让其他人先离开,又回到……”
“等等!”亚德拉尔打断了他的话,言语急促,“你们遇到那个人,长什么样?”
西弗里努力的回忆着:“他啊……看上去年龄不小,体格健硕,棕色短发……其他的…记不太清了。”
亚德拉尔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拽住了,手脚变得冰凉。
“你说他、他往哪去了?”亚德拉尔激动的抓着西弗里的肩膀,大声地问道。
西弗里被这一他下吓到了,但还是颤颤巍巍地说:“往、往城堡去了,但我也不清楚……”
亚德拉尔“噌”的一下松开了他的肩膀,转身就向着城堡的方向奔去。
“等等,小亚!”菲妮似乎看出了端倪,焦急的喊着:“先别…”
“我马上回来!”亚德拉尔停下脚步,草草地喊了一句,又向着城堡迈开步伐。
菲妮赶紧一个闪身,灵巧地挡在亚德拉尔面前,伸着双手,面容决绝的地看着他。
“你…”
“要去就一起去!”
菲妮不等亚德拉尔发作,坚定地说着,正如先前亚德拉尔对坎蒂丝那般。
“别闹了!里面很危险!我能感觉到…”
“那我们更应该一块去!”菲妮毫不退让。
“这可不是儿戏!”亚德拉尔感到十分恼火,用手指着菲妮,一字一顿地说:“你,赶紧离开这里!把他们也带走!”说着,又指了指地上的西弗里和远处的两人。
而菲妮没有回答,动作没有丝毫的改变,娇嫩的面庞下却掩藏着远超常人的果决。
亚德拉尔见她这般,知道自己说服不了。
他左脚向外一踏,如箭矢一般,从右方绕过菲妮,朝着城堡前的空地发足狂奔。
菲妮回过神来时,亚德拉尔已经远离了一段距离,她连忙抬起手臂,手镯闪过一阵光芒,三道翠绿的光圈,绕着手掌凭空出现,她嘴里缓缓吐出一个清晰悦耳的音节:
“Sialla'Velar!(塞拉之息!)”
随即,一阵狂风从光环内的符文中喷涌而出,宛如一头潘西湖水妖,在空气中翻涌着。其能量之强,竟然将光圈撑出一条条裂缝。
菲妮的头发也随风飘动,她将手掌对准不断远离的亚德拉尔,手上一松,心中一动,那股狂风如脱缰野马,朝着亚德拉尔奔去。
亚德拉尔听到身后异样的动静,回头看去,不禁吓了一跳,心中的火气也蹭蹭上涨。
他伸出右手向后一挥,在挥动的同时,一道道鳞片浮现而出,随即一团深红的火焰,从鳞片下喷涌而出,朝着身后的风墙撞去。
“滋滋滋——”
两者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向外辐射着一层层热浪。
亚德拉尔见风墙暂时被挡住,赶忙转过身,借着热浪的推力,加速朝城堡奔去,赶紧将鳞片收回,全身又感到一阵乏力。心头沉闷的同时又有些后怕。
就在他的右臂浮现出鳞片时,他竟然萌生了要将菲妮杀掉的邪念,这让他诧异万分。
“难怪说肃龙者是‘潜在的罪犯’……看来这玩意也不能一直用啊。”亚德拉尔心有余悸的想着,连连加紧了脚步。
“奥利叔,千万别出事啊……”亚德拉尔在心中祈祷着......
