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很凉。
一座小山丘之上，灯火阑珊。
那是秋谷的一家旅游山庄。
“想点一些什么？”
服务员都是些新面孔，笑着问道。
“糖醋排骨，肉末粉条，麻辣肘子.......”
姜古看着菜单，挑选着自己喜欢的菜品。
他清楚，这个女婿不是一般人，不差钱，因此放荡一回也未尝不可。
“姜叔，刚康复就吃这些，会不会太油腻了啊？”
王华在一边劝道。
“我现在就想吃些硬菜，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有多少时日了。”
“怎么，不想让我老骨头高兴一把？”
王华讪讪一笑。
“行，听您的。”
这是一家老店，二十多年前就开起来，一直经营的不错。
姜古入狱之前经常来，是这里的常客。
现在出狱了，却是第一次来。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菜还是那个味道，还是原来的装扮。
但早已物是人非。
服务员和老板都换了好几批。
一边品尝着记忆中的味道，姜古一边说道：“那丫头平时都把钱攒着，拿去给我治病，也没有多余的钱。”
“当然，她的伙食差了，我伙的食也就差了些。”
听到这话，王华莫名地有些心疼。
暗暗发誓，以后每一顿饭，都得让姜琳吃好。
“放心吧叔，我一定会让她每吨都吃上美味的。”
“不必每顿。”
“到时候姜琳吃成一个大胖子，可就失去吸引力了。”
姜古开玩笑一样地说道。
原在十多公里外的姜琳煮着面条，莫名地打了个喷嚏，谁在说她坏话呢？
她当然想不到，那是她老爹。
王华挠了挠头。
某种意义上，姜古说的对，谁会对着一个肥婆有兴趣呢？
这是人的本性，必须得承认。
“还有，别叫我姜叔，都叫来了，叫我古哥吧。”
“那不就乱了辈分了吗？”
“你听不听我的？”
“......”
王华沉默了下，试探性地问道：“古哥。”
“嗯。”
姜古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我这辈子，杀过人，入过狱，有把酒言欢的兄弟，有为了我能舍命的女人，没有什么不满的了，也足够了。”
姜古缓缓说道，苍老的眸子里有着追忆的神色。
“那一年，她去医院检查出乳腺癌，我忽然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应该珍重的人，原来就在眼前。”
“我卖了所有的资产，洗心革面，带她全世界看病。”
“最后，我尽力了，她也离开了。”
“她也不抱怨，反倒感觉亏欠我的，她说，最痛苦的一定是我......”
“在临死前，她为了我生下了姜琳。”
王华静静地听着姜古讲故事，偶尔插上那么一句。
“有些羡慕。”
王华咧嘴。
姜琳父母的爱，用感天动地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想了想，也许就是我一辈子，做了太多的错事，我得为那些事情付出代价，所以上天才带走了她妈。”
“所以，到了姜琳十八岁长大的那一年，我自首了。”
“也是报应，我出来我没多久，就查出了肺癌。”
“我一直亏欠着姜琳，也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她从小到大没有母亲，长大之后，又缺少了父亲的爱。”
姜古说到这里，神色有些黯然。
“古哥，来，什么都别说了，干了这杯。”
酒不是什么好酒，就很简单的牛栏山二锅头。
姜古具举杯和王华碰了下，两人同时一口干掉。
一股灼热涌入王华的腹中。
王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酒气散在四周。
“小王，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三妻四妾也没有什么的，我只希望，你别让她委屈了。”
听起来不像是一位长辈，倒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哀求。
王华忍不住一颤。
“古哥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了她，既然她选择了我。”
“好！我相信你！”
“走！去洗脚城玩玩，好多年都不去了，也不知道当年的几个嫩模一样的技师还干不干.......”
想着，姜古的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其中带着几分陶醉。
王华听了一脸黑线。
怪不得不叫姜琳去啊！！
还真是绝了！
岳父带女婿去洗浴。
......
热乎乎的洗了个澡。
泡在温泉中，王华感觉浑身都放松了下来，轻轻靠在了浴池旁边，往后一仰。
懒洋洋的。
“以后没了我，可就全都交给你了啊，小王。”
“放心。”
王华一路上，跟姜古的聊天，说得最多的就是‘放心’。
谁能想到，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竟一次次地嘱托着别人。
“古哥，咱们能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吗，您还能活几十年呢，我听着您说话就怪难受的......”
“哼，你小子的彩虹屁倒是挺香的。”
王华眼观鼻，鼻观心。
心想您老还挺时髦的，没少刷短视频。
哪怕出狱了，也没有被时代抛弃。
又叫了两个技师，据说是这里最漂亮的姐妹花。
修长白洁的一双长腿，穿着超短裙，脸上略施粉黛，长发飘飘的，长相倒是说的过去。
站上来的身后，浑身感觉到一股久违的舒畅。
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舒服！”
姜古嗷叫了一声。
做完之后，姜古就拖着王华离开了。
没有其他的想法。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坚守了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
但更显示出可贵来。
......
