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万物复苏的季节。

温暖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将贪恋小草的芬芳，迟迟不肯离去的积雪慢慢融化。

倔强的积雪，一副来年再见的样子，让官道上泥泞不已。

泥泞却挡不住赶路的人们，拖着长长队伍的镖车，镖师们来回奔袭护卫。

途经一匹名驹“黑踏天”，端详其马背上的一袭白衣少年，少年后背斜插着一柄剑，腰间又斜挎一支七尺长剑，左手拉着缰绳，右手始终提着酒袋，时不时来上一口，样子从容不待，倒是有几分仙侠之气。

就连坐在高贵的车辇里，忙着赶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会时不时轻撩车帘相望，一眼不够，再看一眼，始终得不到少年的回应。

而这骑马之人不是牧凡，又能是谁！

他眯着眼看向过往商队镖车，速度不紧不慢，时不时喝上一口醇香的酒，其优雅从容的样子，根本无法与昨晚的杀戮联想到一块。

从鬼市领了悬赏，他便离开了夜冥城。

想到赏钱，他摸了把怀中百万两的皇朝通用银票，邪魅自语：“小爷我也是有钱的人了。”

出了夜冥城后，一路向皇都奔去。

牧凡觉得鬼市的建议可行，加入皇宫禁卫军躲避鬼殿的追杀，还可以调查气运之秘，最主要他也想弄清楚当年被误认成世子的事，到底是谁在做局算计他。

有想过是不是完颜屠做的局，但想想又疑惑起来，他能花九年做局利用牧凡，应该没有能力与皇朝搭上话吧？再说了，当初认识完颜屠的时候，他的武道境界不过才四品境，一个四品境武者，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不知道皇朝对我的缉拿还在不在了？为什么完颜屠没有向皇朝说明，他们缉杀对象是一个人呢？难道仅仅是不屑为伍？还是他另有意图？是刻意划清界线吗？”

单论对完颜屠的了解，在这片大陆上，没有谁能比牧凡更了解，坚信完颜屠应该有别的意图，不然肯定会借皇朝之手，增加对牧凡的缉杀力度。

完颜屠没有这么做，一定有意图，“对，一定有。”牧凡笃定心想。

他对完颜屠的狡诈，从不怀疑，随即他猛灌了几口酒，将猜测融入酒中咽下。

牧凡摇了摇头，余光便看到前方聚集了很多人，像似在看热闹，还时不时发出笑声来。

犀利的眼神穿透人群，牧凡便看清其中情况。

只见一对姐弟被几个家丁样的人笑骂着，边骂边用马鞭抽打着，姐姐死死抱着弟弟，承受大部分的伤害，但并未出声求饶。

“逃啊！怎么不逃了？”

其中一副管家样的人说道，拖着两百多斤的身体，时不时抽上几下，边上看客却没有一人上前制止，这便是乱世下正常的现象，那些看客反而掩嘴嗤笑。

让牧凡不禁感叹，在没遇到完颜屠之前，他何尝又不是这样的人生。

感同身受，便骑马走了过去。

一众看客转头看向牧凡，便纷纷散开让出道来，能骑黑踏天的人，身份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存在。

“住手吧！”

牧凡从容说道，没有呵斥声。

而管家听到牧凡的声音后，侧头看向牧凡，单单与牧凡对视一眼，便知牧凡不好惹。

伸手拉住想冲向牧凡的家丁，语气和蔼，不似做作说道：“这位爷，这两个孩子本是府上买去的奴役，却逃了出来，找了几天才找到，要不.............................！”

牧凡懒得听管家喋喋不休，随手掏出一张千两银票，用真气包裹着飘向管家。

后者紧皱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思考几息，管家捡起掉在面前的银票走向牧凡，边走边说，“大人，这银子还你，我们乃是城............................！”

“死，银子，选一样？”

对于这种恶奴，牧凡连杀的心都没有，之所以这样说，是没杀心，如果真的想杀，牧凡不会说出来。

毕竟现在境界不同，用中武巅峰的境界去杀凡人，实属不好听，再说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凡人之间存在欺软怕硬很正常。

胖管家本想搬出背后的势力，可牧凡根本不想听，被打断说话的管家看了看其它人，思考几息后，说了一声“走”！

另外几个跟着管家的武者面露凶光，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看到管家都走了，也就不再犹豫跟了上去。

随手为之，牧凡倒也不图俩孩子的答谢。

待胖管家走后，便也上路，慢悠悠赶路，他很少在白天快速奔袭，只因路上行人不少，奔袭总会惹来麻烦，即便不怕麻烦，但他的性格并不是高调的人。

那被他救下的姐弟俩，姐姐一瘸一拐拉着弟弟跟在后面，姐姐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弟弟约小上两岁左右，两人衣衫褴褛，好在已是春天，放在冬天只怕早已冻死路旁。

牧凡知道姐弟俩跟在后面，他没有去过问，也许如牧凡想去皇都目的一样，单纯的借势生存罢了！姐弟俩害怕那个胖管家去而复返，所以才跟着。

这是牧凡的想法，事实上姐弟俩也许并非这样想。

夕阳绯红，鸟儿枝头求偶啼鸣。

牧凡很享受这种感觉，如果不是仇恨的话，他有百万两银子，真想折剑于荒野，一匹马，一壶酒醉卧江湖，偶去花船窥色，岂不美哉！

前方清幽城十几丈的城门已历历在目，一炷香便可抵达。

让牧凡诧异的是，这都大半天时间过去了，跟在后面的姐弟俩相互搀扶着，一直跟到现在，好像未见放弃的意思。

牧凡咧嘴邪魅一笑，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刻意放慢了速度，他想看看这姐弟俩能跟到什么时候。

“站住，乞丐不得入城！”

