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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下午,一朋友拿来的酒。江漫喝了半杯,新鲜又超然。
见他耳根子渐渐红了,朋友笑他酒量这么浅?他说头一回喝。
怎么突然想尝一口?
不知道。
他连说三次不知道,脸上出现了一种无援的茫然。
#34;不知道。"第四遍。
江漫朋友满地,人缘好,但这些都恰到分寸。他很少奉献真心,也很少去讨人的喜欢,所以极难与别人有亲密关系,都是纸一般的交情。
现在,女孩的腰紧贴自己,江漫又茫然了。
这小骨头抱起来,如浆液般嵌进去,说不清的绵软。
也许,这便是深渊的雏形。
他低下颌看去,黑雾中有艳丽的花,若隐若现,迷离徜恍。雾气之下黑水纵横,怪石嶙峋,有着道不明的引力。他一时目眩头晕,忙闭上眼,一段时间脑子清醒后,觉得也就那样而已。
但他无意间再低着去看,又觉得这使他着迷。
童年的江漫也有这样一次茫然。那是他站在门口看一群小朋友玩泥,他嫌弃他们身上的脏与臭,却目光不移地看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被教育的规矩是永远保持衣服整洁。
母亲苏曼不爱那些教条式的规矩。她的男人们很多,穷富瘦胖都有,偷情时被江家爷爷撞见。苏曼离婚,江漫那年三岁,苏曼走那天,他们三人被带去医院抽血。
爷爷说为了检查身体健康。
后来,江廷、江阴归父亲江潮管,江漫交由奶奶许婉管。
许婉信教、信鬼神、信因果孽缘,给他定下许多规矩,严苛且符合教理。有时,江漫怀疑许婉只是厌恶他,但他总听进去了,一些,还觉得在理。
我是你奶奶,我能害你吗?都是为你好。
嗯。
#34;以后别像你妈一样伤风败俗。男孩子得管住自己,要干净,我们家得清除这些污秽东西。你妈作的孽,可你是她儿子。"
嗯。
每天带他上香、磕头、挤一小碗血。小学六年,他脸色总是死一般惨白。许婉紧盯了他所有一举一动,吃穿住行,都要经她过目许可。若不听话,许婉就罚,鸡毛掸子打,饿他两天两夜饭。
那个夕阳天,他衣服破了,嗓子哑了用计跑出来。许婉表示是他自己淘气,你不让别人碰就不会出事。后来,江漫对任何人诉苦已不抱期待,也一刀切,发誓不让任何人碰自己。
回想那时,学校要上生理课,许婉听他汇报明天课目,气得转珠念经,便让他请假。等回了班,同学都用异样眼光看他,有调侃他是和尚,有捧腹大笑说他太监。
因与别人不同,江漫时常觉得不安,看着坐桌对面的亲人吐出鱼眼,他一时觉得她仿佛要吃了他,令他毛骨悚然。
许婉得病去世,他却有劫后逢生的庆幸。江廷便全程讥笑。
看许婉捏着江廷的手说你只要开心就好,对他说给我记住我的话。江漫才意识到他压太久了,对人情已经平淡。任何忽视不再噬人,任何偏心也不是暴虐。
头七过了,江廷对他越发不满,发怒,骂他是人吗?那是教你养你的奶奶!说了许多狠毒脏话,再骂他薄情。
他知道,但他真的哭不出来。
被江廷怒打的下午,下了雨。江宅院子里的雨也打得人头晕,他艰难撑起身,打了辆出租,到了家门口已没力气开门,便想睡一会儿。保姆前几天辞了,他不满意。
可能因为病了,把人性中的脆弱唤了出来,放大了对善意的依赖。
恍惚间,他看到了有人向他跑来——路柔。
第一次思绪抽空,他看着她,就想:现在,你想拿我怎么样,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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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真的热了。
手掌下的腰肢要他沉溺。江漫的下颌若近若远,蹭她的发顶。
那么软,一捏就能坏掉。他的呼吸吹在她脖子上:"你是什么做的?"
凉气掠过,她全身酥起一阵战栗,声音干巴巴:"...细胞?"
他低低笑起来。路柔。他叫她的名字。里面一个"柔"给了他无尽玩味。
月光在她脸上:"唔...”
他问她真有男朋友?
她不自然:真的。
江漫欲说什么,又阖上了。
他知道此时自己现在的感情不纯,好感与抵触搅在一起,更压根儿没想跟她有未来,但又的确不甘心。
江漫:"你和姜人海什么关系?"
路柔更呆了:"...高中同学。"
#34;你对他不一样。"他突然握向她的手腕,一秒,又放开。"他说你是他女朋友,谁在说谎?"