出了门，姜古就带着王华朝着山上爬去。
姜古的身体不如王华硬朗，走一会儿就得歇一会儿。
反倒是王华，看起来身材硬朗，走路都不带喘的。
“你这身体素......素质，真不错。”
姜古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谦虚了古哥，我肯定是不如您年轻的时候。”
姜古扫了一眼脸上挂着笑容的王华。
谁都喜欢听好话。
但很多人明知道这一点，就放不下身段去，自持身高。
反而是王华，颇有一种，万事万物皆为我所有的感觉。
连他这老头子都能哄的晕头转向的，更何况姜琳呢。
“你小子，哄人的技术跟谁学的？”
“古哥，我一直觉得，人要谦虚，要多向别人学习，因此，每一个人都是我的老师。”
“我从不认为自己强大，我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个普通人。”
“只不过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在于，我敢想，我敢做。”
姜古沉默了数秒，由衷地赞叹道。
“你小子，格局打开了啊。”
“咱们这是去干嘛？”
一路上，姜古都神神秘秘的。
反正也快到了，姜古也不打算瞒着什么，悠悠地说道：“上坟！”
听到这话，王华有些无语。
您老身上，还有技师的香水味呢。
古哥真是个不一般的人，说是真爱吧，为了自己媳妇，能卖了所有资产全世界去跑，能一直坚守到现在。
说不是真爱吧，那刚才搂搂抱抱，摸来摸去，属实是老色批，也是真的。
......
在姜琳母亲的坟头旁边，有着四天参天大树，仿佛四个士兵，静静地守护着那块墓碑。
姜古坐在了地上。
往地上随意地浇灌着酒水，偶尔灌那么一口，王华静静地站在一侧。
“我给你带女婿过来了，能看的出来，他不是一般人，他有很强大的潜能，还一直没有爆发。”
“一旦爆发，这个世界会掀起一场变革......而且，一定是向好的变革。”
“他心中有着一股正气，我相信他。”
姜古这一辈子见过太多太多人了。
却第一次见到王华这般，在这个年纪，就如此沉稳，看不穿他什么想法，同时低调到极点，又事业有成的年轻人。
实在是优秀，内敛，强大。
这样的人，一旦成长起来，要么造访一方，要么霍乱一方。
他很少有看错人，哪怕王华那双眸子深邃如星空一般，却始终有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纯净。
只要那纯净在，他就会坚持着这个世界的正义。
跟何况，还有她女儿看着。
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的阴暗，灰色，肮脏，都不会污浊到王华那颗赤诚的心。
“阿姨好。”
王华鞠躬说道。
敬重的是，她的意志。
身为一个弱女子，竟能拿起菜刀，保护自己的丈夫。
这就是爱。
哪怕就是要死了，也要为姜古生下一个孩子，也要为老姜家留下火种，也要为他们的爱情留下结晶，要证明在这个世界上走过一遭。
这就是她爱的方式。
哪怕姜琳过的生活可能并不好，但命运总是公平的，让她遇到了自己。
对于自己岳父岳母的爱情，王华想到了一句古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为了爱人，能够不惧生死。
他们的爱，甚至超越了时空的限制。
时空......
王华忽然想到了什么。
“看，我原本癌症，这小子药企的老总，自己研发出了抗癌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问世了，到时候不知道拯救多少人。”
“想必用不了多久，这小子就能进军别的方向，将医学难题统统搞定！”
姜古对着坟墓，有些骄傲地说道，同时替王华吹着牛逼。
仿佛发明了抗癌药的人是他自己。
王华只得苦笑。
他可没有抗癌药的专利，那东西哪怕他从系统商城兑换出来了，他也无法解释来源。
弄不好，就得被送上解剖台。
他现在还没活够呢。
那么说，也就是暂时哄哄姜爸。
姜古笑了笑。
“现在，我收回我的话，你小子，给我的礼物我太满意了。”
他能在死前多陪陪自己的女儿，已经是不可多求的事情。
哪怕多那么一天，那也是无比感激。
“岳父，我确实不是普通人。”
沉吟了下，王华望着那一片辽阔而静谧的山丘，想到了他刚才评价的：那是超越时空的爱。
这里也是偏僻的山丘，连卫星都拍不到，更不可能有监控，动用一下那个能力未尝不可。
他有力量，去实现姜古一直藏在心底，那遥不可及的梦想。
“你想说什么？”
姜古看向王华的目光，从中几乎读不出什么东西，唯一有的，似乎是王华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我说的礼物，可不只是抗癌药呢。”
王华神秘一笑，徐徐说道：“您想再见她一面吗？”
“当然。”
姜古不知道王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