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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妄离世的一个月后,周芸才从他离世的消息里勉强走出来。

自从他走后,她这个当姐姐的,就很少再回家了,她就住在单位里,不想回去面对那个冰冷的房子。

陆妄的父母接受不了陆妄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房间突然变得安静,他们选择了搬家,搬离了这个伤心的城市。

从那之后,周芸鲜少回家,她对叔叔阿姨的这个决定,虽然不舍但还是理解。

今天她难得回了一趟家,家这边的房子已经不住人了,但定期还是会有保洁阿姨来打扫,除了他的房间。

她摁着指纹打开家里的锁,一路沿着小院,走上二楼,她手放在门把手上,想打开陆妄的卧室。

可周芸的手放在了上面,动作却停顿了好久。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打开这扇门。

卧室里还是以前的样子,有他工作的资料,还有他过去上学留下来的一些书。

才一个月,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在这个城市里,和陆妄有着牵绊的人,似乎除了她以外,都离开了。

沈扶枝去了国外,虽然还常和她联系,但也多了份疏远。

陆妄的死,隔在她们两个人之间,成为了彼此最大的心结。

周芸挽起袖子,想亲自给他的房间整理整理,这些交给外边的保洁阿姨,她总是不放心的。

陆妄房间里东西不多,她整理起来也方便。

在收拾的过程中,她蹲在地板上好一会,站起来有些头晕目眩,一不小心碰到了玻璃桌旁边的一个相框。

那个相框摔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不小的声响让周芸一惊,她连忙蹲下去想要捡出相框里的照片。

可是看着已经摔碎的相框,怎么看怎么眼熟。

她望了一眼刚才相框在的位置,突然想起来这个相册里放着什么照片。

-

那是在陆妄刚进大一的时候,她和陆妄在房间里讨论一个学生会的方案。

她无意瞥见了他放在玻璃桌上的相框。

白色相框镶边,里边的照片很奇怪。

勉强能看出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可是看不清脸,连背景都是虚幻的,应该是一张拍废了的照片。

“这照片怎么那么奇怪?这什么啊,不会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吧?”她拿着那个相框,挑着眉问着他。

陆妄肉眼可见的不自然起来,他一把拿过周芸手里的相框,弱弱的说了一句:“没有。”

“嘁~”周芸调侃了声,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不简单。

可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这个弟弟脸皮薄,能有个喜欢的人都不容易,她可不想搅黄了。

后来这件相框的事情就被搁置了。

所以周芸除了知道陆妄有喜欢的女生以外,对那个女生的一切都不得而知。

再后来,他拒绝了沈扶枝后,身边开始频繁出现同一个女生,她以为那个女生就是照片上的人。

还问过陆妄:“什么时候把你那个绯闻女友带回家给你爸妈看看?”

他却一脸不解的问着周芸嘴边说的人是谁,那时候周芸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个乌龙。

那段时间里,那个女生和陆妄一起联手参加一个竞赛,所以才来往密切了一点,压根就没有谣言那回事。

于是......

那个照片上的女生,周芸又猜不到是谁了。

直到陆妄去世,他都没有开口说过那个女生的名字。

他大概......是没有再见过那个女生吧。

说来也是他心狠,能做到不见人家最后一面。

周芸想了想,如今人都走了,这应该就要成为永远的秘密了吧。

她没多想,把那张照片捡起来想放好在桌上,去扫掉摔碎的相框。

可是她翻过那张照片,发现两面都是空白的。

那好像已经不是一张照片了,只是一张,厚一些的纸。

纸的背面有一句话,周芸认得那是陆妄的字迹。

上面写着:“我一生无法到达的地方,是巫山也是你的身边。”

她一愣,这段话好像是一段情话。

可是是写给谁的?

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吗?

“巫山......”周芸盯着那两个字眼,自言自语了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

在陆妄离世前,第一天住进医院的时候,他曾经嘱咐过她一些话。

放如今想过来,倒也算是遗言。

那会的他,肤色惨白,脸颊两边都凹陷了进去,他说:“姐,等我死了之后,你替我去看看重庆的巫山吧。”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那时周芸没在意,只怪慎他瞎讲话。

陆妄摇了摇头,连语气都很虚弱:“没开玩笑,你一定记得爬上去看看。”

“要去你自己去啊,我可不给你代劳。

不过......巫山?你不是从小就爱念叨吗?以前都不知道去哪儿的巫山,现在怎么确定是重庆的了?”

