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两人陷入了相同的迷惑。

在第一次交锋时，两个人都存着打指导赛的心思泄洪般放水，结果一打起来感觉哪里都不对了。

张佳乐：这人真的是我粉丝吗？他学的不是柏雾打法吗？

柏雾：我懂了，这人名字带花、玩的是弹药专家还用百花式打法，和我PK是想看看我配不配粉张佳乐……？

张佳乐怀疑了一会儿人生，倒是真没怀疑到柏雾本人头上。

柏雾是现役选手，又不像他一样有大把时间玩网游。甚至，两个小时不到前她还在比赛中击败了扫地焚香，按理来说消耗不小的她此时应该在赛后复盘或者休息，怎么可能会跑到网游帮百花谷打副本。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蓝条，心想这么下去说不准还没把骑士打死就空蓝了。

输给自己的粉丝这种事，张佳乐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认真了起来。

柏雾也没敢多想，她喜欢张佳乐更多基于对他人格和性格的欣赏，要说技术，那肯定是比不上对他搭档孙哲平的了解。

刚说到孙哲平，再睡一夏的上线提示就从聊天框里冒了出来，似乎是发现她的坐标在竞技场里，他发来两条信息。

再睡一夏：你打完比赛跑来虐菜？

再睡一夏：房间号发我

柏雾持盾弹飞浅花迷人的一发手.雷，大爆手速回复了房号和密码，又加上一句。

帕西瓦尔：不是虐菜

短短几次交锋中，柏雾能感觉到对面是最为顶尖的那一撮网游高手，这评价还有上升的空间。

她实在是不擅长战斗中的打字切换，回复孙哲平让她本来流畅的操作出现了卡顿，对面张佳乐并未多想，以为是常见的操作失误，抓住空隙攻了上来。

柏雾本想加快手速来应对，可不久前对战扫地焚香时消耗太大，她不敢为了一次网游PK过度用手，只能硬吃下一套连招。

那边张佳乐琢磨出了不对劲。

浅花迷人：你……是不是有手伤？

不怪他多想，帕西瓦尔的操作最亮眼的地方就是流畅和高效，但刚刚那一波骑士的应对非常生硬，像想打操作又戛然而止。

换做旁人可能不会往手伤上猜，张佳乐却有搭档因为手伤遗憾退役的经历。职业生涯的末期，孙哲平有过无数次想要操作却因为疼痛戛然而止的惨淡时光，这是张佳乐始终耿耿于怀的事情。

柏雾也想到了孙哲平，但她先入为主的以为浅花迷人是张佳乐粉丝，肯定了解繁花血景解体的历史，所以会想到手伤也无可厚非。

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却顺利地交流起来。

帕西瓦尔：没有，就是今天不太方便爆手速。

张佳乐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忽略了一闪而过的线索，有点愧疚地打字。

浅花迷人：那要不今天算了吧？

帕西瓦尔：没关系，刚刚我是回了一个聊天……

看到这句话，本来还心存愧疚的张佳乐在电脑前燃烧了起来！

他恨不得当场自扒马甲然后摇着帕西瓦尔的肩膀告诉她：你面对的是你的偶像张佳乐本人！是职业选手！你居然还敢在和他PK的时候回复别人的聊天！

他自尊心受挫，抄起手.雷往面前的地上一扔，烟雾四起，弹药专家的身影也在其中消失不见。

浅花迷人：小心了。

骑士和弹药专家进入了下一轮的交锋，就在两人在逐渐白热化的战斗节奏中越打越觉得不对劲时，一道对两人而言都十分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佳乐，是你吧张佳乐。”

狂剑士再睡一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房间中，孙哲平的声音传来：“你俩怎么勾搭上的，我都不知道张佳乐小号叫这名儿。”

猝不及防掉马的张佳乐：“？？？”

被巨大信息量震懵的柏雾：“？”

张佳乐的声音支离破碎地响起：“……孙、大孙！？你怎么在这？等下你怎么认出我的？不不不，啥？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勾不勾搭的……”

