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鬼眼华阳悄悄溜进开阳门,朝太尉府摸去。
刚拐进一个小巷还没走几步,忽觉肩上被人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登时心下大骇:以他的身手,莫说身后有人,就是三丈开外树叶飘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现如今竟让人悄无声息就把手搭在了肩上,而自己还浑然不觉!
他来不及细想,骤然下身,然后变掌为刀便向身后砍去。
青龙校尉笑吟吟地用手指夹着他劈向自己面门的手掌,然后扭头看向不远处,屏气敛息趴在房顶上的苏雅。
“你......”
鬼眼华阳脸涨得有些通红,本想发几句牢骚,却看到苏雅一个纵身从房顶跳下来,正朝他们走来。于是,便忍住了。
“什么意思?”
鬼眼华阳看了看苏雅,又看向了青龙校尉。
“莫说太尉府四周都是伏兵,就连司徒府、司空府都被人盯着。现如今,只好拿你来做诱饵了”
青龙校尉看着他,满是同情地说道。同时,松开右手夹着他手掌的手指,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然后慢慢背到了身后。
“你......”
鬼眼华阳看着他背向身后的那只手,有些怨恨他刚才多余的动作。
“为什么又是我!”
青龙校尉看了看四周,然后有些木然地说道:“除了你,这还有别人吗?”
苏雅看着两人滑稽的表情,生怕自己笑出声来,便赶忙低下头去。
鬼眼华阳愤恨地瞪了青龙校尉一眼,便乖乖地从怀中掏出那个小匣子,递到了他的手中。
“然后呢?”
鬼眼华阳知道不会就这么简单了事,于是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然后,你再去永和里放一把火,让那些达官贵人都跟着热闹热闹”
鬼眼华阳无奈地叹了口气,便要转身离开,却又被青龙校尉给叫住了。
“又怎么了?”
鬼眼华阳对他刚才擦手指的动作耿耿于怀,语气自然而然地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见过太尉后,就即刻返回玉门,苏雅姑娘就交给你了”
听到这话,苏雅赶忙抬起头看向青龙校尉。
“这么着急吗?”
“我怕夜长梦多,早点赶回去,或许还来得及”
青龙校尉看着远处说道。
“什么还来得及?”
苏雅有些不解道。
“这个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切记,明日就前去跟质子告别,然后由华阳护送你即刻回国,晚了我怕再出什么事端”
苏雅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
“那现在......”
鬼眼华阳指了指青龙校尉,又指向了苏雅。
“她要跟我一起吗?”
“跟着你,好好照看她”
“我......”
看着青龙校尉那凝重的神情,苏雅欲言又止。下一刻,便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去开始搓起衣角来。
“走吧!或许你们还能见上一面”
华阳看穿了她心思似的说道。
苏雅将信将疑地看了鬼眼华阳一眼,然后看了看青龙校尉,依依不舍地跟他告了别,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爷爷在此,有本事的放马过来吧”
鬼眼华阳坐在房顶,悠哉游哉地对着下面大声喊道。
这时,躲在暗处的一个匈奴人,叽里呱啦地跟身边人说了些什么,霎时,便有十几人拿着弓箭跟环首刀冲了出来。
“不要让他跑啦!抓住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便有几支箭朝房上射了过去。
鬼眼华阳凌空一个翻滚,便轻松躲了过去。脚底刚沾上瓦片,便又一个飞身,轻飘飘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他也不跟他们过多纠缠,打翻几人后,又戏耍般地卸去了几人手中的弓箭跟长刀,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说道:“就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还想抓你爷爷我?做梦去吧!”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鬼眼华阳已冲到了那匈奴人的身边,左右开弓打了他几个耳朵,然后又闪电般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小爷我还有要事要办,就不陪你们耍了”
说完,鬼眼华阳轻轻跃上房顶,沿着屋脊纵身朝前掠去。
“给我追!”
鬼眼华阳扭头看了看身后追得有些吃力的众人,笑了笑,便又跳到了街道上,继续朝前跑去。
躲在角落里的苏雅,看人都走远了,这才悄悄探出身,朝约定的地点跑去。
刚跑到一个丁字路口,鬼眼华阳就被迎面而来的人给团团围住。
“跑啊!怎么不跑了?”
为首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两个黑黝黝的大铁球在手里不断转动着。
他绕着鬼眼华阳转了一圈,接着说道:“识相的赶快把东西交出来,免得等下脏了弟兄们的手”
鬼眼华阳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黑色麻布包裹着的小匣子,在众人眼前晃了晃,说道:“为了一个破盒子,至于嘛!”