那团火焰最终敌不过狂风,被残留的风吹散而去。
待烟尘散去,菲妮只看到了亚德拉尔不断远去的背影,只能焦急地跺了跺脚。
她朝着西弗里喊着:“喂!看好你们家大小姐!”说完,她一挥手臂,一阵清风载着她,向着亚德拉尔赶去……
只留下西弗里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去的两人……
……
……
“嗡…嗡…嗡…”
一阵阵断断续续的警报声,不时地在亚德拉尔耳边回荡,令他心烦意乱。
他只好强压着怒火,穿过这片嘈杂却又死寂的草坪。
靠近城堡时,他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既感到害怕,却又想赶快进去。看着洒落一地的碎石,死状凄惨的尸体,一股怒火又涌上心头,强撑着他往城堡深处走去。
“咔嚓——”
亚德拉尔踩着已经烧焦的大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大厅,打探着四周。
浸满鲜血的地毯、遍地尸骨的大厅、破碎杂乱的餐具、以及……
这一幕令亚德拉尔心神一阵,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只能本能的颤抖:
奥利瘫坐在墙角里,无力地耷拉着头,眼中无光,左臂被烧焦,右腿不知去向,浑身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肉,血液早已干涸,唯有那双被烧焦而干瘪的手掌,仍紧紧抓着手中之物,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一旁弓着背的人形怪物,正是佩尔萨隆。他浑身被开了好几条口子,条条都深可见骨,左边的龙角也断裂了,身姿也不像先前那样挺拔,它正挥动着粗大的鼻翼,贪婪地呼吸着。
佩尔萨隆看到还有人敢过来,不禁有些惊讶。它忍着疼痛直起来后背,目露凶光地盯着亚德拉尔。
亚德拉尔却不在意它这些细微的动作……或者说他无法去关心这些。
亚德拉尔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感到肚内一阵翻涌,喉头一紧,想要大喊出声,到嘴边只剩下怪异的哽咽。
他委下身,悲伤与愤怒向心头涌来,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
佩尔萨隆见他这样,倒是饶有兴致的欣赏了起来。它平生最喜欢看到别人痛苦而又无力的模样。
亚德拉尔终于忍耐不住,他突然站起了身,朝天空大喊,发出了凄厉的悲鸣,向着夜空宣泄心中无法承受的悲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黝黑的鳞片,随他心中的怒火一道破体而出。亚德拉尔转瞬间化为了披着鳞片的怪物,思想也彻底被愤怒所支配。
佩尔萨隆见到这一幕,感到万分惊讶。而在他错神之时,亚德拉尔已然张着利爪,朝他飞扑而来。
“给我死,给我偿命!!!”亚德拉尔撕心裂肺的呐喊着,但此刻听来,却宛如怪物的咆哮。
眼看尖利的爪刃距离佩尔萨隆的头颅不到一公分时,动作忽然停下,难退一分。
佩尔萨隆一把扼住亚德拉尔的咽喉,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
亚德拉尔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怒嚎着挥舞双爪,朝佩尔萨隆的面门招呼而去。
佩尔萨隆随意地躲开,仍细细打量着他。
忽然,他脸色一变,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面目变得狰狞,恶狠狠地喊道:“Utapics!Aoho'kabealo!(肮脏的虫子!你真是好胆!)”
随即,它狠狠地将亚德拉尔甩在墙上,力道之大,墙体都被撞得四分五裂,碎裂的砖块拍打在亚德拉尔身上。亚德拉尔终于有了痛觉,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似乎是断了。
他艰难地抖落身上的砖块,双手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最后只能无力地趴在满是鲜血的地板上,身上的鳞片也渐渐褪去,浑身是血,杂乱的黑发沾染着血迹,贴在脸上,显得狼狈不堪。
一阵无力感涌遍全身,意识也稍微清醒了一点。
佩尔萨隆晦气地吐了吐口水,凶恶地盯着他,缓缓向他逼近。
亚德拉尔更甚。虽然浑身动弹不得,但他还是强硬的昂着头颅,布满血丝的紫眸紧紧的盯着它,其中翻涌的怒火几乎化为了实质。
佩尔萨隆对上他的眼睛时,浑身的戾气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震惊。
“Wusa'toll…?!(怎么会…?!)”
佩尔萨隆脚步也放缓了下来,又一次的打量着他。
亚德拉尔难以承受不断上涌的无力感,意识将要昏睡过去。
就在他偏头倒下时,他匆匆瞥见大门外有一道人影在闪动。
“怎么就是不听话啊……”亚德拉尔无奈地想着。
他猜到是她来了。
亚德拉尔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蠕动嘴唇,嘶哑地喊道:
“菲妮,快跑啊……”
他只看到一脸错愕的菲妮望着他,一旁的佩尔萨隆迈开沉重的脚步,向着门口逼近……
随后,亚德拉尔再也撑不住,眼皮耷拉下来,意识陷入了悲伤与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