路柔:"他乱说。"
他的目光落她头顶,突然说:路柔,为什么我要问这些?
一瞬间,她失控地颤了。
立马,砰、砰、砰砰,心在发疯地发抖,她手心也汗了。
她问:"…为什么?"目光呆呆的。
江漫一顿沉默,他把脸一点点藏进黑暗里,开了口,声音含糊:"如果我说,我有点,不舒服你和他走太近..."
她越来越慌了,汗黏黏的,喉咙发紧得疼。
#34;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不舒服?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为什么?
江漫却不说了,两指一扯一扯她的衣服。
江漫。
江漫。
路柔喃喃了两声,他仍然不开口,目光也不给她。他一脸淡然,却让她难受。
行,行行行。路柔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十几秒后,出现其他男人声音。
江漫脸色一下不好了,才说:跟谁打电话?
她捂住手机出声口:"男朋友。"
#34;路柔。"他提高了声。
#34;江漫。"她也高。
他们眼对眼,进入僵局,谁都高高不下,要想着把对方的目光摁在地上。
之后,江漫看她眼圈微红。
这个不喜欢主动和直白的江漫,一下子败了。他拿过她电话,挂断,抚了抚她的背。
偏过脸,口气示弱:"我想...改变我们的关系。"
#34;什么关系?"
沉默。再沉默。
江漫:"...一个,高于女性朋友的关系。"
瞟他一眼,路柔又拿起了手机。
江漫只好又拿走,看她,很久很久,轻轻叹了下。
他命令她认真地看他,不能有一丝走神。她看他每眨一下,仿若有清冷月色上来。
男性声音很低沉、很温柔:"我想做你男朋友。"
#34;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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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漫说这话时,她是观众,她的思绪陷进一种难言的氛围:虫叫、月色、花香、情人。
路柔没有说话,无法说话,也说不出什么。她只能细赏他丰富的侵略性的俊,忧愁江漫怎么长得这么好。
用这种表情说话的江漫,眉眼有着神性,声音有着魅性。神与魔同时捏出了他,你只能用敬拜神灵和杀死魔鬼的两种方法招架他。
她慢慢凑近他的肩颈。
江漫摸上她的后脑,渐渐轻哼一声,眼睫懒懒地落下。
“你怎么这么喜欢咬人脖子。”
她说我咬我男朋友不行吗?
说完,她眼圈一下红了。
这种滋味,追过人才有相同体会。
她亲他的颈肉,抹泪,内心深处沉默地大喊:
三年前,跪坐着擦窗户的路柔,你他妈真把江漫拧动了!你那么绝望,被他拉黑一次,丢下两次,忘记两次,拒绝三次,忽视省略数不清的次。就你他妈有胆,不肯罢休,拉黑那天你不回头找他,拒绝那次一刀两断,他病了就无情路过...那就没了今天。去喜欢江漫三年,你说你怎么做到的?
时间多残酷,又恩惠。
“幸好,幸好…”她喃喃。
风徐徐,隔一会儿,她听他说,"路柔,我需要说清。"
#34;我是一时兴起的,所以,我不知道这个兴能坚持多久,你再考虑一下。"
她盯他一会,凑近他的耳,吐气如兰:"江漫。"
#34;有人说过你很香吗?"
他轻咳:"……你该起来了。"
#34;嗯?"手指划他掌心。
江漫缩了一下,耳很热。现在,他才领教这声音的妙处。
柔得求怜仿佛在叫他用男人的方式疼她。一股陌生感觉顿时从头顶灌下。手臂收紧,呼吸发热,女人的衣服被抓了一下。
他的身体俞来俞僵。
她在微妙扭动,暖香泛开。
要命。
路柔突然撑起身,隔空了,不让他靠近。
她说江漫我不冷了。
瞬间,他失控地翻身挤她在下,情不自禁,对着嫩物本能往前。
路柔怔了。
他也是。
飞快地,江漫局促地站起来背对她。她缓回神,叫了几声,他没应。
脸上的红刚消下去,路柔正要坐起,他的声音才传来——
#34;虽然我们是情侣了。但我想提三个约定。"
#34;什么?"
#34;第一,请经过我同意再碰我。"
路柔不太乐意:"我亲你,要提前说?"
他俯低眼:“亲...可以半年一次。”
不行,两天。
两天?不行,三个月。
那就三天。
...一个月。
太久了!四天。
半个月,不能再少了。
五天。
一周,一周一次,可以了吗?
好,成交。
江漫:......
他侧了身,又说:"第二..."
风把他的话传到她耳里。
听他第二条说完,路柔气得脸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