陆妄从小就嘴边爱念着想去巫山,可她上网一搜,满世界普天遍地的巫山。

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要去哪个。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天他很郑重的确定好了,那座他想爬上去看看的巫山,就是重庆的巫山。

周芸那个时候没细想,如今看来,真的很不对劲。

那张纸的下面还有一行字,像是一个地址:重庆巫山邮箱。

她蹙了蹙眉,这件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这个地址像是在告诉她,巫山那边或许能解开这么多年,陆妄喜欢的那个女生到底是谁的秘密。

周芸二话没多说,带着那张照片就出发。

她买了高铁票,当天就出发去重庆。

两天一夜的路途。

-

到了重庆后,她叫了一辆车报了个重庆巫山地址的名字。

山路颠簸,她几次都被颠的反胃,想起陆妄那身子骨,的确是经不起这个折腾。

车子只能开到山底下,其余的得她自己走。

通往山上的只有一条路,在山口,就有一个废弃的邮箱。

邮箱已经生锈,看着估计是好多年没用了,打开邮箱的钥匙就放在邮箱上面。

周芸环顾四周找了一圈,就在这里找到了这个绿色邮箱。

现在通讯发达,还能见到邮箱也是稀奇事。

她拿着钥匙,费劲的扭开邮箱的锁,在打开邮箱的过程中,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慌,总觉得这个邮箱打开,会揭开一些她无法接受的事。

周芸犹豫的打开邮箱,邮箱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照片。

她一怔,脑海里闪过一些事情,像是猜到了什么,伸出手来的动作都有些颤抖,那张照片被拿起来,周芸把它翻过来。

照片上出现了两张很熟悉的面孔。

她的呼吸停滞住了。

这张照片和她在陆妄那看到的不一样,这张照片清晰的能看见人脸。

照片上,女孩明眸善睐笑的漂亮,陆妄站在一边反倒显得拘谨。

不知道的看着他以为是在冷漠摆脸色,周芸了解他,知道他这副样子实际是在紧张。

这么同样的一幅画面,她在沈扶枝家里看到过。

周芸眼底的眼泪,在看到照片上的字后是一瞬间积满的。

照片的下面写着三个字:骗你的。

落款的时间是,六年前的九月七号。

六年前,沈扶枝刚进大学那会的一星期后,她和陆妄告白那天。

周芸记得那天,沈扶枝淋雨哭到发烧,其实那天过后身边发烧的人,不只有沈扶枝一个。

她又想起来那天的情况。

陆妄拒绝沈扶枝后,给她发了个消息,让她来接她回宿舍。

在路上,她碰到了陆妄,那个时候他身边没有人,只有他一个。

他把感冒药塞进周芸的怀里,还多递了一把伞。

周芸那时候只以为他是愧疚心作祟,骂了他一句:“还算你有点良心。”

可如今看来,好像一切都不对了。

“骗你的。”

骗你的什么呢?

还能是骗你的什么呢。

周芸突然觉得这张照片上,光是这三个字,都烫的她拿不住照片。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明白了陆妄的没礼貌狠心拒绝,明白了他为什么对沈扶枝那么不好。

他也在害怕。

因为他……也喜欢沈扶枝。

他怕他控制不住的感情,伤害到两个人。

所以……

“我不喜欢你。”

骗你的。

如果要说他留在家里相框上的纸是一段情话。

那这张照片上,就是他用着世界上最简单的三个字。

说出了最赤忱又没有答案的话语。

简单的,可又为什么那么沉重。

周芸蹲在地上,她掩面哭的失声。

她想起沈扶枝认为自己是单恋而难过的掉眼泪,又想起在那段感情下,还有一个人的喜欢被掩埋在土里,见不得光。

-

一切如果换个方向看,或许就不是沈扶枝的明恋了。

而是陆妄的暗恋。

从他那个初次遇见沈扶枝的高三开始。

其实他第一次认识她,不是在高三。

而是在初中那会,在学校的文艺晚会上,沈扶枝在台上跳了一段舞。

她大胆又自信,在舞台上更是耀眼。

和她的性子一样,她跳的舞蹈也很帅气,干脆利落。

从那天开始,陆妄就认识她了。

高三那会的帮忙,只是他的无心之举。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喜欢谁,可是沈扶枝不一样。