孙哲平无语：“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和柏雾PK上的？”

张佳乐恨不得时间暂停梳理一下孙哲平的逻辑，他脑中做了个简单的公式：他和小粉丝PK=他和柏雾PK，所以小粉丝=柏雾？！

他总算回过味儿来了：“我不知道啊！！我靠！不会吧！”

后知后觉的，张佳乐想起自己还在柏雾面前夸她不错，而且柏雾居然还说她最喜欢的选手是他？

……不是真的吧。

他心里在意，又不好意思问。

而柏雾也终于从大脑宕机状况恢复了过来，她打开麦克风：“我们只是下副本刚好遇见了……我都没看出来！”

孙哲平笑了起来：“不怪你，换谁来都不好认。但我当年和他天天打配合，这打法熟的都要看吐了。”

柏雾真没想到这么巧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想起在副本中张佳乐维护“柏雾”的情景，有种说不出来的激动和羞涩感涌上心头。

她放开鼠标，双手捂脸发出呜咽。

激动了一会儿，孙哲平的声音又传过来：“今天比赛打得不错，但你跑来PK是手不想要了？”

柏雾自知理亏，只好说：“就……我心里有点难受。”

她放低声音，叹了口气：“打完以后我真的有点没办法面对皇风，我觉得自己打的太难看了。”

孙哲平和柏雾认识这么久，知道她心理敏感，他用让张佳乐都感到诧异的温和口吻说：“你的节奏是失控了，但也扰乱了田森的节奏，这就不是失控，而是战术。”

张佳乐附和：“赢了就是赢了，打的难不难看有什么的，要照你这么说方锐早就羞愧至死了！”

柏雾先是笑了出来，又在屏幕前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我不是觉得我的打法难看，我是觉得，我当时的心态……太糟糕。”

这句补充让孙哲平不明所以，张佳乐却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是在说：“我太想赢了。”

张佳乐控制不住的与柏雾共情了。

想赢、想要胜利、想要击败对手……有错吗？没有。

但是，只想赢、只想要胜利，不能接受一点胜利的瑕疵……只会带来痛苦。

张佳乐心中酸涩起来。

还没等两人如何伤春悲秋，孙哲平已经受不了这冥冥之中的苦情气氛：“打住，可以了。”

仗着孙哲平看不见，张佳乐翻了个白眼，这熟悉的感觉。柏雾也习惯了孙哲平的风格，她摸了摸手：“那我下线回呼啸了？”

张佳乐犹豫再三，把想问半天的问题问出了口：“等等……那个，你说你最喜欢的选手是……我？”

孙哲平闻言，哼笑了一声。

柏雾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在张佳乐尴尬前豁出去道：“对！”

她话头一开，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仗着网络的距离和屏幕的阻隔，她真诚道：“我在看百花和微草决赛的时候就觉得，张佳乐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胜利，永远都充满热情的人……！”

因为羞耻，她渐渐垂下头，声音也被麦克风收的不太清晰。

“绝对没骗你……张佳乐，是我最喜欢的选手。”

搭档遗憾退役后一人撑起整个战队，却从来没有为此放弃过争夺冠军的脚步。张佳乐痛失触手可及的胜利选择了退役，但柏雾觉得，这不是终结。

属于张佳乐的故事还有下一页。

频道里一片沉默。

张佳乐耳边不断回响着柏雾的话，感动、不知所措、羞涩、迷茫还有惭愧交织在一起，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恨不得冲到柏雾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去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去对她说谢谢你，你的话对我触动很大。

心绪的复杂反映在他疯狂乱点的鼠标上，电脑屏幕上不断打开荣耀的各个界面，又不断的关上。

突然，张佳乐的动作停顿了。

打开的界面跳转了网页，出现了柏雾的名字。是全明星的投票界面，才出道不久的柏雾在第29名，每一次刷新她的票数都在不断飞涨，击败扫地焚香让她的人气有了一次飞跃。

张佳乐将鼠标挪动到她的名字旁边，按下投票按钮。

……一人一票，张佳乐这一票，是属于柏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