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身上的血大部分都是蟒蛇留下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逼退了那只巨蟒，不过从小哥受伤的程度来看，也必定是一场恶战。苏寒给小哥的伤口清理好，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鲜血，暗道自己果真是被这一地的血吓傻了，以致于沾到了这血以后，并没有与自己的皮肤发生反应，她还毫不自知，一心以为这些血都是小哥的。

不过还好现在人还好好的，苏寒暗暗看了一眼小哥，见他似乎是累了，闭着眼靠在树边休息，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把剩下的绷带放回小哥包里，却突然发现背包的夹层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苏寒把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一张照片，照片里她和小哥在湖边并排站着，身后是一片绵延的雪山，小哥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而她在一旁傻笑着举手比着V字。

这张照片是他们去长白山的路上，路过“阿盖西”湖，为了让导游顺子相信他们是普通游客，才装模作样在湖边留的影。

苏寒没想到小哥会随身带着这样的照片，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胸口一阵暖涨，酸酸涩涩的。

转过头，发现小哥睁了眼，看着她。

苏寒捏着那张照片，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小哥说，到现在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个人永远都是淡然的模样，让任何人都摸不透他的想法，苏寒甚至在前一秒都不敢确定，他是真的把她放在了那么一个特殊的位置。

苏寒眼眶又红了起来，吸了吸鼻子，眼看着又要哭出来，却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太过矫情，硬生生憋了回去。小哥看了看她纠结的样子，抬了抬手，苏寒下意识地靠过去，小哥把她手里的照片抽出来，低头看了看，然后放回包里，表情淡然，没再对她说一句话。

苏寒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边的灌木丛发出响动，苏寒转眼一看，文锦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见苏寒和小哥默默无言，文锦只是笑笑，也没多问什么，转而对小哥说道：“雨季就快结束，不能再耽搁了。”

苏寒当然明白文锦和小哥下一步要去哪里，她现在也只能厚着脸皮跟着他们，而且她现在装备和食物也没有，只能把小哥和文锦的两份装备生生拆成三份，这样一来他们就更要抓紧时间了。

苏寒借着沼地边上的积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迹，文锦在一边用指南针确定方位，然后在地图上画出大概的行进路线，苏寒凑过去看了看，他们要走的应该是最短的捷径，这一片盆地地势低洼，遍布沼泽，也不知道途中会遭遇什么样的凶险。

三人也没再过多耽搁，收拾好就开始寻着文锦标好的路线行进，眼看着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文锦原本紧皱的眉却散开了一些，指着雨水的流向对他们说道：“我想我们有方向了。”

内陆河也许会干涸，但是这么庞大的盆地地势，必定是有繁复的地下水系，否则这一片盆地早就成了沙漠。文锦道他们寻找的西王母国，应该就在这个地下水系的聚集点，如今有了水势，他们只要顺着这水势找下去，一定能找到。

接下来就是顺着水势一路往沼地深处前进，三人在身上抹了沼地里的淤泥，以躲避那些蛇蟒，在路过一片灌木丛的时候，文锦眼尖地发现了地面有一条裂缝，下面似乎是一个坑道。文锦简单探了探，发现里面有空气流通，便有些兴奋地说道：“我们从这里下去。”

苏寒一路默默跟着文锦和小哥，小哥一句话也没跟她说过，苏寒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聪明如文锦，自然早就察觉了苏寒与小哥之间怪异的氛围，也不点破，只是偶尔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寒笑，苏寒也只能是尴尬地回个笑，什么也没说。

这坑道下面有很多岔口，不过他们寻着水流，也不难寻找方向，倒是这一路都有许多泥茧骸骨，不难看出这里面有鸡冠蛇出没。

突然周围发出丝丝异动，文锦神色一敛，看向小哥，小哥默了一会，向文锦点了点头。

苏寒也听见了响动，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应该是那些鸡冠蛇归巢的时间了。

文锦往旁边的岔道钻了半个身子进去，探了探里面，随后向后面的小哥打了个手势，小哥看了看，把周围的泥茧骸骨捡了些递给文锦，苏寒也凑过去，发现这个岔道是两面皆通，他们现在也只能堵上一边，另一边用泥茧堆起来遮住一些，能让他们藏身就可以了。