她天生就是个热烈的,敢于出击,也敢于追求。

那一年里,她不管怎么被自己拒绝,都不死心。

她会大早上的早起爬山,因为他一个简单的个性签名,就和他视频录着巫山早上的日出。

会因为想看他一面,不顾课间十分钟的紧迫,匆匆忙忙跑下来和他说一句话。

看他脸色不好,自己说了是低血糖,她会递给他一把糖。

陆妄其实知道,她成绩挺好的,大多问他的题目,除了超纲的一些以外,她都是会的。

可他还是不厌其烦的给她补课,教她题目。

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沈扶枝身上的光太耀眼太令人向往了,他这么一个病号,永远都做不到去大胆的追求一个人,也做不到去轻轻松松爬一座山。

高三毕业拍照那会,他都明白顾扬几个人就是想撮合他和沈扶枝。

可是他真的不敢。

他不想做那些冒险的事情,也不想等未来结局烂的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看见沈扶枝掉眼泪。

或许他们能谈一段恋爱,可是等他死了呢?

留她在世界上一个人痛苦吗?

他分不清,自己对沈扶枝是什么感情,可能是向往被吸引,又或许是......喜欢?

私心下,他还是答应了和她一起拍一张合照。

后来看到公众号上全是她拍的自己照片,他也忍不住地想笑。

其实沈扶枝不知道,那么勇敢的她,早就占据了陆妄心里的一角。

那个社团领照片的地方,其实他后来也有去。

沈扶枝领照片的名字就在登记表上是第一个。

他拿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完好的合照,还有一张是拍坏的。

“诶,这照片都拍坏了,你也要啊?”路过的男生提醒了他一句,陆妄笑了笑:“没事,拍坏了也不要紧。”

他第一次没有按照学校的规定记下名字。

揣着那两张照片,有点心虚的走开了。

那张拍坏了的照片,就被他框在卧室的相框里。

谁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挺好的。

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再然后,就是他高考毕业。

他一直都和沈扶枝保持着很疏远的关系,他不希望自己给她任何不该有的希望。

有些事情,就是得到的希望越大,到最后失去就会越痛苦。

他,本身就是活不了多久的人。

一开始,他没想和沈扶枝说那些伤人的话。

直到那天,他在宿舍心悸疼的讲不出话,最后晕倒被室友送去了医院。

他的病,又恶化了。

其实都是正常事,他本来就活不过三十岁的。

那天沈扶枝给他发了不少的消息,还有一些试探他有没有喜欢的人的话。

陆妄知道,应该做一个了断了,不然事情就会往他最不想看到的地方发展。

他也会……真的狠不下心。

他这十几年都想好接受死亡的心,也因为她开始动摇。

如果有的选择,谁不希望能健康的活着,和喜欢的人一起。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应该只停在交流学习。

于是他开始刻意的不回消息,故意疏远她,哪怕两个人本来关系就不近。

那段时间里,其实两个人都不好受。

很多消息,他发完自己就后悔了。

可是他必须要那么做。

后来沈扶枝的确都察觉了,可她不知道为什么,然后给陆妄发了很长的一段话。

他不想再打扰她了,也不希望自己去牵绊她的情绪。

这个决定,他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的冷漠能够劝退她。

可事实证明,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所以他开始说一些误会她的狠话,让她觉得自己很烦她。

但哪里有啊。

她这个小太阳,谁会嫌弃光芒多啊。

可他应该把她拉回正轨了。

喜欢他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

过后他大一的某一天,他表姐发现了那个相框的秘密。

虽然见她没有多问,但还是在怂恿他:“去告白啊,别怕被拒绝!”