牧凡入城没人询问，轮到姐弟俩却被城门护卫拦下，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弟弟被吓得缩到姐姐身后。

“他们跟着我有事！”牧凡转头轻声说道，然后便不管不顾继续入城。

护卫听了牧凡的话后，犹豫两息，看向边上的护卫队长，得到回应后，便不再言语放姐弟二人入城，只因牧凡向队长释放了一丝威压，坐在边上的护卫队长冷汗淋漓，要不然，这些护卫可不是好说话的主。

姐姐拉着弟弟，快速跟上牧凡入城。

牧凡东张西望，春天的街道比冬天的街道热闹多了，拥挤的街道，让他不想走远，也许是为身后的姐弟俩考虑。

这时，刚好有一家“江湖见”的酒楼引起牧凡的注意，名字有意思，门头更有意思，是用千把、万把各式样的武器装扮门头。

气势恢宏，倒是让普通人不敢入内，想必里面全是江湖中人。

牧凡跳下黑踏天，门口小厮早早上前迎接，“爷，欢迎光顾江湖见！”

牧凡点头示意，丢给小厮二两碎银，“上好马料，后面姐弟俩找我的。”说完径直走入酒楼，小厮侧目看了眼姐弟俩，不敢忤逆，同样客气招呼姐弟俩。

“三副碗筷，招牌菜配四个，一坛好酒！”

跑堂伙计跟在牧凡身后，仔细听着，“好嘞！爷稍等片刻！”

牧凡走进酒楼，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有些是好奇，其中不缺居心不良之人，还有些是被牧凡气质所吸引。

坐定后，姐弟俩便来到牧凡面前，弟弟低头不语，姐姐用手捋了一下黏在脸颊上的碎发，说道：“感谢大哥哥救命之恩！”

说完，便拉着弟弟跪倒在地就要磕头，牧凡释放一丝真气，阻止了姐弟俩的磕头行为。

姐姐拉着弟弟站起身，低头不语，等候几息，见牧凡没有交代，便拉着弟弟向外走去。

这一幕让牧凡诧异不已，这跟他想的太不一样了，本以为姐姐会为了弟弟，怎么也讨要些银两，最不济讨口饭吃才对。

这倒好，不按套路出牌！

“回来！”

牧凡沉声说道，想想自己当年遇到完颜屠的时候就没这么硬气，还死乞白赖地要跟着完颜屠，与这姐弟俩比起来，貌似低了不止一等。

姐弟俩胆怯地转头走到牧凡跟前，低头不语。

“你带着弟弟跟了我大半天，就是为了说声谢谢的啊？”看着胆怯的弟弟，牧凡语气和蔼地问道。

姐姐点了点头，弟弟依然沉默不语。

轮到牧凡找不到话题了，“吃了饭再走！”

姐姐没有搭话，思索片刻后，她拉着弟弟坐到牧凡对面，低头不语，让牧凡摇头无解。

“来了！三个热菜，一个凉菜，一坛‘醉相思’。”

伙计将三副碗筷摆好，说了句“慢用”。

牧凡夹了一块凉菜，正准备伸手倒酒，姐姐却率先抢过酒坛，双手抱着，绕过弟弟过来给牧凡倒酒。

动作娴熟不似做作，看的牧凡无言以对，“吃吧！”

弟弟听到牧凡的话，第一次抬头，脏兮的脸庞却有一对清澈无比的眼睛，看向姐姐，姐姐点头示意。

收到姐姐的回应，弟弟小心翼翼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然后放下筷子，待嘴里咽下后再拿起筷子夹菜。

牧凡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这对姐弟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如此礼数可不是普通人家该有的。

于是，牧凡从姐姐手里夺过酒坛，说道：“你也坐过去吃饭，我自己倒就行了。”

姐姐绕过弟弟，坐回原处，与弟弟一般，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放入口中，竟然还用手遮着嘴巴吃！

牧凡被这姐弟俩逗乐了，好么！感情人家比自己以前强太多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家族，能教出如此懂礼数的孩子。

“伙计，给我开两间上好客房，另外，按照这姐弟俩的身高尺寸做两身衣裳。”

说完便丢给伙计两块银元宝，一百两足够所有开销，所剩银两也会记在账上，伙计不敢贪没，随即又丢给伙计二两碎银，这才是伙计该得的。

“得嘞！”

伙计满面微笑离开，牧凡倒也没有去问姐弟俩的身世，虽然好奇，但想想还是算了，他不想勾起别人的悲伤过往。

就在牧凡歪头端详姐弟二人时，边上一醉汉迈着碎步向牧凡走来。

“与兄弟打赌，找你讨看一样东西，把背上的长剑给爷看看？呃...........！”醉汉大舌头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打着饱嗝，摸着腰间佩刀，哪有商量的意思。

牧凡没有搭理，自顾自喝酒。

可醉汉却不依不饶，靠近牧凡伸手便抓了过来，还不忘回头向同桌醉饮的几人炫耀，当手摸到剑柄时，却停止不动，面如猪肝愣在原地。

不知什么时候，他那肥硕的肚腩上顶着一把匕首，还有牧凡一身的杀气让他胆战心惊。

随即他再次转头看向同伴，眼眸里尽是胆怯，却惹来同伴指手画脚，“拔出来啊！愣着干嘛？出息！”

醉汉表情扭曲，不知所云！

“滚和死，选一样！”

牧凡端起酒碗，动作优雅娴熟，从容不待细声慢语。

醉汉胆怯地说道：“爷，........得罪了！”说完便撒开搭在剑柄上的手，向后退去。

当退出牧凡两米开外后，转身便要走，“是滚！”牧凡沉声道。

醉汉再次愣住，尴尬地愣在原地，思索两息，他鼓足勇气快速向同伴跑去，边跑边吼道：“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