匆匆做好简陋的防御措施，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看来鸡冠蛇已经开始成群归巢了，文锦皱着眉，这些泥茧中间有太多缝隙，根本不足以抵挡鸡冠蛇敏锐的嗅觉，她回头看了看最里面的小哥和中间的苏寒，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一点一点把泥茧中的缝隙填补好，这才稍微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三人尽量降低呼吸频率以免发出的声音惊动归巢的鸡冠蛇时，一阵急促的喘息声非常突兀地向他们靠过来——有什么人被成群的鸡冠蛇撵到这边来了。

文锦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听到到堆在岔道口的骸骨发出一阵劈里啪啦的细碎断裂声，然后那个带着喘息的人缩成了一团，藏在了泥茧骸骨中间。

成群的鸡冠蛇在这窄小的地下通道快速爬行，几个人一动也不敢动，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而那些鸡冠蛇仿佛能感应到有生人在附近，就是在附近盘旋着不肯走，直到十几分钟后，那些鸡冠蛇忽然被外面的什么动静所吸引，全部都迅速追了出去，四个人又僵在原地半天，最后确定一条都没有留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藏身在骸骨中间的那个人也发觉了岔道口里面有人，刚想转过身来，文锦轻声说道：“不准转过来。”

那人愣了一下，还是转了过来，文锦伸手把他的眼睛捂上，那人也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文锦把他的手拍掉，说道：“闭上眼睛，不准看，把上衣脱下来。”说完文锦就动手把那人的衣服扒了下来，然后自己穿上，这才把手电打开。

几人相互一看，都愣了一下，苏寒偏了偏头叫道：“吴邪。”

吴邪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惊讶地看了看苏寒，又看着文锦，有些语无伦次说道：“陈……文锦……阿姨！你、你没被逮住？还有菏泽，你不是……不是被那蛇搬走了吗，怎么会……”

文锦笑出声来，也没多说什么，把外面被吴邪压坏的骸骨重新堵上岔道口，岔道另一头的小哥也靠了过来，吴邪更是目瞪口呆，心里感觉有些不妙：“该死，难道这是个局，你们该不是一伙的？”

小哥摇头不语，苏寒也是无奈地耸耸肩，倒是文锦笑道：“没你说的那么恶心，我们可清白着呢。”说完还若有所思地笑着看了看小哥和苏寒，苏寒知道他和小哥之间奇怪的气氛文锦不可能感觉不到，却也不打算说什么，只是默默无语。

吴邪却像突然从巨大的谜团中抓住了一根稻草似的，追着文锦想问些事情，却突然听到外面起伏的枪声，小哥啧了一声道：“他们这么开枪，会把所有的蛇都引过来。”

几个人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得先离开这里，便跟着文锦往这泥道的深处前进。

泥道深处有许多天然的岩洞，他们挑了一处，点了篝火，暂时在这里休息，几个人才找到时间喘一口气，文锦看了看吴邪的表情，笑道：“要问什么就问吧。”

吴邪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问起了，文锦耐心地等着他理清头绪，而苏寒在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煮着压缩食品，偶尔瞟一眼在一旁默然不语的小哥。

接下来吴邪从文锦那里了解到了许多关于当年西沙的事情，苏寒也只是听着，文锦对她似乎并不忌讳，说这些事的时候毫不介意她在一边听。

正当吴邪和文锦说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做的屏障外有人轻轻敲了敲石头，接着外面响起了轻微的咳嗽声，苏寒刚想把石头撤下来，吴邪突然说道：“小心，可能是蛇，这里的蛇会说人话！”

外面似乎听见了里面的声音，立即道：“是不是天真？”

小哥让吴邪放心，蛇不会和人对话，说着就撤掉屏障，露出一张糊满淤泥的脸，是胖子，后面还跟着几个三叔的伙计，以及黑瞎子。

在这里能与大部队会和是再好不过的事，两边简单交待了一下各自的状况，吴邪听说三叔被蛇咬了，紧张之余也忘了刚刚文锦对他说的——这个三叔其实是谢连环假扮的，但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心里还是很担心他的状况，于是和胖子他们回到了三叔队伍，文锦也跟着他们回去，见三叔躺着，微微睁着眼睛，看见文锦他们过去，像是有些激动，吃力地朝文锦伸出了手。

文锦有些动容，握了上去，轻声道：“小邪知道了，你不用瞒了，我们都不怪你。”

苏寒看见这一幕，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这两个人后来都是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

想着又不禁看了一眼小哥，如今事情越来越复杂，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像现在的文锦与谢连环一样，毫不自知地见了最后一面，然后或许天南地北，或许生死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