陆妄苦笑了一声,他的指腹细细的摸着相框的镶边,眼底黯淡:“我这样的人,耽误人家做什么呢。”

可就算那样,他还是做了很多沈扶枝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她高中那个时候,他回过苏市一中。

是他亲自把那本笔记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他在别的地方帮不了她什么,也只能在学习上帮她一把。

又或者是,那个让两个人都伤心肺腑的雨夜。

沈扶枝被周芸拉着离开。

她早就没有力气回头看他了,她不知道。

他没有和身边的女生走远,他早就回过头了。

“陆妄?”那个女生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我们小组的方案,你还是明天给我吧,我看你现在应该是没那个心思了。”那个女生看破不说破:“要是喜欢她,干嘛放那些狠话呢?”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了声谢。

看着沈扶枝彻底的背影,他觉得自己的心特别痛,疼的发闷说不出来。

那天,他是淋着雨回去的。

那天,淋雨的人,不只有沈扶枝一个。

他的刻意迟到,又哪里不是心底的逃避。

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做,可命运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然后他的目的真的达到了,他和沈扶枝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晚的雨夜,分不清眼泪和雨水的人,也有他的一份。

-

在陆妄二十八岁生日那年。

他几番颠簸,几乎是不要命的走上了去重庆巫山的路。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可还是想去看看巫山。

只是这次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他不再那么不确定要去的方向,不再不知道去哪里的巫山。

是因为有沈扶枝的出现,让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要去的巫山。

也找到了人生最后前进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带着那张和她的合照,一起来到重庆巫山山脚下。

就当也是一起爬过山了吧。

但他的身体实在太差太虚弱了,路上的颠簸已经用掉了他全部的力气。

走到山口的时候,他右手死死捂着心脏,脸色苍白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陆妄艰难的一步步走着,每走一步,他的心就会疼上一分。

他还是高估自己了,他根本没有办法爬上那座山。

山上的冷风吹进他的衣摆,他已经瘦的不再撑得起身上的衣服。

陆妄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可他就是没法爬上去的高山,他痛苦地单膝跪在地上,咳嗽声不止。

“沈扶枝,这座山......我爬不上去了。”

他心悸痛的万分,最后还是没有爬上巫山,没有见到她说过的那些漂亮的景色和天空。

那天回来后,他就彻底病倒了。

在病房里,他开口笑着请求着周芸:“我死后,替我去一趟重庆的巫山吧,帮我拍张山顶的照片放在我的坟前吧,我想看看。”

说不定那样,下辈子能换给健康的身体。

其实他觉得自己有不少遗憾,都难圆满。

可能够再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是他没有想到的。

见到二十六岁的她的时候,他心底比谁都要高兴,哪怕此刻他瘦骨嶙峋,丑的不像话,能再见她一面,也是好的,但他不能表露出自己的半点高兴。

事情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了。

他还是继续说着那些她不爱听的话,逼走她。

至少那样,你会恨我吧。

恨我,就不会为我难过了。

有人常说,在人的生命弥留之际,见过最想见的那个人,就无憾了。

她的出现,让他这么多年因为自己的心脏没做成的很多遗憾,好像都一瞬间圆满了。

“扶枝,我想,我不会后悔。”

-

周芸带着那张照片,和心里满满的心事回到苏市。

她卧室里打开了陆妄的手机密码。

他去世后其实周芸试了好多遍,可都是失败的。

这次她知道了。

她输入了沈扶枝的生日,手机打开了。

陆妄的社交软件里朋友不多,只是打开他的Q.Q,上边第一个,就是在首位的沈扶枝。

晕晕。

没有备注,点进去一看,是沈扶枝把他给删了。

可他每年还在不停地发着消息。

每一年的生日,他都会发一条:沈扶枝,生日快乐。

沈扶枝,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了,不知道还能给你发几句生日快乐了。

那些单向消息,是停在这最后一句的。

周芸不记得哭了多久,哭到眼睛肿,声音都沙哑,哭到她觉得自己有点缺氧缺水。

她拨打了沈扶枝的电话,电话那头通了后,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在沈扶枝那头不断地喂喂喂声音下,她才嘶哑的开口:“扶枝,你还有去过重庆吗?”