说着,右手一挥,手中的匣子越过众人的头顶,朝房顶飞去。下一刻,鬼眼华阳脚下一用力,身子登时腾空而起,踩着眼前那人的脑袋就朝小匣子飞掠过去。
“不识好歹!”
看着无视众人站在房顶悠闲自得的鬼眼华阳,领头那人口中大喝一声,也飞身上了屋顶。
“拿过来!”
那人站在鬼眼华阳对面,盯着他手中的小匣子说道。
“有本事自己来拿啊!”
鬼眼华阳说完,便从身后拔出长剑,唰唰唰朝那人面门刺去。
两人你来我来对拆了有几十招,鬼眼华阳未使全力,竟也略占上风。他看着下面越聚越多的人,心想,也差不多了,便故意卖个破绽,让那人一拳击中自己胸口,他则顺势一个翻滚,朝地上摔去。
他从地上爬起,装作一副痛苦的模样,踉踉跄跄朝小巷里跑去。
“他受了重伤,别让他跑了!快去把盒子给我夺回来!”
众人蜂拥而上,立马把小巷子围得水泄不通。
鬼眼华阳扭头嘿嘿一笑,然后踩着边上的一个水缸,转身上了房,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来到约定地点,苏雅早已等候多时。两人顺了几个灯笼,又扯下店家的几面旗子,找了一些易燃物堆在一起,便当街点起火来。
“着火啦!快来救火呀!”
鬼眼华阳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示意一旁偷笑的苏雅赶快跑。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起起落落,转眼便消失在城中。
敲锣声叫喊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那冲天而起的浓烟,响彻全城。
青龙校尉看着从太尉府四周的黑影里探头探脑走出来的那些人,又看了看远处那滚滚浓烟,不禁摇了摇头。直到那些人在领头的带领下朝城东奔去,他这才从房上跳了下来。
凝神听了听院中的动静,他悄悄绕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提一口气然后腰上一用力,身子便轻飘飘地落在了院中。
听到敲门声,正在灯下读书的宋太尉不禁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不是说了吗,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要来打搅我”
但敲门声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放下手中的书,朝门口走来。
看着站在门口的青龙校尉,宋太尉不禁大吃一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探出头看了看四周,赶忙把他拉进屋内。
“这个说来话长,你看这是什么”
进到屋内,没有多余的话,青龙校尉直接从怀中掏出那个小匣子来。
“白狼毫?”
宋太尉瞪大了双眼,看着匣子里的东西说道。
“这不是单于的贴身之物吗,怎么会在你手中?”
宋太尉拿在手里,反复这么看着。
“没错,这也正是我前来找你的原因”
宋太尉拉着青龙校尉刚一落座,还没开口,青龙校尉便把得到此物的过程给他述说了一遍。
“这么说,匈奴是要造兵起事?”
宋太尉看着青龙校尉说道。
“匈奴离我朝相距甚远,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西域都护兵微将寡,那些小国寡民的又摇摆不定,怕是要吃些苦头”
看着神色凝重的青龙校尉,宋太尉有些忧心地说道:“眼下若是贸然出兵,必会给人留下穷兵黩武的口舌,也不利于西域诸国的安定团结,若是不做些什么,怕是到时又来不及”
“这个倒还好。怕只怕万一到时匈奴真起兵,朝中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趁机作乱”
说完,青龙校尉颇有深意地看向了宋太尉。
宋太尉知他话中含义,神色凛然道:“将军请放心,我一定会将此物面呈圣上,附以将军之言,请圣上早作定夺,决不给那些奸佞小人任何可乘之机”
青龙校尉看了一眼桌上的小匣子,笑着说道:“我嘛,你不提也罢。你只需让皇上知晓此事,多加提防便可。若是皇上问起此事”
青龙校尉忽然停了下来,笑着看向了宋太尉。
宋太尉心领神会,笑着伸手点了点青龙校尉,道:“你呀你,还是老样子”
笑过之后,青龙校尉伸手轻轻抚了抚桌上的白狼毫,说道:“至于这白狼毫嘛,我带在身上另有他用”
宋太尉愣了一下,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来,伸手指了指匈奴王庭的方向,然后看着青龙校尉道:“将军是想......”
“正是”
青龙校尉看着宋太尉,微笑着点了点头。
“将军真不愧是我大汉的‘四灵’之首!有将军在,老夫也就放心了”
宋太尉站起身,朝青龙校尉作揖道。
“大人言重了。为朝廷尽忠,乃我辈分内之事,大人又何必如此”
说着,朝宋太尉还了一个礼。
正说着,忽听门外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有人站在门口说道:“大人,永和里的火已被扑灭,没什么大碍”
“知道了,下去吧”
青龙校尉又在屋内停留了片刻,等外面安静了,这才起身跟宋太尉告别。