沈扶枝闻言一愣,问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随口问问。”周芸慌乱地扯着慌。

“没去过了。我外婆家那边很早就拆迁了,拆迁后我妈把我外婆接到了苏市,我就再也没去过了。”沈扶枝眼神飘忽了会儿,才回答着。

“拆迁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高二那年吧。”她想了想,其实她外婆家那边都是些危房了,在她高二那年塌了一家,闹出不小的事情,于是后来村里边就开始拆迁了。

“那么早啊。”周芸像是感叹了一句。

原来那是永远都不会送到沈扶枝手里的照片。

因为她,再也没去过重庆。

她们没聊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

二零二五年,沈扶枝回国。

她给周芸那边发过去了一个请柬,她要结婚了。

周芸在手机上恭喜着她:“恭喜啊,终于走出去了。”

可她的心底,埋着陆妄那不为人知的喜欢,她最终还是没有把陆妄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告诉她。

她又和沈扶枝提起了重庆。

周芸在两年前就搬去了重庆生活,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原因。

大概就是,那小子喜欢重庆,她就替他在那儿生活吧。

每一年,他的坟前,都会多出一张巫山山顶风景的照片。

年年不重样,都是周芸给他拍的。

那些照片张张都很漂亮,落日余晖薄雾。

可周芸想,他应该早就见过最美的那道风景了。

于是往后无论多少年,她再怎么去拍那儿的照片,都比不过沈扶枝那年在视频里和他分享的那天。

-

“重庆现在这边弄得可漂亮了,有空来玩啊。”

沈扶枝点点头,客气的答应着。

想起重庆,她又记起两年前周芸问过她的那段话。

其实她骗人了。

其实她......后来去过重庆好多次,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就往山上跑。

山上寂静,她就扯着嗓子骂他,一遍遍说着不要再喜欢他了。

可是骂他的话说了那么多。

最后又是真的希望他平安。

就和她大四那年她们一个宿舍组团去云南玩一样。

路过了一个景点,她那帮室友都在许愿挂许愿牌,大多数都是在祝家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平安的。

她就写了一个,是祝家人朋友平安。

有人调侃她真的不给陆妄写一个。

沈扶枝抿着嘴,嘴硬着:“我才不要他幸福。”

可是到最后,她还是给他挂了一个许愿牌。

不想祝他幸福了,就祝他健康平安好了。

可惜到后来,陆妄连身体健康平安都没有实现。

一定是那些愿望不灵吧。

早知道,她就多去几次巫山和云南了。

-

周芸和她扯着重庆的各种好,才让她稍稍回过神。

重庆啊,重逢的重,庆幸的庆。

这么一个美好的城市,可惜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和陆妄的重逢。

但在那个荒唐有且仅有一次的青春里,她是那么的勇敢不顾一切。

爱情会是勇敢者的游戏吗?

也许是吧,但勇敢者未必会赢。

像她这样搞的人尽皆知,也是输了个彻底。

在这场感情里,她本来以为自己勇敢过了,就不会再遗憾了。

可遗憾这件事啊,像是人生常态。

明明没有得到,又像是失去了千千万万次。

还有最残忍的......生离,死别。

那都是遗憾的各种,无法避免,还是痛苦难耐的。

不过好在,她终于走出去了。

-

沈扶枝结婚前一晚,她在家里收拾东西,碰倒了家里的书柜,柜子上意外掉下来几本日记。

她翻开日记,里面写满了她那些年的明恋心思,还有一张合照。

那张合照有些泛黄了,照片的纸角都卷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照片,他还是表情那么冷。

沈扶枝把日记都一张张撕开,这么多年过去了,轻轻一扯里边的纸张就散了。

上边的纸也有些字迹模糊,看不太清了。

过去太多年了。

她在室外院子里找了个地方,一股脑的把这些东西全倒了进去。

沈扶枝拿着打火机点燃那张照片。

在火光中,她看着那张照片破碎,消散。

她把照片丢进铁盆子里,火花点燃了其他的纸。

可这火刚烧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外头突然起了大风,吹灭了这小火。

里边的日记一大半被烧的漆黑,多多少少叠在一起,字迹模糊的像是很多年前的事。

可沈扶枝知道,那一张张纸里有她多少的眼泪和难过。

她真的应该庆幸,陆妄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所以这段感情,只有她一个人在遗憾。

因为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她,所以她也能坦然的放下走出来。

外面起了阵风,把那张合照吹了一小角翻了个面,又重新躺在灰烬里,陆妄的那一部分已经被烧完了,只剩下半张她笑着的照片。

风吹起了还没彻底熄灭下去的火花,稀微的火星子扬在半空中。

沈扶枝眼睫一颤。

“是你吗?”

那阵风更大了。

她低下头,释然的笑着,“陆妄,再见了。

我要往前走了。”

闻声,风停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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